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郁赦无法,“睡……我陪你。”
  钟宛躺回床上,久久无眠。
  郁赦心中有愧,也一直睡不着。
  钟宛觉得郁赦神色不对,心里暗暗着急,他替郁赦将前后之事又想了一遍,想着想着又记起了话本的事,更觉得自己命苦,到现在什么实在的好处没捞着就算了,这眼看着还有点色衰爱弛的意思。
  郁赦这将来若真的登基做了皇帝,可能只肯让自己去睡御膳房。
  御膳房倒是也不错,至少吃喝不愁,看谁不顺眼,还能在谁的饭菜中撒尿,郁赦将来若娶了皇后妃子什么的,自己就日日站在灶头前尿尿,让这一家子白眼狼吃个没完。
  但……
  钟宛苦道:“童子尿好像还是一味药,便宜死你们了。”
  郁赦背对着钟宛,闻言倏然睁开眼,“说什么梦话呢?”
  “没。”钟宛可怜巴巴道,“世子,你知道薛平贵吗?”
  郁赦木然。
  郁赦翻了个身,“又在想些什么古怪东西?”
  “想你忘恩负义……”钟宛小声道,“世子,将来我要是在御膳房撒尿了,是不是连御膳房也不能住了?然后连饭都吃不上?你和一群妻妾坐在屋里吃饭,我只能蹲在窗外饥肠辘辘的吃草,吃秃了盆景还会被人骂,然后我就只能去喝湖水,等到冬天湖水结了冰,我就连湖水都喝不上了……”
  “……”郁赦尽力心平气和的问,“你是不是晚饭没吃饱?”
  钟宛摇头,“吃饱了,但饭这种东西,你知道的,有了上顿没下顿。”
  郁赦合上眼,不想理钟宛,但又忍不住坐起身,“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啊。”钟宛苦哈哈的,“我就是觉得自己命不好。”
  郁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命不好,我命就好了?!
  郁赦本要训钟宛两句让他快睡,但郁赦白天才在宫里做了对不起钟宛的事,这会儿没那个底气发火,只能压着火气道,“明天还有不少事做,我得去内阁,你得去见宣璟,早点睡。”
  钟宛双眼炯炯有神,“心里突然有好多事,睡不着……”
  郁赦在牙缝里往外挤字,“你是真睡不着,还是想让我碰你?”
  钟宛闭上眼笑了下。
  “太医说了,你连番生病,身体快被熬空了,我不能同你亲近。”郁赦身子绷的死紧,低声道,“睡不着就念清心咒,或者陈涉世家……随便什么东西,多念几遍就睡着了。”
  钟宛惨兮兮的,真的开始背《心经》。
  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郁赦:“……”
  郁赦被折磨的没了脾气,“大半夜……你是想让全府都睡不着吗?”
  郁赦忍无可忍,掀开被子翻过身,低头堵住了钟宛的嘴。
  “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唔……”
  “亲一会儿,就睡觉。”郁赦微微抬起头,垂眸看着钟宛,声音很轻,“行不行?”
  郁赦气息扫在钟宛脸上,钟宛骨头软了几分,瞬间老实了,犹豫了下先小声问道,“那能……乱动么?”
  郁赦一顿,“能。”
  钟宛抬起下巴,主动亲在了郁赦唇上。
  隔日,钟宛起床时郁赦早已走了,钟宛吃早膳时见冯管家从外面回来,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问道:“怎么了?”
  “没事。”冯管家上前给钟宛倒茶,“刚听说了昨日皇上要给的世子纳妾的事,吓了一跳。”
  钟宛愣了下,咽下嘴里的粥,“他要、要纳妾了?”
  “是啊。”冯管家道,“原本是要纳的,但……”
  冯管家上下看了钟宛一眼,磕巴,“但世子同皇上说少爷你……善、善妒,黏人的很,世子多看别人一眼你都能哭一夜,然后你还、还……心黑手毒。”
  “皇上怕你哭瞎了眼,又怕你弄出人命来,就没再提这话了。”
  第68章 甜吗?
  钟宛哑然, “跟我闹着玩的吧?他说得出这种话?”
  “世子确实是这么同皇上说的, 不少人都听见了。”冯管家硬着头皮, “世子应该没说的那么糟心,但外面传的就有点难听了,说您很娇气, 一吃起醋来就哭闹不止,轻易哄不好,早年安国长公主给世子议亲, 您就大闹了一场, 然后您一边哭一边跑,一跑就是七年, 沿着两河一路哭过去,经过的地方, 还留下很多凄婉的话本……”
  钟宛失声:“活活哭着跑七年?我就是个牲|口也该跑死了吧?!”
  “还有!老子当年是一路风餐露宿强撑着一口气走回黔安的!为的是宁王!”钟宛被气的脑袋嗡嗡作响,“郁子宥他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事了?!而且谁是一路哭着跑回去的!三个月的脚程!还要哭着跑!你让他连着跑一个给我看看!!!”
  冯管家忙安抚道:“这可不是世子说的, 就是口口相传,谁料到传着传着就……”
  钟宛被气的五脏六腑一起疼,“他……还说什么了?”
  冯管家忙道:“世子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就说您不喜欢他纳妾, 到时候没准会天天缠着他,不许世子去上朝,麻烦的很……”
  “行了行了别说了。”钟宛头皮发麻,崩溃,“我突然不想替他去见宣璟了。”
  冯管家怕钟宛回来同郁赦吵, 忙又劝和,“别动气别动气,世子这不也是为了不纳妾吗?您如今可是世子的谋士了,气量不能小,不是您自己说的吗?您是谋士,什么丢人的事都愿意为世子做,这事儿您就认下吧,这是大义!是您对世子的忠心!”
