第80章
  顾瑶兰脸上一红,哼了两声说道:“他一个书生又不会上战场,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哪怕真有危险,他又不是不会武艺,若真栽了跟头,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活该。”
  她话说得利落,颜青画听了却只笑。
  “你啊,将来可不兴再这样了。以后成亲做了别人媳妇,总要软和这些才好。”
  顾瑶兰才不听她的,不由辩驳道:“我瞧着你也没软和多少,咱们两个半斤八两。”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的士兵喊:“他们回来了。”
  颜青画和顾瑶兰一下子趴到城墙上,她们两个瞪大眼睛,努力向远处望去。
  只见天与地之间一瞬间蒸腾起似有似无的烟气,在一片仿若仙境的朦胧之中,无数高大的身影破风而来,矫健仿如神兵猛将。
  颜青画只觉得心口微热,耳中嗡鸣,她不由跟着喊了一声:“他们回来了。”
  第93章 许诺
  这一次荣桀的凯旋而归,实在令人惊艳, 也令所有的百姓心里更加踏实。
  有这样的将领在, 他们就不怕任何人欺负。
  当飞奔而来的骑兵出现在众人眼中时, 颜青画有那么一瞬是恍惚的, 直到耳边炸起百姓的欢呼声, 她才重新回了人间。
  那声音热烈的仿佛天都容不下,却又不叫人觉得刺耳。
  士兵们赶路多日,也没机会收拾好自己仪容, 可他们那灰头土脸的样子,看在百姓眼中却是那么不凡。
  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荣桀骑着马儿, 一路疾驰至城墙底下,他抬头望了望站在城墙上的颜青画,冲她咧嘴一笑。
  阳光下, 那略有些黑的面容好似在发光,令颜青画心中一阵悸动。
  等士兵们都进了城, 留在城中的朝臣们便忙碌起来, 就连侯先生跟颜青画都没闲着,他们在城北大营忙到很晚, 直到明月高悬, 颜青画才匆匆赶回家中。
  荣桀今日没安排后续事宜,他早早回了家,沐浴更衣后就歇下了。
  颜青画进门的时候, 他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似乎睡得很沉。连日赶路实在太折磨人,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到了家便撑不住,只等了颜青画一小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轻手轻脚洗漱完毕,颜青画便坐回床边看他。三个多月不见,他似乎比以前更高了些,眉目也都长开,已经是一派成熟男人的架势了。
  到底在战场上淬练过,如今的荣桀仿佛开了刃的宝剑,耀眼的让人过目难忘。
  颜青画定定看了他许久,这才小心翼翼爬上床,偎依在他身边安然入睡。
  这一夜星月祥和,夜风温婉,两个人好梦连连,直到次日日上中天,他们才悠悠转醒。
  颜青画不由自主往身边那人身上蹭了蹭,安静地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他不在时,颜青画总觉得不习惯,一颗心空落落的,怎么都睡不踏实。他回来后,她仿佛有了主心骨,一夜都不会醒。
  荣桀顺着她的长发,低头在她发顶印了一个吻。
  “福妹,我回来了。”
  这一句好似九天仙音,叫她身心舒畅。
  颜青画把自己安放到他胸膛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撒手:“还好你回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享受这难得的温存时光。
  直到荣桀的肚子咕咕作响,颜青画才坐直身体:“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瞧瞧你的伤好了没。”
  荣桀起身的动作一顿,下意识低头去亲她柔软的嘴唇。
  颜青画一把捂住他的下巴,凶巴巴瞪了他一眼:“别想糊弄我,快去脱掉叫我看看。”
  荣桀只好委委屈屈的脱掉内衫,叫她在自己身上打量。
  他这次虽说没伤及要害,零零碎碎的小伤却也不少,许多伤口现在只留下一个淡红色的印子,哪怕知道已经没有危险,颜青画还是觉得揪心。
  她轻轻摸着荣桀肩膀上刺目的伤痕,喉咙里有些哽咽:“叫你不要受伤,不要那么鲁莽,你偏不听我的。”
  荣桀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温暖,他一把搂住颜青画的细腰,轻声哄她:“傻姑娘,刀剑无眼,我真的是特别小心的。”
  颜青画哼了一声,只问他:“你若还惦记我,以后务必要让自己少受些伤,你疼在身上,我可疼在心里,你记得了吗?”
