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还没说话,李菊大嫂就很小声说话了:“妈,我今儿在外面听了个消息,小姑子要把明瑜给嫁出去了!”
  李菊大嫂怎么听到这个消息的,事情要从李菊答应把宋晓喻嫁到万家开始。
  那天李菊一松了口,王淑芬和赵芳怕她听了啥消息后悔,两个人就火速去了万家,把结婚的事儿订了下来。
  虽然事情都已经传开了,但两家人还是想保留一些体面,想着早点就把事情给了结了,就想越早把事办好越好。
  万寡妇这边也想早点把媳妇儿娶进门,也没拖着拿乔,立马就拍板了,一个月之后,就把婚事办了。
  不过为了两方都能放下心来,婚事就一天办了,万小花出嫁那天,就让万刚把媳妇儿娶回来,给万小花的彩礼也要提前两天送过来。
  等两厢都商量好满意了,两边就各自回家去准备了。
  王淑芬那边本来就因为出的彩礼多,心里有些不得意,准备结婚的东西也没那么用心,啥东西都指着价钱最便宜的买。
  万寡妇这边也差不多,嫁女儿也是能多省就多省,不过嫁女儿和娶媳妇儿一起办,还是有不少要准备的。更何况自己打光棍多年的儿子结婚,还是有些用心的。
  这一活动起来,整个大队里的人都知道了万家这桩事,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万小花的事说多了也不新鲜了,说得更多的是这万刚要结婚的事。
  要知道万刚可是他们大队出了名的混人,好吃懒做的,偶尔出来上工都是慢吞吞的磨洋工,做的还没有他妹妹万小花朵,而且没事和大队里游手好闲的一群人混在一起喝酒打牌,到处惹是生非……除了这些,这万刚还到处占大姑娘小媳妇的便宜,不知道被打过多少回了,据说到现在还有人看到万刚趁人不在,去对里那癞头的媳妇屋里,两个人也不知道在那屋子里头干了啥,要不是两个人都死活不承认,万刚早就被拉到公社上去了。
  居然还有人家愿意把自家姑娘给嫁过来,还真令人吃惊了。
  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打听到底是哪家人瞎了眼愿意做这门亲的,不过还没打听出来,万寡妇自己就把儿媳妇名字说出来了,是那第一大队谢家的谢明瑜,听说漂亮又能干呢,等办事那天还请大家来喝喜酒啊!
  说完万寡妇就扬着头走了,她当然不是真心来请人吃饭的,只是这么多年来,她因为儿子没结婚的事,一直被别人嘲笑,说她儿子没本事,她现在就想让他们这群长舌妇看看,她儿子是不是没本事,她儿子现在可是要娶一个好媳妇回家里了!
  李家大队其实实离第三大队也不是很远,李家大队也有不少嫁到第三大队的,寻常走亲戚的时候,就把这事儿当新鲜事儿给说了,还能谈不少,多是关于那万刚有多混,那家姑娘有多不值的话。
  李菊大嫂这天就和大队里的媳妇婶子一起洗衣服,听了这些消息后,连东西都来不及拿,也没顾上后面的人叫她,就跑回家里了。
  别人不知道,当年的事儿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李菊妈听了儿媳妇的话,也慌乱了一下,不过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阿菊要把她嫁过去了也好,这人一结了婚,就得忙家里的事儿,顾不上回娘家去了,总好过把人给留家里面,当年的事儿随时都有可能被翻出来。”
  李菊大嫂却有些不忍心了,她一辈子都是个老实人,就干过那么一件缺德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释得了怀:“可是妈,那万家可不是个好人家,要是真把明瑜嫁过去,这……咱们可怎么安得了心啊!”说完把她听说的万刚在队上的事都给婆婆说了,还有万小花的事儿。
  李菊妈也被这万家的事儿镇住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李菊大嫂就在一旁边出主意了:“要不你去问一问妹子,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她知不知道万家这些事儿。”
  还有半句李家大嫂挺想说不过老实性子让她没说出口:要是妹子明知道万刚是这样子的人还把人嫁过去了,那心肠……未免太狠了些。
  ☆、54.第54
  第二天中午, 宋晓喻一家人吃过了午饭休息好了, 看着时间点就准备出去上工了。
