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狱卒掂量掂量手里的镯子和金钗,又看了看苏妁手里拿着的玉佩,短叹了声一把夺过:“行吧,就当做做善事了。”
  说着,狱卒往外走去。
  待那狱卒走远了,桐氏才道:“妁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明堂也不解,女儿之前明明说了汪家在千秋宴上如何的使绊子,这会儿去求汪语蝶她怎么可能会出手,再说了就算汪语蝶心软,她爹又岂能由着她?
  “娘,眼下只有汪语蝶才能救大哥。”只说了这么一句,苏妁便凑到铁棂子前,与大哥苏博清小声交待了几句。
  就见苏博清眉间愁云集聚,似是遇到了棘手的状况。可接下来又听苏妁说了几句,那愁云才渐渐散了去,渐渐露出一副认同的模样,最后对着她郑重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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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卒交班是在戌时,故而当汪语蝶收到这块玉佩时已是黄昏后。
  汪语蝶高高拎着那块玉佩任它在眼前转来转去,人则趴在桌上侧目端详。这是苏博清贴身之物,她自是认得。只是他如今都娶妻三载了,突然又送这个来……
  显然是因为下了大狱,有求于她。
  “苏博清啊苏博清,你不是素来最有骨气么?”汪语蝶朝着那块玉佩诘问道。
  明知玉佩不会说话,可她还是自言自语的嘟念着:“在里面磨磨你身上的棱角倒也好,免得……”正说到这儿,她突然看到那玉佩穗子上的血迹。
  汪语蝶立马直起身子来,一双单凤眼噙着水汽死死盯在那穗子上。心中暗暗担忧,晌午才下牢,想不到这么快就动刑了!不行,她不能让苏博清在里面遭这些罪!
  一下自椅子里弹起,汪语蝶从木施上扯下件斗篷披在身上,匆匆忙忙的就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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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月色本就朦胧,再透过那层层的布防,能照进通政司大牢的更是寥寥无几,那一星半点儿的光亮很快便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苏家十数口人此时一个个倚着墙阖着眼。睡是睡不着,但总要沉静下来想想对策。
  突然一点光亮伴着钥匙叮当的碰撞声响,往这处走近。
  苏家人警醒的瞪大了眼,盯着越来越近的那抹光晕。直到人站住了,才看清是这里的牢头儿。
  “苏博清是哪个!”他喝问了句。
  苏博清忙起身站直,应道:“是我。”他知道,这会儿来点名看他的必不会是旁人。
  牢头儿先是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才低下头在钥匙盘上找了找,取出一把开了锁,只敞开容一人过的缝隙,喝道:“出来!”
  苏博清回头看了眼众家人,最后目光落在苏妁身上,点了点头。苏妁明白大哥的意思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让她放心。
  牢头儿的身后还跟着两名狱卒,像这种押送嫌犯的场合必不能一人出面,三人呈三角之势围着中间的苏博清。
  待拐过了这一排的牢房,估摸着动静不至传到家人那处,苏博清突然一巴掌拍在牢头儿后脑勺上,狂妄道:“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冲着爷吆五喝六的!”
  第四八章
  牢头儿被他这一拍先是捂着后脑勺愣了下, 毕竟从来也没遇到过这么嚣张的嫌犯!但也只一瞬他便反应过来,指着苏博清的脸怒吼一声:“给我打!”
  苏博清毕竟只是个文人, 身板儿单薄,原本两个强壮的狱卒便足以给他一顿好受, 可牢头儿心里恨呐, 自己上手上脚的也发了一通狠, 这才罢了。
  “带走!”发泄完了, 牢头儿喝了句。三人便继续押着苏博清往提审的屋子走去,只是这回换成了两名狱卒拖着他。
  苏博清困难的抬了抬胳膊,擦拭了下唇角腥甜的血。整个人看似虚弱无比,眼中却隐隐有精光闪动。
  这样, 才像那么回事儿。
  来到一间柳木门前,一个狱卒上前两步将门推开木门, 又拽着苏博清的胳膊往里用力一推!苏博清原本还能扶着墙勉强站住,但他趔趄了两步,还是没有伸手去扶墙, 任自己的身子往地上歪去。
  “清哥哥!”就在苏博清倒地的那一瞬,一双荏弱的素手扶上了他的胳膊。奈何那双手太过无力, 非但没能扶住他,反倒顺着他的方向一同倒了去!
  “语蝶……”苏博清在自己身子落地的那一刻却伸手推住了汪语蝶的腰,才使得她没同自己一样身子着地。
  汪语蝶稳当了下自己, 立马转身去扶苏博清,当一双手搀进他的腋下用力拽时,听见他嘴里发出几声痛苦的口申口今声, 她那泪立马就吧嗒吧嗒落了落在了手上。
  屋子里没什么座椅板凳,但眼看着苏博清一身新伤痛苦不已,汪语蝶便脱下了自己的斗篷铺在地上,一手搀扶着苏博清,一手指指地上:“清哥哥,你先坐下来。”
  苏博清面色难堪的背过身去,不肯坐。
  顿了片刻,才带着几许懊悔与遗憾的说道:“那块玉佩原本是我托付给人,想待死后送你留个念想的。却未料他会错了意……”
  “为何清哥哥宁愿在天人永隔时给语蝶个空念,却不肯在你我皆在时好好珍惜?”汪语蝶的质问中带着凄凄的痛惋。
  苏博清徐徐转身,唇角噙血,眸中水雾涌动。他无比哀伤的凝着她那张泪颜,抬起手在她脸颊上小心拭了下。
  那浅淡的温度却似这世上最暖人心的东西,汪语蝶紧抿着唇,却也止不住下巴的抽搐。她双手捂住那只手,生怕他狠心的自她脸颊上移开。
  她的泪大颗大颗的簌簌滴落在他的手上,那苦涩的带着盐份的液体侵蚀着他手上的伤口,火火辣辣。
  “妁儿都给我说了。”苏博清突然道。
  汪语蝶明白,他说的定是自己仍痴心于他,并有意再拾旧好之事。如今她虽厌恶苏妁,但想到她竟也办了件好事儿,不由得暗暗感激。
  但她还是惭仄的垂下了头,语气极尽卑微:“清哥哥,语蝶如今已似残花败柳,不该再有痴想……”
  但很快便有一只温柔的手勾上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仰起,那男人的声音缱绻且撩人心怀:“你若是残花,便如雨过海棠,落满地嫣红。你若是败柳,便似日耀金枝,生一池灿艳。”
  不知为何,汪语蝶只觉得那下巴被他勾着,反倒抽搐的愈加厉害。
  她悔恨!为何明明最好的,却始终得不到。但她又庆幸。那个短命鬼死的倒是时候,让她没在遗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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