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四周寂静,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她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轻声试探。
  “说实话,我不想和你谈这件事,一点也不想。”他眼里的认真非开玩笑的,而是很直接的,“你帮不了我的,所以别管了。”
  有一瞬间,她感觉他生气了,但又不是很确定,也许只是错觉,他的语气不过是比平常冷硬一些。
  “哦。”
  她想自己还是高看了自己,误以为他会听她的,但其实他不会让她插手他的事。
  他看着她落寞的表情,想安慰几句,最终还是没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哄她开心,他不喜欢说假话,自己都不能保证的事不会去承诺,连插科打诨都不屑,有时候只能冷场。从小就是一意孤行惯了的人,只会沿着自己的想法去行事,他早知道这是自己性格的缺点,以前从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
  不过,现在这样好像不行了。
  他忽然想起曾经一个求助者,她丈夫有暴力倾向,酒后会打她,但正常的时候几乎对她百依百顺,甚至是依赖她,对她父母也孝顺。听她的陈述,她丈夫除了酒后打人之外找不出任何缺点。那个男人在他眼里早就不合格了,但在她眼里却像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想试图维持婚姻。
  此刻他看她,莫名地想起了那个含泪的妻子,感觉她也在委曲求全一样。
  这样的感觉他很不喜欢,让他觉得自己很坏,坏得惹人厌恶。
  第32章
  也许这就是爱情,上一秒如蜜汁,下一秒如黄连。
  有甜难言,有苦亦难言。
  沐溪隐心情低落,睡没多久就出门去买早餐,买回来和岚岚一起吃,等岚岚去上班了,她一个人打扫卫生。
  临近中午,沐溪隐接到了骆姐的电话,骆姐已经到家了,打电话来感谢沐溪隐这几天帮忙照顾晓恒。沐溪隐问她怎么了,听她噼里啪啦一通吐槽,沐溪隐才知道她这回不是去向朋友借钱,而是追回一笔陈年旧债。
  “毕业后的两年和一个朋友一起创业,后来有些缘故店关了,留下一些余钱,本来准备平分但考虑到她当时嫁人急需用钱,我同意都先给她,只问她要了一个借条。后来我日子过得还不错,她日子不宽裕,我也就没好意思提钱的事,久而久之都快忘了。最近我想起来,翻箱倒柜找到那张借条,打了个电话给她,她竟然装糊涂说不记得了,我一气之下就赶去她家,她不声不响的,老公更无耻,找理由说借条上的字有一块糊了,看不清,怕是被我修改过。我什么都不说,整天守在她楼下,逢人就说这两口子欠钱不还,是一对烂人,你们得当心点。说久了她和她老公面子挂不住,勉强答应还给我大概三分之一,说再多也没有了。”
  沐溪隐听了一阵心酸,没想到骆姐这几天是这样过来的。
  “其实我打电话之前就想好了,如果她承认那张借条,我只让她还一半钱算了,当是旧日情分。谁知只有我一个人在惦记旧情,她已经面目全非了。”骆姐说到此便冷笑。
  “骆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找一份工作吗?”
  “找工作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我年纪一大把,这些年混日子都荒废了,工作上也不占经验和资历的优势。”
  沐溪隐也替她发愁。
  “小沐,我现在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骆姐的声音衰惫,“包括我被人计算没了工作,晓恒又对我恨之入骨。”
  “晓恒并没有对你恨之入骨,只是需要时间重新接纳你。”
  “不,我人生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自找的。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脑海总是浮现一张哭泣的脸,她曾经是我的好朋友,我却夺走了她的男朋友。我伤害她,辜负她的友情,现在有更无情的人来伤害我,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过去的事即便是错了,耿耿于怀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向前看。”
  “年纪大了就怕回忆年轻的事,越想越心惊。”
  “骆姐,你应该……”
  “小沐,什么都别说了,我得挂了,胸口难受。”骆姐哽咽,很快结束了通话。
  沐溪隐感慨万千,相比骆姐的不容易,她的爱情小烦恼又算什么?瞬间释然了很多,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不该在小情绪里纠结。
  晚上岚岚回来,和沐溪隐一边看剧一边聊天,顺便问她今天怎么没去男朋友那边。
  沐溪隐不知怎么回答,岚岚笑着猜测:“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不管有没有,我劝你别太认真。人生第一次恋爱就恣意洒脱一些,能在一起多久就多久,分了也无所谓。”
  沐溪隐听了却是心头一惊,分了也无所谓?
