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白露早就捧了个锦盒过来,苾棠挑了一条坠着珍珠的,小心地给沈诺岚戴在腕上,“祝愿母亲和肚子里的宝贝平安顺遂。”她小心地摸了摸母亲的肚子,“宝宝,乖乖的哦。”
  给亲人们都系上五色缕,苾棠拿着最后一根系在萧昱琛腕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琛哥哥,咱们家湖边好像准备了什么,难道也有龙舟赛吗?”
  萧昱琛怕她摔了,扶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有很小的龙舟赛,棠棠要看吗?”因为她说的“咱们家”,他向来冷肃的黑眸中也带着一丝笑意。
  “小龙舟?”苾棠好奇地睁大眼,点点头,“要看。”
  一行人去了湖边,王府里的湖自然没有郊外的临平湖大,不过湖面波光粼粼,湖畔绿柳成荫,凉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湖边搭了高台,台上已经设好座椅,苾棠不知道什么是小龙舟,这是萧昱琛准备的,没有告诉她。她远远望去,见湖上停着一排十来个小船,细细窄窄的船身,堪堪只能坐三个人,一人击鼓,两人划桨,到真的是小龙舟了。
  “呀,这个好,咱们要不要下注赌哪个船能赢?”苾棠很是欢喜。
  众人知道这是肃王要讨苾棠欢心,都为她感到高兴,此时自然不会拂她的意,纷纷掏出东西来,男人们的玉佩,女人们的首饰,顿时放了一大盘子。
  苾棠捏着自己的一只花钗,苦恼地盯着湖面上的那排小船,别人都下好注了,唯独她不知道该选哪个来下注,犹豫半天,“我选那个红色的。”因为还是新婚,主院的布置还是红色为主,她看了一个月的红,希望这红色小船能为她带来好运。
  萧昱琛一挥手,鼓声大震,十几艘小船如离弦之箭,迅速地离开湖边,朝着湖心驶去。
  众人兴致勃勃,看惯了临平湖上的龙舟赛,今日王府里的小龙舟可谓是别开生面了。别看这船小,速度还是蛮快的,很快就到了湖心,苾棠下注的红色小船已经有些落后了,她着急地挥了挥胳膊,“哎呀,争气点嘛。”
  可惜,红色小船一点儿也不争气,虽然不是最后一名,也没好到哪去。倒是沈诺岚下注的绿色小船拿了第一。
  苾棠笑眯眯地亲手把一盘子的玉佩首饰送到母亲面前,“娘,这些都是你的。”
  沈诺岚笑着收了,“好,将来给肚子里这个买好吃的。”
  ……
  这个家宴按照苾棠自己的标准自然是不成功的,因为她光顾着高兴了,并没有想着怎么让客人们兴致盎然,甚至她还因为太兴奋,喝得有些微醺。
  暮色西沉的时分,她送了父母和舅舅一家离开王府,拉着萧昱琛的手回了主院。
  “琛哥哥,谢谢你,今天我很欢喜。”苾棠歪歪斜斜地倚在软榻上,慵懒得像一只小猫,表情倒是十分认真。
  萧昱琛坐在她身边,把她头上的发钗抽掉,免得硌着她的头,“棠棠高兴就好。”这本来就是给她补的生辰宴,能哄得小丫头高兴就算是成功了。
  “琛哥哥……”苾棠抓着萧昱琛的手,摇了摇,欲言又止,黑白分明的眸子转来转去,咬着唇犹豫着。
  “怎么,棠棠想到什么了?”沈家已经没事了,沈诺岱也回到了内阁,小丫头好似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嗯,就是那个——”苾棠最终还是开口了,“那个郭家的案子,最后该怎么办啊?”秦英寿和袁侍郎已经斩了,可郭家就像被大家不约而同地遗忘了似的,没人说当初郭家的案子是冤案。郭家不平冤,郭星锐就还是朝廷钦犯,那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表姐身边。可是萧昱琛已经是尽心尽力了,她再这样要求会不会有些得寸进尺?苾棠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他。
  萧昱琛倒是松了口气,知道小丫头是为了什么而烦恼就好办了,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她软软的掌心,摩挲了一会儿,笑道:“礼部侍郎通敌卖国,自上次西荣二皇子前来已经过去好几年,这几年间他不知透露了多少大齐的情报给西荣,当初也是礼部负责招待事宜,既然如此,礼部就难逃其咎,礼部尚书嘛,年纪也大了,该致仕了。”
  苾棠的眼睛眨巴两下,还有些茫然,没明白礼部尚书和郭家的案子有什么关联。突然,她想到沈书远说起皇上不能认错,但是下面的人却可以背这个锅,眼睛顿时一亮,“琛哥哥,那当初郭家的案子六部尚书都有参与,既然这礼部尚书要致仕,他会不会承担当初错判郭家的责任?”
  小丫头倒是变得聪明了,萧昱琛满意地一笑,“这整件事都是由礼部接待西荣二皇子开始的,礼部要负有主要责任,礼部尚书不冤。”他的小呆呆向来是个心软的小丫头,这是为郭星锐和她表姐担心上了。
  “啊,琛哥哥,你真是太好了!”苾棠猛地坐了起来,扑进他怀里,柔软的双臂环上他劲瘦的腰身,嫣红的唇瓣凑了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乌黑浓密的长发在身后披散开,娇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身上幽幽的香气萦绕在鼻端,萧昱琛的黑眸变得幽深,他的大掌抚摸着她纤弱的后背,声音低沉暗哑,“棠棠,哥哥这么好,你是不是……嗯?”
