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孙女踢的那一脚,踢到陈老太太心肝上去了,自然得挨骂。
  妖怪路子野,男女都一样,实力才是硬道理,程念对这种拜吊行为嗤之以鼻。
  听完热闹,她捏诀将吐出来的血凝结成珠,方便日后画符借用天地元气施术一一开眼就吐血,短期内得省着,唉。
  原身出于自愿,将身体献给它,但施术过程算是逆天改命,耗费妖力巨大,加上末法时代灵气少得可怜,她用人身恢复就更慢了,人类身体要承受她的妖力也很伤。
  简单来说,‘应鳞’是一把点击就送的屠龙宝刀,但程念的身体还是一级小号,暂时使不出来。
  幸运的是,它本体是汲取恶意而生的大妖。
  以前应鳞的修炼方法,就是到处惩治恶人,而程念肉身命格,命中完全不缺小人恶人,多得要犯密集恐惧症了,简直是送上门的修炼材料,变相也圆了原身的执念。
  而原身另一个愿望,想脱离陈家,看看这个广袤的世界。
  ……呃,那岂不是要很多旅费?
  从来没为钱财犯过愁的大妖忽然发现,沉睡千年,转换成人身的她,穷得连一个钢镚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鳞哥:什么都别说了,朕的江山已经亡了!
  第3章 003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程念就醒了。
  做妖的时候,她不怎么需要睡眠,纵横三界到处逮坏人,佛系友人曾经可惜她用的手段太残忍太赶尽杀绝,不然可以顺带积积德,而不是刚积到手就败出去。她不在乎,本来就不是为了做好人才整治恶人的,只是想变强而已。
  开眼耗费力气,又受了内伤,使用凡躯第一天,程念便体会到了人类的困倦。可惜光是睡觉妖力恢复得很慢,几乎可忽略不计,杯水车薪的回着。
  但也庆幸用的是凡人躯体,程念不清楚这年代各路妖魔神仙的情况,万一她仇人活着,知道应鳞封印已解,肯定会来追杀她。程念睡前掰手指回忆了一下自己生前的仇人,结果发现除非化为蜈蚣,不然手脚加起来都数不完。
  优秀的人总是容易被惦记啊!
  她痛心疾首地起床。
  除了一楼的佣人房是共用浴室外,陈宅每个房间都配备了独立的卫生间,在这方面,陈老太太没刻意苛待她,而养尊处优的陈胜瑜即使很喜欢戏弄她,也没想过房间是可以不安排卫生间的。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程念将原身的记忆理顺的同时,大概掌握了现代人的常识。
  她站在盥洗镜前,将发丝捋至脑后,露出光洁额头。
  ……
  …
  程念端详片刻,得出令人惋惜的结论——这姑娘,长得好朴素啊!
  丑是不丑的,大眼挺鼻樱唇,没有硬伤,只是组合起来显得素净温柔,会是长辈中意的类型。但应鳞活了上万年,和恶名一样远扬三界的就是她一眼荡魂的倾世美貌,这时沦为肉体凡躯,落差感让她难以接受。
  当年列成一排的小姑娘让陈老太太挑,她一眼就选中了最平凡乖巧的程念,边挑边评头论足:“这个好,看着就是个省心听话的,你给我看的太水灵妖媚,不是做媳妇的脸,迷惑我孙子。”
  这段话,在被灌了药又吓懵了的八岁程念脑海中烙下深刻的阴影,但她只理解了表象,以为陈老太太对她抱有善意,被陈胜瑾欺侮的时候向陈老太太求助,结果自然是被一拐杖敲回深渊。
  程念不懂的,应鳞再明白不过了。
  陈老太太就是婆婆心态,媳妇不要漂亮的,漂亮就是骚,最好也不要孙子喜欢的,喜欢就会耽误办正事——往龌龊了揣测,这是跟很有远见地吃了孙媳妇的一个飞醋,而且因为她有钱有地位,可以把这飞醋化为实际的预防行动。
  脑残不可怕,可怕的是脑残有执行力。
  而让陈老太太后来始料不及的是,陈胜瑾这个控制狂……
  其实很喜欢程念这种清秀懦弱的脸。
  不过,合不合陈家这祖孙俩的审美,程念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好不好看,而且说实话,被这祖孙喜欢,那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倒霉大发了,想当场用柚子叶洗脸辟邪解毒。幸好妖魂属于显性基因,只要修炼起来,这副身体的长相会越来越趋向应鳞的原形,有望恢复日月双瞳,但现时还是开真眼都会吐血的脆弱躯体。
  变美和赚钱,任重而道远啊!