  “我说的是实话,你看在现在谁不是谈个几次才找到适合结婚的人?分分合合都是常态,如果你抱着一定要和这个人走到最后的念头,反而处处钻牛角尖,分手更快。”
  “我不想和他分手。”沐溪隐说。
  “谁无缘无故想分手?你现在还是热恋期,自然觉得别人在说风凉话。”岚岚打哈欠,“罢了,我不说了。”
  沐溪隐啃着薯片,心不在焉地看剧,没多久就回房间看书了。
  三天过后,沐溪隐再次回到灯塔里咖啡馆,惊讶发现小必已经不在了,端咖啡的人换成了在咖啡馆做白班的琦琦。
  七点之前,经理亲自到二楼来交代工作,沐溪隐忍不住问了小必,经理直接说:“何必被我辞退了,在招到新店员之前先让琦琦代班。”
  沐溪隐很意外,经理看到她的表情又说了一句:“不要以为我们这里是在过家家,做错了事说一句错了就可以挽回,任何人都一样。我们这里也是存在竞争的,既然何必的能力不足以胜任晚上的工作,换另一个人是不二选择。琦琦工作态度认真,你应该向她多学习。”
  经理说完就走去三楼了。
  琦琦比沐溪隐大两岁,人很沉稳,属于少说多做的性格,沐溪隐称她一声琦琦姐。沐溪隐当然也欢迎琦琦姐,只不过一下子少了小必,始终有些不习惯。
  中途下楼的时候,沐溪隐看见许之松对她挥手,她快步走过去,许之松说:“别担心,我们经理是刀子嘴豆腐心,小必没有被辞退,只是暂时停职,我听经理和琦琦姐说的。”
  “原来是这样。”沐溪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快去工作吧。”许之松催她上楼。
  有了琦琦姐后,二楼的工作变得有条不紊。琦琦姐不仅送咖啡利落,还主动为新来的客人介绍饮品。等客人离开,她都是第一时间上前清理桌子,打扫沙发和地上的碎屑。除此之外,琦琦姐自己准备了茶包,免费给客人品尝。
  “琦琦姐,你真的很细心,我该向你学习。”沐溪隐不由称赞。
  “哪里?我在这里工作时间比你长,手熟而已。”琦琦说,“如果你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肯定比我好。”
  沐溪隐知道她在谦虚,更反省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工作上更细致一些、投入热情?说到底天下没有小的岗位,做好眼前每一件小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自己。
  晓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半,沐溪隐有些意外,晓恒解释说:“她在家喝酒,满屋子的酒味,我只好跑出来写作业。”
  “她还好吗?”
  “不好,整天碎碎念的,都听不懂她说什么。”
  沐溪隐帮晓恒点了咖啡,多说一句:“早点回去,她一个人在家也孤独。”
  晓恒没答应,反问沐溪隐:“我应大哥呢?”
  “他今天没来。”
  “啊?可惜。”晓恒撇嘴。
  沐溪隐心想想他的不仅是你一个,等下班了自己得主动联系他。
  谁知,刚走出咖啡馆,沐溪隐已经看见对面的人了。
  “我送你回去。”应书澄走过来说。
  沐溪隐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一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安的同时有些疲惫,什么都懒得说了。
  两人在路灯下走了一段路,然后牵起了手。忽然间,她靠近他,他停下脚步,转过来搂住了她。
  “我尊重你的任何想法。”沐溪隐说,“因为我相信你。”
  “谢谢。”他没有其他的可以说,只能是抱住她。
  “就算你一直是这样,我也喜欢你。”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眸看他那张令她心动的脸,“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
  说得有些急,竟然有些结巴了。
  生平第一次,他察觉自己罕见地在被一个女人宠爱,这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滋味,竟然让他有些担心无以回报。
  “你喜欢我多久都可以。只要你喜欢我一天,我就会认真对待你一天,不会辜负我们这段感情。”他的声音融在了夜风中,“也许其他的我不能承诺,但这个没有问题。”
  她在他怀里躲了一会儿,闷声问:“你就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吗?”
  “该说的都说了。”
  她微微一怔,感觉少了什么,只好暗示他:“可我刚才好像对你说了很重要的两个字。”
  “哦。”片刻后,他想起来,慢慢说:“我以为不用说你早知道了,我也会一直喜欢你下去。”
  他的“喜欢”两个字特别好听,像是清泉溅在玉石上,清露从叶瓣落下,很自然,很动人。
  在他怀里她感觉安心,即便她不能肯定他们会不会有分开的一天,但能肯定自己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没什么比此刻的心动更让人动心的。
  第33章
  应书澄几乎失眠到天亮,白天的时候才有些睡意,却被座机铃声吵醒。
  他接起电话,是母亲的声音。
  “还在睡觉?我记得你以前起得很早,这个时间点已经跑步回来了。”
  “最近改变了作息表。”他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母亲在想什么,自从上一次在电话里坦率告诉她自己有了一段感情后,电话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
  果不其然,电话那边问:“感情还顺利吗?”
  “顺利。”
  “你会带她和我见面吗?”
  “暂时不会。”
  “知道了。”她说,“你别玩玩就行。”
  他从容加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挂了电话,他走向阳台。阳台的藤椅上有一张竹垫,竹垫上搁着两卷书,藤椅旁的小方桌上有一只马克杯,他拿起来,将杯里的冷茶倒进阳台的一只铁桶,杯子就搁在花盆边。此处是欣赏晨光的好地方,他安静地站着,看了很久觉得少了什么,回头走去厨房,找出番茄切块,打开冰箱取鸡蛋,再开火煮面。
  房间里总算有了些烟火气。
  他吃了一半的面,停下筷子,思考起一件事:为什么这个房子越来越空旷了?
  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无言地看向窗外,几个小时前是每天循环播放的漆黑夜色。从墨黑、灰蓝、浅紫、浅粉、淡金到橙红,他熟知一切颜色的层次,知道什么时刻是什么颜色,等那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他才有些睡意,轻轻睡一到两个小时就会醒来。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疲惫,他越来越不习惯一个人的黑夜,想办法入睡,想办法将自己的作息恢复正常。
  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都结婚了,球仔数次提醒他该成家了,以前他从没有考虑过此事,甚至打算成为单身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