  他的尾音上扬,带着莫名危险的意味,苾棠身子一僵,刚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却被他拦腰抱起,身子腾空,苾棠吓得低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萧昱琛低笑一声,抱着她长腿一迈,几步到了大床边,轻轻地把她放下,大手一挥,床帐低垂,很快,银红色的床帐就摇晃起来,时而轻缓,时而剧烈,像是一条欢畅涌动的小溪。
  第93章
  浴兰节一过, 苾棠就来了坤宁宫, 沈皇后憔悴消瘦,她很是担心, 再加上服侍了沈皇后二三十年的张嬷嬷莫名其妙地死了, 苾棠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提心吊胆的。要不是成了亲不能再住到皇宫, 她倒是真想在坤宁宫住上些天, 陪着沈皇后,看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进坤宁宫,就看见了昭文帝的身影,他高大的脊背挺得笔直, 负手进了沈皇后的寝间, 身后跟着大太监和两个太医。
  苾棠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明间,站在寝间的门口, 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一众宫女都是她自幼熟悉的,也静静地侍立一旁, 没有说话。
  “陛下怎么来了?”沈皇后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连忙坐起身来,她起得太急了些,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险些栽倒,手撑在软榻上缓了缓神才好了。
  昭文帝眼见着她脸色一阵发白, 疾步走到软榻边扶住了她的身子,“阿云,你是不是不舒服,朕叫了太医过来。你先缓缓,别急着起身。”
  沈诺云等这股眩晕的劲头过了,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臣妾不过是起得急了些而已,又没有什么大病,何必叫太医呢。”
  “阿云最近憔悴了很多。”昭文帝盯着她的脸,不知从何时起,仙姿玉貌的沈皇后变了,不仅是衣服首饰上再也没有皇后独一无二的标记,六宫的宫务也全部交给德妃处理,当时她中了信石之毒,这还可以理解,可后来她养好了身体之后,也并没有把宫务收回来,闲适在坤宁宫中倒像是个富家太太。
  如果光是懒散不想理事倒也罢了,可她日渐憔悴,白皙水嫩的肌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甚至乌发中也染了一丝白霜,整个人就像是一枝盛放的牡丹,本是雍容华贵娇艳无比,突然遇到了一场冰雹,迅速地凋零了。
  一丝不安漫上了昭文帝的心头,他扶着沈皇后,让她坐到了紫檀木大桌旁,握着她的手腕放到了桌上,本就纤细的雪腕此时更加脆弱,他的手指轻松就能环住,苍白的肌肤上透着淡青色的血脉,有种无助病弱之感。
  跟来的太医看到昭文帝的眼神示意,立刻上前,告了一声“得罪”,三指虚虚地搭在沈皇后的手腕上。他垂眸凝神,半晌,又让沈皇后换了一只手腕来扶脉,眉头紧紧地皱着,斟酌着词语道:“皇后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平时要开阔胸怀,莫要多思多虑。微臣给皇后娘娘开了方子,能安神疏散,增进食欲。”
  沈皇后看了昭文帝一眼,“看,臣妾说了没事嘛,方子就别开了,吃了那么苦的药,哪里还有什么食欲,大不了臣妾每餐多用些就好了。”
  站在明间的苾棠也松了口气,她也一直担心着沈皇后,此时听太医说没有大碍,只是思虑过多,胃口不好,倒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昭文帝一挥手,让两个太医并身边跟着的太监都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握着沈诺云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片刻,低声问道:“阿云可有事瞒着朕?”
  “臣妾整日在这坤宁宫中,衣食无忧,也没人敢来烦扰,能有什么事呢?”沈皇后的眼神错开,盯着墙角高几上白瓷花瓶中插着的一束月季,御花园中的花开得甚好,宫女们都知道她的喜好,采来的月季是粉白两色,娇嫩的花瓣层层舒展,还有几个是含苞待放,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深绿的叶子片片完美无暇,枝条上的小刺已经剔除干净。
  可惜,花无百日红,这被采摘下来插到瓶中的鲜花,还能保持几日的新鲜呢?
  昭文帝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束月季,他叹了口气,“阿云向来不喜脂粉,最近怎么倒是天天都上妆了呢?”
  沈皇后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瞬间,几不可察,可昭文帝紧紧地挨着她,却是清晰地感觉到了。沈诺云白皙的手指掠过鬓边的头发,“臣妾老了,再不上妆就没法看了。”
  “朕想看看阿云素容的样子。”昭文帝紧紧地盯着沈皇后的眼睛。
  沈皇后垂下眸子,“陛下何必如此,臣妾最近颜色太差,恐污了圣目,这才特意上妆的,陛下要看臣妾素容,且等臣妾的身体好起来,脸上的颜色好看了再说不迟。”
  “不迟吗?”昭文帝把“不迟”两个字在口中咀嚼了即便,嘴角意味不明地一扯,看起来倒像是冷笑,“朕只恐怕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