  荣桀叹了口气:“我记得了,再也不忘。”
  等到早饭过后,荣桀便将琅琊府的朝臣们叫来府衙大堂,雷强站在他身边,口齿清晰地把云州那边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中间他说到叶轻言病死的时候,在场大人们皆一阵喧哗,等整件事全部都讲完,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颜青画坐在次席,出言道:“听上去此去攻坚,确实十分艰难,将士们辛苦了。烦请李大人务必严格做好阵亡士兵的抚恤工作,不要让他们的家属白白失去亲人。”
  她说罢,等那大人行礼应声,便继续说道:“连大人和邹将军则主要负责照料受伤士兵,让军医时刻注意士兵的近况,务必把他们全都治好。顾将军监督后勤兵,务必叫士兵们近期吃得好一些。雷将军则主要负责后续防务,战马也都交给你了。”
  等把这些都安排完,颜青画才看向荣桀:“大人若不介意,还请留在府衙里休息几日,把伤养好再说。”
  若是平常时候,颜青画绝对不会出这风头,也不会这般咄咄逼人。可能是荣桀身上的伤痕刺激到了自家夫人,只能老老实实看着她利落地把政事安排完。
  荣桀心里明白颜青画这是生气了,不由得低下头乖乖答:“夫人安排极好,便如此行事吧。”
  颜青画这才笑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她不再讲话,荣桀才开口道:“周大人、王大人,为了稳定云州局势,雷将军和叶大人都留在云州,近期还请二位多担些政务,也请尽快按溪岭的政令草拟好云州那边新政令,尽快发往云州各县各府。”
  两位大人忙起身行礼:“遵命。”
  等把事情都安排完,几位朝臣也都退了出去,大堂里便只剩下他们自己人在。
  颜青画才说起了盛天教的事,她细细给荣桀讲了一遍,末了才说:“要不是业康的那封来信,我们还不知有盛天教的存在,这次倒是要多谢陆安舟了。”
  荣桀同侯先生一样最恨这些伪教,一听便皱起眉头来,厉声说:“衡原还是国朝管辖,现在咱们轻易不好动,只是咱们溪岭和云州境内,务必不要叫百姓听信那些圣使的谣言,一旦发现有人传教,直接抓捕下狱,处以极刑。”
  对付这样的歪门邪道,只有比他更狠,才能彻底杜绝百姓上当受骗的机会。
  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一晃到了七月底,春日种下的早稻开始丰收。
  百姓们整日里早出晚归,却皆喜笑颜开。县衙里虽然要忙着征税,可大人们却都精神抖擞,一点都不知道疲倦。只看院中满仓满谷的粮食,他们心里就有了底,似乎什么都不用怕了。
  就在这百花盛开的时节,叶向北和雷鸣从云州赶回来了。
  新政令已经全部下发完毕,云州的新朝廷也步入正轨,不会再叫百姓受什么搓磨了。
  八月初,丰收阵阵,丹桂飘香,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节里,叶向北和顾瑶兰办了喜事。
  等到一应事宜热闹完成,叶向北才领着顾瑶兰上前面敬酒。
  叶向北今日十分开心,他喝了许多酒,还头一次当着外人面哭。
  他使劲拉着正在帮他挡酒的荣桀,重重地对着他鞠了一躬,举起酒杯沉声说道:“这杯酒我要敬荣哥,没有当年的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也没有现在的瑶兰。我们两个绝对想不到,还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等着。荣哥,多谢你。别的话我不多说,都在这一杯酒里。”
  他说完,仰头一饮而尽,通红的眼睛里是滚滚热泪。
  荣桀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成家立业,自此就是一家之主了,做事做人都要有担当。你要做个好丈夫,也要做个好男人。你若是敢欺负瑶兰,你大嫂肯定饶不了你。”
  原本气氛还挺伤感,却叫荣桀这话一说,在场兄弟们不由哄堂大笑。
  颜青画白了他一眼,却也对顾瑶兰说:“对,他若敢欺负你,大嫂给你做主。”