  比平常起得早的程念,和佣人差不多同一时间醒来,这身体太虚,她乘着晨光未亮之际,到健身房使用器材锻炼,纯粹提升肉体强度。
  昨晚命盘倒拨到高一暑假的夜晚,也是养兄第一次对她动手。
  在那一夜来临之前,程念在陈宅的地位虽然低下,但好歹算是高佣人一级的透明人,她知道自己寄人篱下,感恩且小心翼翼的活着,倒也相安无事,家里的娱乐房也随她使用,而原身最喜欢是三楼的阳光房。
  阳光房也叫玻璃房,一般由玻璃与金属框架组成,从外国流行到华国,陈老爷尚在生时很喜欢欧美的装修风格,但他去世之后,这处就沦为半个杂物房了,也是原身的小天地,躺在地上就能看见一整面的蓝天白云。
  后来被陈胜瑾知道她喜欢这里,就逼着原身在阳光房做了一次之后,她就再没主动去过这个房间了。
  再后来,察觉二人做过之后,陈老太太认定她勾引自己宝贝孙子,妒火攻心,加上陈胜瑾在校对家境优渥的宋家千金展开强烈追求,程念在陈家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从小透明变成谁都能踩一脚的显眼存在。
  在跑步机上慢跑半小时的过程中,程念终于想出了一个自己和原身的共通点。
  都挺招人恨的!
  出了一身汗后回房间洗澡,程念被花洒喷出来的水质吓了一跳。这个时代的空气水质污染严重,有形的可以过滤,无形的却是科学解释不了的。她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都没办法说服自己用这种水洗澡。
  犹豫再三,程念还是将昨夜凝结成的红珠捏碎成血,仔细地在花洒喷口画上一道净化符,她珍惜着用,好好一道符画得像快没墨水的笔迹,当最后一撇连结成咒,微芒乍现,血迹随即消失不见。
  咒文画好,也就是跟天地万物契约达成的瞬间,发出的光芒代表着灌注其中的妖力多寡,她以前碰上不怕符咒的孽畜,就把妖力当不要钱的放,闪瞎对方狗眼,接着放暗器偷袭,简直是有超前眼光的玄学闪光致盲弹。
  画道符都抠抠搜搜的,而且能使出来的妖力只能让成阵时发出这点坏灯泡一样的咒光,程念顿感由奢入俭是真的难。
  不过到底是上古时期的老咒文,引渡天地灵气的效果也出奇地好,她放满一浴缸的热水,泡进去,半眯眼睛在水中委屈的吐泡泡……这浴缸只有她故居浴池千分之一大。
  这家人也忒穷了!
  买什么童养媳,赶紧自宫专心赚钱吧,就这点财富,也没什么香火值得继承的。
  洗澡没洗爽,挟带着经久不散的起床气,程念是十万个不高兴。
  早上八点,早饭时间。
  陈家三餐定时,陈老太太很在乎大家族的氛围,即使是三十过半的陈珷,如果没有商业应酬,也得按时回家吃晚饭,餐桌上少一个家庭成员,她都会发难。程念坐在最偏的位置,浅抿一口皮蛋瘦肉粥,被浊气污染的食物呛得她立刻有了辟谷转为修仙道的冲动。只是肉身需要营养,不得不硬着头皮咽下去。
  饭不好吃,她心思就不在粥上了,眸子一转,心道这角落位置还挺好,将陈家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而且都不避着她——美好的,需要伪装的一面,全都冲着陈老太太的方向去了。
  “妈,昨晚你起夜了?是睡得不安稳吗?要不要让黄医生来看一下。”
  陈珷语带关怀,却一马屁拍到马脚上,老太太横他一眼:“是药三分毒,有事没事看医生,晦气!”
