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于是王语珂离得更远了,远到只能看到一个身影,但这样就足够了。
  慕容熙逸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她的心情也渐渐畅快起来,几乎都忘了曾经杀害她的凶手,可就在此时,陈年带着人砸了画室,并放话说:“你要再敢在网上胡说八道,下次就是砸烂你的头!”
  是的,这么多年来,小蜥蜴从未放弃过为她报仇雪恨。
  “我、我也没办法啊珂珂!你的事已经在慕容熙逸的发酵下,得到上面关注了,如果他再闹下去,我会坐牢甚至会被枪毙的,你看你不能毁了我吧!”
  陈年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没有半分认为自己有错的意思。
  “那我和小蜥蜴被毁了就是活该吗?”
  王语珂忽的笑出声来,那笑声凄厉尖锐,吓得保镖们更加疯狂地踹门,她没有去管,原本要报复的对象也只是那道人和陈年而已,王语珂将手伸向对方的脖颈,“好,不会让你被枪毙的,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圈住陈年脖子的手越来越紧。
  陈年挣扎着,却根本挣脱不开,他的舌头缓缓伸出来,眼睛往外凸,没过多久就没了气息,甚至连惨叫都没发出几声,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门前的保镖们眼睁睁地看着老板蓦地倒地,脖子上出现了与那道人一样的纤细指痕,吓得几乎要尿裤子,所有人都挤在了门上,即便知道打不开,但仍然抱着一线希望。
  “咣——”
  “哎哟!”
  却在此时,之前还纹丝不动的房门似乎是受不住他们几个壮汉的重压,竟然整扇门脱离了墙壁,砸在了走廊上,保镖们叠罗汉般压在门上,神情中还有些愣怔。
  这是逃出来了?
  这想法一过脑子,保镖们立马连滚带爬地尖叫着离开了酒店,并没有看见站在旁边的孟晓。
  “是你啊!”
  王语珂看见了她,缓缓飘到门口,强扯出了个笑容,“我又造杀孽了,你说下了地府,我会不会直接投入畜生道啊?”
  “会的。”
  孟晓点了点头,“以你的杀孽约莫来生会做几世猪,世世熬肠刮肚,受尽苦难,待到杀孽消弭才可得一世为人。”
  王语珂不禁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死后眼馋的猪肉也没那么馋了,强笑着说:“还以为下一世可以与小蜥蜴在一起呢,看来要等好几世了。”
  她又哀伤地垂下眼睛,“我现在戾气太重,不能待在她身边了。所以孟晓,谢谢你,你能送我往生吗?”
  “别谢我,谢林安安,不然谁有空搭理你,害我失去一百万的混蛋!”
  孟晓哼哼地摆手,尔后抬起手把一团白色拍进了王语珂体内,轻念往生咒后,满不在乎地提醒:“先不要急着投胎,说不定判官忽然眼瘸了,来世让你与个蜥蜴相亲相爱一辈子呢?”
  王语珂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有一股暖流钻入,她的四肢百骸似乎都瞬间舒展。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王语珂却明白一定是于她有益处的,她对孟晓深深地弯下了腰,“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估计已经魂飞魄散了。能在我死后的二十多年后,遇到林安安和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她说完,便消失在了眼前。
  孟晓叹了口气,深觉自己做了个赔本买卖,明明不愿管了,但一想到安安,又任劳任怨地回来了,起码结果是好的,她并没背上什么因果,甚至迷之多了些功德。
  可她把陈年的功德都给了王语珂了?
  孟晓奇怪地晃了晃头,准备离开,却被迎面走来的几个警察拦住了去路,“你好,我们接到报案,请你配合调查。”
  “…………”
  “…………”
  孟晓无语了片刻,立马表明身份:“警察叔叔,我是一中的学生,大大的良民啊!”
  警察们进屋勘察了片刻,转过头疑惑地看了她几眼,才说:“那么良民妹妹,跟警察叔叔去警局走一趟吧!”
  “…………”
  孟晓,十七岁,第一次有了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的经历,或许还会上演铁窗泪?
  第54章
  在孟晓垂拉着脑袋坐上警车的同时,慕容熙逸把拍好的小视频发上了微博。
  视频里。
  他颓废地坐在砸得稀巴烂的画室里,双手搭在大腿上,背脊弯曲着,抬头望向镜头,缓缓扯出个微笑。
  “我是慕容熙逸。”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注,是你们才让阿珂有了沉冤得雪的可能。”
  “虽然很失礼,但希望大家不要叫我小蜥蜴了,这个称呼是我没能娶到手的妻子专属哦。”慕容熙逸眨了眨眼,“如果她知道有人抢她的专属称号,我一定会跪搓衣板的,大家关爱一下空巢单身狗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和调皮,使得屏幕前的网民不由会心一笑,但在看到画室里的惨状和男人头上厚厚的绷带时,又笑不出来了。
  “我在昨天接到了警察的电话,他们说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今天就不苦大仇深地跟大家倒苦水了,我也来当当喂狗粮的饲养员吧!”
  慕容熙逸艰难地撑着椅背站起身。
  网民们发现他的左腿瘸了,明明在前一个视频时还好好的,画室被砸后就变成了这样,任谁都能明白其中的缘由,屏幕前有个女孩子眼眶湿润了起来,她在评论区留言并转发:
  [即便资本势力介入,怎么也上不了热搜,我也要刷到那个畜生伏法为止!首页如果嫌烦就取关吧!]