  顾瑶兰原本眼泪都到了眼眶里,眨巴眨巴就要落下来,叫他们夫妻二人这一闹,又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颜青画今日难得喝了酒,她端起酒杯,跟顾瑶兰夫妻二人碰了碰:“祝你们白头到老,恩爱永久。”
  她开了个头,后面的兄弟姐妹们皆一起上前说吉祥话,最后叶向北喝的已经站不起身了,酒席才散。
  今日这般热闹开心,就连颜青画也略有些醉了,她挽着荣桀的胳膊,一路摇摇晃晃的往家走去。
  荣桀怕她摔倒在地上,便弯腰把她背了起来。
  她虽然现在长高了个子,人也健康结实,可荣桀还是轻而易举背起她来,连气都不带喘的。
  颜青画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抬头望着天上明月,她觉得舌头都不太好使,却还是絮絮叨叨说着话:“我记得小时候,父亲也曾这样背过我。那时候我们刚搬到杏花村,我嫌弃家里头又窄又小,家具也破破烂烂,晚上就哭哭啼啼不肯睡觉。父亲也从不去特地哄我,他只是把我背到在背上,一边在院子里溜达,一边给我讲月亮里嫦娥娘娘的故事。”
  “再去回忆,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颜青画感叹道。
  荣桀听了这话,便没着急回家,也背着她在院中溜达。
  “这有什么,便是咱爹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吗?以后福妹若是是想叫人背了,只管跟我说一声,我一定把你背的稳稳的。”
  这话真是说进颜青画心坎里去,她不由大笑出声,清脆的笑音回荡在池塘上边,惊起几只浅眠的蜻蜓。
  “你愿意背我一辈子吗?”颜青画问。
  “不愿意。”荣桀立即回了一句。
  颜青画一愣,伸手就要打他,却听他继续说道:“这一辈子哪够啊,我要背你生生世世。”
  颜青画心中仿佛灌了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烧起来,她紧紧抱住荣桀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回了一个好字。
  是啊,这一辈子哪够呢?
  第94章 立国
  似是秋日还未曾来, 眨眼功夫便到了冬日。
  颜青画还没来得及回忆起秋天是如何如流水般逝去, 北边的局势就变得紧张起来。
  国朝开始陆陆续续从汉阳关撤兵, 顺天府的往来调动也比往日要频繁许多,连和一接到消息, 便直接过来同荣桀汇报。
  荣桀听罢, 说道:“看国朝的意思, 确实是要往东部撤离,只是要撤到哪里还未可知。”
  “最近鲜卑各部的动作也比以前多频繁,想必汉阳关撑不了多少时日。”连和也说。
  荣桀同颜青画对视一眼, 颜青画沉思片刻, 叹了口气:“原我们还猜朝廷兴许是想往衡原退,但衡原现在是什么情形,我们看不清, 想必朝廷也不会那么清楚。有盛天教盘踞在那里,朝廷去了也只怕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
  一说起盛天教荣桀就觉得头疼,所幸盛天教还没染指溪岭和云州,要不然荣桀早就派兵了。
  他们溪岭这边对盛天教是防范甚严, 巡查紧密, 以前派过来的圣使都被抓了, 是以衡原那边就再也不敢往他们这边派人,老老实实缩在自己领地里, 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也正是如此, 荣桀也不好随便向衡原出兵, 若是有什么动作,总要有个借口才可以。
  不过国朝最近动作却是多,一旦鲜卑的铁骑踏进中原,百姓就要遭殃了。
  荣桀左思右想,终下定决心,他说道:“现在中原几方势力,除去我们,就剩业康了。既然陆安舟之前善意给咱们提醒,这次咱们也礼尚往来,先把国朝的动静透给他,看他是如何想的。”
  陆安舟是温和派,一向不主张以武制敌,现如今业康境内老百姓自给自足,陆安舟也并不想再扩大势力,在叶轻言病逝之后,几方人马倒也算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