  “我他娘的就没听说过……”钟宛被气的奄奄一息,“谁家的谋士要为主人背这种黑锅的。”
  冯管家只能干笑:“能者多劳……”
  钟宛心中淌泪,把所有的苦都埋进了心底。
  勉强吃过早膳,钟宛让人备车,自己去寻宣璟。
  钟宛到了宣璟府上的时候,正好遇见宣璟下朝回来,宣璟看着挂着郁王府标志的马车很不痛快,但还算是客气的将钟宛迎进了府。
  上了茶,宣璟让下人们避开,一拍桌子,“林思呢?”
  不等钟宛开口,宣璟怒道:“别想再骗我!原黔安王私自回京,郁赦去围剿的时候,不少人都看见林思了!他必然是从我这一跑就去找你了!枉我之前还信了你的鬼话!”
  钟宛哑然,都这么久了,林思竟还一直避着宣璟吗?
  钟宛不知林思是怎么打算的,虽对他这一味躲着的做法不太赞同,但也不想替林思做主,顿了下道:“是,林思确实是找过我,但你也知道,之后我连着病到了现在,一直没出过郁王府别院,他如今到底在哪儿,我确实不清楚了。”
  宣璟眼神暗淡,犹豫道,“他……是不是还怪我?”
  钟宛根本不知两人到底如何了,只能道:“没有,我问过他,他说是自己心中有愧,不敢见你。”
  宣璟骂了句粗话。
  宣璟不耐烦:“你来找我,是郁赦有话跟我说?”
  “是,也是我自己的意思。”钟宛正色道,“北狄王频频在我边境侵扰的事,你必然已知道了?”
  宣璟不信任的看着钟宛,“知道啊,如何?不过是现在青黄不接,那些狄子又吃不上饭了,惯例来打劫一波。”
  钟宛在心里叹口气,果然,四皇子没人疼没人爱,异族同朝中苟且都不带他玩。
  宣璟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替世子来提醒你一句。”钟宛道,“来日朝中若同北狄开战,你万万别被人蛊惑,随军出征。”
  宣璟警惕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北疆上统共才有几个北狄人,这值得开战?”
  “值得。”钟宛隐去北狄探子找过郁赦的事,将北狄王同宣琼密谋的事告诉了宣璟,道,“朝中就两位皇子,既然北狄王没找过你,那这个陷阱就是给你准备的,来日若真应验了……你自己想个法子,装病也好自残也罢,总之别出征就是了。”
  宣璟听傻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盛怒道:“北狄王他娘的也不是个东西!他怎的不跟我合伙坑宣琼?!”
  钟宛:“……”
  钟宛安慰的很违心,“大约是知道四殿下你心怀天下,料到您不会与他同流合污。”
  宣璟闻言怔了下,被钟宛搔到了痒处,不自在的咳了两声,“那是自然。”
  宣璟端起茶盏来,又放下来,疑心道:“郁赦怎么会这么好心,特意来提醒我这话?”
  “四殿下。”钟宛坦然道,“您不会同北狄王同流合污,世子就会吗?”
  钟宛道:“朝中自己人内斗就算了,勾结上异族人,将本该早早平息的边境小乱拉扯鼓动成一场大战,这种事能做?“
  宣璟拧眉,想了片刻后冷笑,“别瞎奉承了……北狄王这是没来找我,若是找我了,我说不准就会想办法把宣琼送到北疆去……谁爱死不死,宣琼背靠着郁王府的大树,他一天不倒,我就没一天日子好过。”
  宣璟转头看向钟宛,“郁赦就不怕宣琼?实话跟你说,就我这边知道的消息……宣琼如今忌惮郁赦比忌惮我还多,郁赦既然突然有了良心好心来提醒我一句,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郁王爷近日对郁赦的种种举动很不满意,你们……”
  钟宛皱眉:“什么意思?郁王要做什么?”
  “那我怎么会知道?郁王那边的消息是出了名的不好探听,我能知道这个就不容易了,总之你们好自为之。”宣璟道,“让郁赦别做梦也别瞎指望,他是个什么东西,郁王最清楚,郁王一心要保宣琼上位,郁赦现在已经碍着他的眼了,你们……自己掂量吧,消息是从安国长公主那边传出来的,你们自己去问。”
  钟宛沉默片刻,点头,“谢了。”
  “你……”宣璟欲言又止,“你既要谢我,那……待你见着林思,让他早点回来,就跟他说,说……”
  宣璟满脸烦躁,“说我不怪他了,一个哑巴,在外面让人堵了,叫都叫不出声来,东躲西藏的做什么?!”
  钟宛一笑,起身,“好。”
  宣璟满腹心事的将钟宛送出了府,忧心忡忡回府去了。
  钟宛心里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宣璟并不会全信。
  但这并不重要,只要宣璟的知道宣琼的计划,在将来不会脑门一热跟着北征就好。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郁赦再自请出征,宣璟就知道了郁赦有借此争储的念头,必然是要拦着的。
  还会往死里拦着。
  崇安帝会怎么想?
  两个皇子,一个默不作声,一个竭力拦着,待来日,郁赦将留下的那封北狄探子的血书呈上去,崇安帝又会怎么想?
  经此一事,崇安帝会对宣琼彻底失望。
  钟宛轻声叹气,盼着来日宣璟不要太怪罪自己。
  大不了……哪天林思来找自己,替宣璟给他下点蒙汗药,让冯管家帮忙把林思送到宣璟那去就是了。
  从宣璟府中出来后天色尚早,跟车的家将问钟宛是回府还是去哪儿,钟宛犹豫了下,“罢了,不去了。”
  家将一愣:“钟少爷想去别处?世子说了,您只要不出城,哪儿都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