  “说的也是,还是妈你想得周到。”像是习惯了母亲的冷待,他从善如流地应下。
  程念微讶,目光往下扫,落在陈珷的喉结上。
  男的,带把的,怎么差别待遇这么大?他有陈老太太你最爱的鸡儿啊!
  品味了一下陈胜瑾他爹的名字,她心中微动,视线再往上抬,在陈老太太和陈珷脸上穿巡一会——玄学之一的看相,她学得不精,但基本功足够有余,只是前者费了她好些时间,从皱纹中扒开原来的眉目走势,发现两人没有母子相,陈老爷生前风流,多半是个便宜儿子。
  这一点,陈老太太恐怕心知肚明,那她的态度也很好解释了。
  鸡儿还是自家的好,看见野鸡就来气,移情到孙子上,就加倍地依恋他,宝贝他。
  程念再瞥向陈胜瑾,他和陈珷倒是货真价实,有血缘关系的父子。
  陈老太太最爱的香火,终究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这香火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程念琢磨着,这一家子也不像是想立宗成派的样子,人类真奇怪。
  陈胜瑾刚给祖母夹了一筷子的青菜,眼角余光就扫到了正在望向自己的程念,小脸怏怏的,让他忆起昨晚的狼狈,面上虽然依旧一派清爽朗润,心中大感不快。要不是昨晚走错房间,会害他这么尴尬?
  饭毕,陈胜瑾主动叫住了她:“念念,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嗯?”
  程念应声回头,生理性的头皮一炸。
  这是原身的本能反应,就像是被电怕了的小白鼠,属于应鳞那部份大而无畏地偏了偏头,小脸无辜的望向他。
  陈胜瑾扼住她细白的手腕,将她从走廊拉入书房。
  防止她反抗,他用了好些力气,却没料到她压根没打算反抗,轻轻松松的将她拽进了书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程念:“不能在饭厅说吗?”
  “人多口杂,不方便,”陈胜瑾薄唇一抿,抿出优雅凉薄的弧度:“很多事也不方便做。”
  欺凌,在控制狂眼中,是一种细水长流式的享受。
  吓唬猎物,欣赏它忐忑怯懦的表情变化,也是重要的过程——这时,尚是青涩少年的他并没想得这么深,只是很喜欢看到这个小孤儿害怕他的样子。
  然而,往常戳一下就害怕得要命的程念此时却神色平静,听完他的话,兴致勃勃的向他求证:“这里没其他人看见吗?我的意思是,没有监控?”
  现代科技,原身也了解得很少。
  “对,没人会看见,隔音也很好。”
  小东西还在虚张声势,就算有监控又怎么样?
  奶奶说了,他对她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那真是太好了。”
  程念微笑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达成共识.jpg
  第4章 004
  妖有百样,脾性也不同。
  不巧,应鳞是出了名的记仇,自尊心极高,而且很有耐心。她可以主动不要脸,但别人敢蹬鼻子上脸,她不掘地三尺把人埋进去,都算是给面子,网开一面了。
  原身的命格和陈家纠缠极深,贸然用杀人的方法屠了陈家,可能会引起天道的反噬。程念只能徐徐图之。
  这倒没什么,在喜欢慢慢折磨猎物上面,她和陈胜瑾不相伯仲。
  只不过,应鳞从不欺凌无害弱小,专挑作恶多端的坏人下手。
  看见程念微笑起来,陈胜瑾心里腾地升起一阵不爽,箭步踏前将她推至墙上,一手撑着墙面,居高临下的迫视她:“你笑什么?”
  陈胜瑾五官英俊,深眼窝挺鼻梁,窗外的晨光洒进来,又为他镀了一圈金边,这动作由他做来,霸道得撩人——可是不撩妖。他乍然靠近,清爽好闻的气味袭来,同时装了个逼,程念早上吃得不香,被他一靠近来,胃气上涌,抬手掩嘴别开脸:“你离我远点,我想吐。”
  “……”
  陈胜瑾脸色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