  很多人如她一样,也这么做了。
  这条微博之下的评论与转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走出镜头的慕容熙逸又出现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精心裱好的画,画中是个穿着校服绑着双麻花辫的漂亮少女,她站在绿荫下,阳光晒得她眯起了眼,笑容有点傻乎乎的。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被倒追的。”
  慕容熙逸又坐在了镜头前的椅子上,把画小心地立在了镜头能看见的地方,“初见时阿珂说对我……的画一见钟情,非缠着我给她画一张,我当时真的超烦她的,被纠缠的久了才无可奈何地画了一张,也就是这张画。”
  他的眸光渐渐恍惚,焦点并不是对准镜头,似乎是已经沉浸在了曾经的某个时间点。
  “我是个好学生,不早恋的,没想到阿珂看到我的画后,忽然说什么‘决定了,以后我要嫁给你!’,我当时吓得差点给这位姑奶奶跪了!”
  “当然,我没有跪,但我跑了。原本以为只是阿珂的一时兴起,她却真得付诸于行动地狂追我,很快就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主任把我们叫到办公室教育,一般人不应该先积极承担错误吗?可阿珂就是有能让人大跌眼镜的本事。”
  慕容熙逸蓦地低低笑了,黑眸中漾起了两汪温柔的水。
  记忆中,那个少女高仰着头对几乎气炸了的教导主任说:“我没有耽误学习,他也没有,你所说的影响学业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而且是我追着小蜥蜴,他根本没有回应,老师你要训话应该只训我,这样连坐是不对的!”
  她有点婴儿肥的脸蛋鼓鼓的,看起来十分生气。
  慕容熙逸第一次正眼看了身边的这个女孩儿,他手指忽然有些痒,做了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着脸色铁青教导主任的面,他戳了戳少女鼓鼓的脸颊。
  嗯!手感不错……滑滑的。
  于是,他们俩的结局,就是写上五千字的检讨,并全校宣读。
  在教室里写检讨时,少女把笔放在人中上,双手撑着脸对他嘿嘿直笑:“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不要装大尾巴狼啦!我绝不会笑话你的,喜欢我再正常不过了!”
  他低着头,奋笔疾书,闷声否定:“我没有!你别玩了,好好写。”
  慕容熙逸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心中已经决定等大学后就正式向王语珂告白,然后结婚、生子、一同变老……少年老成的慕容熙逸已经把未来安排地妥妥帖帖,把眼前的少女认定为未来的妻子。
  然而,他妻子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
  “……说了这么久,大家估计都吃饱了吧?看我,免费给你们提供午餐,我真是个大好人!”慕容熙摇晃着脑袋,老顽童般地自得。
  然后,他收敛起玩闹的神情,郑重地说:“最后,我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能看到阿珂得到公正,能看到犯人正法,能找到……阿珂的尸体。活着的时候无法成为夫妻,死后……我想和她同穴。请你们、请您们——帮!帮!我!”
  中年男人的眸中含着泪水,他站起身,双腿一软,竟然跪在了镜头前!
  屏幕前的所有人几乎都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有的甚至连手机都直接扔出去了,捡回手机后,其中的一个观众发出了一条评论——
  [资本力量是吧?老娘今天就让那畜生知道什么叫资本力量!放心吧,那畜生一天不正法,关于阿珂和小蜥蜴的热搜就不会降下去。不说了,我去买热搜。]
  这条评论下一片喊壕的,也有质疑的。
  但很快质疑声被翻出来鞭尸,因为在热搜的最后一名,清清楚楚写的是[小蜥蜴阿珂爱情]。
  慕容熙逸哭了出来,他是个性子内敛的人,画室被砸时他没有哭,被打时他也没有哭,但看着视频低下的一条条评论,他却哭了出来。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
  谢谢所有在屏幕前为陌生人努力的你们!
  ……
  此时的另一边,捧心少女握着孟晓给她的避阳符回了家。
  她是海市边上的陈家村人,2000年后,海市因旅游业一举从十八线小城市升至三线城市,人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但这些都与大山里面的陈家村没有任何关系。
  捧心少女小名叫陈囡囡,大名叫陈燕。
  是整个村子里少有的独生女,也是第一个从山里飞出去的大学生。
  考上重点大学后,她本以为终于可以回报这个贫困的家庭了,不料竟死在了一场车祸里。
  陈燕深深吸了一口气,事实上死了这么多年,她却从没有回家一次。
  她是真的怕……怕看到家里的惨状。
  如今要离开阳世,陈燕想怎么也要回来看看,才鼓足了勇气回家的。
  可还没进屋,就听到屋内传来欢叫闹腾的女孩儿声音以及……总是肉麻地叫她‘小心肝’的父亲声音。
  “哎呀你这娃子,怎么这么能蹦达,赶紧来吃饭了!”
  “粑粑!爸爸!看灰机——呼啊——飞!”
  温馨的对话萦绕在陈燕耳边,她……忽然就有点不敢进去了。
  死后她总是想,如果不是独生女,或许父母会好过一些,心心念念地期望有个弟弟或妹妹,但真的有了,陈燕却觉得心中的某处碎了一角。
  “你个自私自利的玩意儿,有人能给妈妈爸爸他们养老送终,不应该高兴吗!”
  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余光不经意扫到了门前的大树。
  陈燕记得最后离家时,这棵树已经枯得只剩下主干了,爸爸还说等找村里人把这树移了,却不知何时竟已长出了绿叶,虽然还是很稀疏,但却是活了。
  她嗓子里发出了几道意义不明的声音,似哭似笑。
  过了好半晌才强扯着笑容进入了院子,却在看清院子的那一瞬间,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