  宋晓喻和谢明瑕两个人还在房间里穿衣服收拾呢, 就听见院子里妞妞和铁蛋儿叫外婆舅妈的声音, 宋晓喻就迅速收拾好了, 出门去看。
  谢明弘是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也忙上去招呼叫人。
  不过心下却有点儿奇怪, 他外婆和舅妈平时都是在家里忙得很, 已经很多年都没来过他们家了, 一个人来已经是很稀奇了,更何况是两个人一起来。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想那些了,把人迎进了正屋里, 宋晓喻又去倒了水让两个人喝。
  李菊妈和李菊大嫂都腼腆的笑着,不过许久没来还是有一丝丝的不自在。
  李菊很快也出来了, 见到人也很是高兴:“妈,大嫂, 你们来咋不提前说一声,吃过午饭没有啊,没吃过我去厨房弄点儿。”
  李菊妈赶紧摆手道:“我吃过了,吃过了,别去忙了……”想到今天来的目的,想再说点什么,不过抬头就见宋晓喻也站在那里, 还有那么多人围着, 一时也不开口了。
  李菊大嫂也是个不会说话的, 一下子也没说什么了。
  宋明喻倒是开口了:“妈,既然外婆和舅妈来了,咱们今天也不去上工了吧,让明弘去买些豆腐回来,家里在杀只鸡来吃。”
  李菊还没开口,谢明瑕就一脸兴奋道:“就这么办!我和大弟一起去买豆腐!”不用上工她不知道有多高兴,今天还能吃顿好的呢。
  李菊妈却急忙开口了:“不用!明瑜啊,我们坐一会儿就走了,家里还有事忙呢,今天来就是有些想你妈了,叫你妈陪着我们说一会儿话就成了,地里忙,就别耽误了。”
  宋晓喻觉得人大老远来一趟饭都没吃就回去有些不好,不过后来李菊也叫他们先出门上工,宋晓喻就带着谢明弘和谢明瑕出去了。
  谢明瑕走的时候还垮着脸,还以为可以不去呢。
  看着人出了门,李菊妈就让李菊大嫂把妞妞和铁蛋儿带出去玩去了,她一把拉着李菊进了屋子里,然后关了门。
  李菊还有点发愣:“妈,咋了?”
  李菊妈就压低了嗓子,直接开口问了:“菊啊,你是不是要把明瑜丫头给嫁出去了。”
  李菊一下子被问得顿住,她不知道为啥她妈知道了这事儿,又想到她妈都知道了,这事儿会不会已经传到宋晓喻耳朵里,心里有些害怕,慌张道:“妈,你从哪里知道这事儿的!”
  李菊妈看李菊这口气,一下子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了,问道:“这事儿你给明瑜丫头说过了吗?她是不是也愿意嫁过去!”
  李菊脸色有些白了,嘴巴张了两下啥都没说出来。
  李菊妈这下就什么都明白了,眉头紧皱,一脸痛心道:“菊啊,你咋能把这么大的事儿给瞒着呢!要不是你大嫂知道了些消息,你是不是连妈都不告诉,你老实告诉妈,你到底是咋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瑜她是……”
  还没说完,李菊就一下子上来捂住了她的嘴,李菊妈也反应过来了,也就没说了。
  李菊道:“妈,这事儿还没传到明瑜那里是不是?”
  见她妈点了头,李菊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眼泪也一下子掉下来,小声开口:“妈,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婆婆说了,要是明瑜不嫁过去,就让我的明珠嫁过去啊……妈,妈,你是知道的,明珠这么多年住城里头也习惯了,我舍不得让她来这乡下吃苦的啊,你不知道,明珠现在在公社上上学呢,要是让她嫁了人,还嫁个乡下男人,她肯定不愿意,要是她被逼着嫁了那就是害了她一辈子……”李菊哭声越来越大,这些话压在心里头也不敢说出来,现在见到知情的妈,就想说出来让她妈知道她的心情,也理解她那么做的原因。
  李菊妈却觉得心口发凉:“你啥都为了明珠打算,那明瑜呢,你想过她没有,明珠不喜欢嫁过去,明瑜就愿意了吗”
  李菊被问得说不出话了,连哭都忘了哭,想了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道:“明瑜……明瑜她过惯了这乡下日子,她嫁到乡里头也没什么,她也一样能把日子过下去……而且,她嫁人了也接触到明珠一家人更少了,也没有办法知道……”李菊话说不下去了。
  李菊妈却是哭出声来了:“我当初就不应该帮你做这下地狱的缺德事儿!”
  李菊调换两个孩子的事儿,只有李菊妈和李菊大嫂知道,而且李菊是有两个人帮忙才能做下的。
  李菊怀孩子的那年,离她进门都已经五年多了,小叔子谢水根年纪太小还没娶老婆不说,大嫂进门一年就生下了长孙谢明宗,连比她晚进门的弟媳徐小玲都生了个儿子几年了。
  王淑芬本来就不是个能容人的,娶儿媳妇进来就是为了生孙子,李菊那么多年都没生个出来,还吃家里的粮食,尽管李菊一直都在下地干活儿挣,她也看不惯,经常骂她连家里养的母鸡都不如,母鸡吃了东西还能天天下蛋呢!
  王淑芬骂人厉害,也难听,还想让谢铁根把她休回娘家里去,不过又想到再娶媳妇儿要钱,就罢了,只是把家里的活儿都给了李菊干。再加上赵芳那时候会说话,讨得了王淑芬高兴,所以那几年连赵芳一房人的衣服都是李菊帮着洗的。
  谢铁根这人也没啥大本事,老实人一个,嘴不甜也不得王淑芬的喜欢,看着媳妇儿被蹉跎,虽然心疼,却也不敢反抗王淑芬,只能私下里帮着李菊干活儿。
  不过只要被王淑芬看见了,就是一顿好骂,骂李菊懒,也骂谢铁根怂。
  李菊也瞒着娘家人这些,她也知道娘家哥哥嫂嫂也帮不了自己什么。
  而且对于没能生个儿子出来,李菊也很愧疚,就是多干活儿,李菊觉得没啥受不了的。不过李菊还是希望自己生个儿子,让她能别过得那么累。
  李菊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开始还高兴的不得了,毕竟被婆婆骂了这么多年了她心里头还是不好受的,而且这么久了,她也渴望有一个孩子。
  毕竟也是自己孙子,王淑芬也就没有像以前那样给李菊一天到晚都干不完的活儿了,再加上谢铁根的体贴,李菊还是过了两个月的好日子的。
  后来没过多久,徐小玲也被送到老谢家来了,她也正好有了身子,月份和李菊差不多大。
  那时候谢木根在公社上还没有那么好的位置,和徐小玲结婚后,在公社上也是一直在丈人家里住了好几年,后来徐小玲弟弟也大了,要结婚了,谢木根钱也攒到差不多可以买个房了,就立马想着搬出去了。
  那段时间王淑芬也是见人就吹,说自己三儿子有本事,就要在公社上买房子了,一脸骄傲自得。
  谢木根和徐小玲正忙着弄房子的时候,徐小玲就被查出来怀孕了,想着丈人要帮着照顾儿子,还有忙着小舅子结婚,照顾不过来,就把徐小玲送到了乡下老家去了,家里人多,怎么都能转得开。
  谢木根知道她妈的性子,就给了王淑芬钱和买来的孕妇吃的补品,让她帮忙照顾徐小玲,后来知道了二嫂也有了孩子,还多买了几罐子补品。
  一下子家里就有了两个孕妇,忙得就更多了,王淑芬虽然收了钱,但端着婆婆架子也没去照顾人,赵芳就逼着上去帮忙了,不过人本来就懒,哪里能顾得过来两个人,不用权衡,就把仅有的一点点精力去照顾徐小玲去了。
  人徐小玲可是城里人,有工作有体面,哪是李菊这个村妇能比的上的,而且人谢木根可是给了钱和东西的,虽然钱在她婆婆手里她沾不到,不过这不还有补品吗,虽然她不是孕妇了,但她知道这补品都是好东西,是人都能补。徐小玲也上道,每次都能给她留个小半碗吃的。她除了自己吃,她儿子也得了不少。
  赵芳那时候就是这样想的,对徐小玲照顾还挺周到,对李菊就不怎么样了 ,李菊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反正赵芳也没有照顾过她,不过后来赵芳为了不麻烦,想着月份本来就不算大,趁谢铁根在外面干活儿没在家,就让李菊干一些活儿,除了帮徐小玲洗衣服这些杂活儿,还让李菊去给给徐小玲炖补品。
  谢木根多买的补品找就被王淑芬扣下来了,李菊是一口都没得吃。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了对比,李菊的心绪一下子就变了。
  ☆、55.第55章
  同样是孕妇, 也同样当人媳妇儿, 徐小玲就过好日子, 自己当嫂子的, 还要伺候人!
  这些话她当然不敢对王淑芬和赵芳抱怨, 不然肯定就是一顿好骂。她就忍不住给丈夫说了这些,谢铁根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只叫她忍耐, 还劝她说做的也不是重活儿, 就当是当嫂子的帮帮忙。
  有了孩子李菊胆子也大了些,就为这事儿,回了娘家好两次, 不过知道娘家人也弱没有办法,也没敢和父兄说这些, 只能和妈和大嫂倒倒苦水。
  李菊妈虽然心痛得很,但家里面确实是没办法给女儿撑腰了, 除了哭着劝慰,说等她生了儿子就好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王淑芬也知道李菊老是回娘家去多半是不高兴了,不过她也不怕她不高兴,反正她在这个家里的日子就这样,别以为她有了孩子就能惯着她!她回娘家去,不用在家里吃饭了, 她还能省了粮食出来, 那样多好啊。
  王淑芬也不怕李菊去了娘家就不回来了, 李菊娘家那个穷酸样子,她就不信还能把嫁出去的女儿给养起来,要是真养了她才高兴呢,最好是一直养着,反正这李菊肚子里的都是她老谢家的种,别人乐意白养大,她啥都不用出了,那更好。
  而李菊每次回娘家,确实也是早上回去了,下午就一个人回来,没能让王淑芬如愿,王淑芬也烦了,每次人回来的时候,就会站在门口叉着腰,扯开了嗓门骂道:“又回娘家去了,家里没活儿干了是不是!真是个懒婆娘,我家铁根造了什么孽才把你娶进门了……”
  旁边看热闹的赵芳听到这儿,还心想道,怎么娶进门的,还不是你做得主,看那李家要的彩礼钱少,李菊又能干活才娶的。
  王淑芬还在接着说:“你个败家娘们,是不是又扒拉东西回你那穷娘家了,你就是个偷家的,既然那么顾着那个家,咋不就呆在娘家不回来了,现在倒知道回来吃饭了,浪费老娘的粮食。”
  李菊被骂得脸色苍白,浑身都发冷,外面又有好一些人围着看热闹,后来还是谢铁根接到了消息,从地里跑回来,破天荒的在自己妈面前替自己媳妇儿争辩了两句:“妈,我媳妇儿啥都没带回去,我们这些年挣的全都在你手里了,我们一分钱都没有留,还有家里的东西也都是你管着的,我们也都碰不着。”
  王淑芬一听老实可欺的儿子都敢反驳她了,骂得更厉害,李菊和谢铁根一起骂了,说谢铁根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还骂李菊挑拨,离间他们母子两个的关系。
  王淑芬不知道骂了多久,最后还是屋子里面的徐小玲见人越来越多,而且王淑芬说话越来越难听,她看不下去了才出来劝住了王淑芬。
  李菊夫妻两个才好歹进了房门。
  李菊在家里面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她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肚子里,希望早点生个儿子出来。
  可是这一点点希望很快就被打破了,李菊和徐小玲肚子都七个多月大的时候,王淑芬满脸笑容的带回来一个婆子,李菊认得,这人是给他们附近几个村子里女人接生的,除了能接生,据说还能根据孕妇的肚子,看出孩子的性别,都好几十年了,据说是一看一个准,那年头男孩子精贵,有的人家想要男孩,生了好几个都不见儿子,再生女娃子又养不起了,就让这婆子来看,只要这婆子说是女娃子,就买了药来打了。
  至于打下来的是不是女娃子,也没有人知道了,反正他们是信这个婆子的。
  王淑芬把这婆子带到李菊面前的时候李菊就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王淑芬说了:“这是我二儿媳妇儿,五年了才怀这么一胎,你看看怀的是不是男娃子!”说着王淑芬还扯了李菊一把让她的肚子暴露在那婆子的眼睛下。
  不知道为什么,李菊也紧张起来,渴望听到那婆子说出的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可惜那婆子就看了两眼,就道:“看样子是个女娃子!”
  李菊的心一下子就凉下来了,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肚子,抬头果然见王淑芬的脸色都变了。
  旁边的婆子有啥不懂的,她都见惯了,还是叹了口气道:“可惜月份大了,打也打不下来了,要是硬着打,真有了什么意外,怕是连大人都要搭进去。”
  李菊害怕的直抖,虽然知道王淑芬不可能是狠心到给她打掉孩子,但她知道,自己怀的是个女娃子,日子肯定是更不好过了。
  果然王淑芬就说了:“谁说要打,我老婆子可没那么狠的心,女娃子又怎么样,还不得好吃好喝供着,连我老婆子都要小心伺候着,不然人一个不顺心,可是要回娘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