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没有名字的墓碑
  没有人愿意亲自体验一下师少鹰这一拳究竟有多重,竟然把身体已经明显发福,最少也有一百八九十斤的卢有才打得一路倒退出六七步远。卢有才一路摇摇晃晃的向后倒退,还没有站稳,更没有从这种绝对意外的打击中恢复意识,师少鹰就象是一只猎豹般猛扑过来,整个人还在空中他的重拳就再一次重重砸在卢有才的身上。
  在这个时候师少鹰真的要疯了,他对着一位身家绝对惊人,据说家里的关系网更是够铁够硬,也许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把他按倒的亿万富翁又打又踢,鲜血在卢有才的脸上不停飞溅,面对一波接着一波向自己身体倾泄过来的狂风骤雨,卢有才根本没有办法反抗,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下一秒钟就会被生生砸成一块肉饼,在这个时候耻高气昂的卢有才,自以为财可通神,平时更总是喜欢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来当座佑铭的卢有才,只能用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脑袋,在地上不停的翻滚,不停的发出一波接着一波无助的惨叫。
  大手一伸将已经被他打成一滩烂泥的卢有才拽起来,师少鹰抡起了他的巴掌,“啪”的一声就重重抽到卢有才脸上,“我爸在我小时候就一直反复告诉我,力量越大,对社会的责任就越大,你的责任就是他妈的把工人往死里逼?!”
  “啪!”
  第二巴掌抽到卢有才脸上时,鲜血混合着牙齿一起向往飞溅,师少鹰瞪圆了眼睛暴喝道:“谁不是爹生娘养的,**的怎么就这么狠,已经把人家的哥哥打得不成人样,为什么还要把人家的弟弟往死里逼?谁给你的权力,谁给你的胆子,谁他妈的把你惯成了这个德性?!”
  在师少鹰的巴掌第三次要落到卢有才脸上时,陆振中已经飞扑过来,一把抓住了师少鹰的手,看着眼睛里冒出绝对疯狂的血红色,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停颤动的师少鹰,陆振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真的不知道师少鹰走进那座别墅后,和那个叫刘二喜的男人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他更不知道师少鹰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陆振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师少鹰的耳朵放声狂吼:“你别再打了,你再打下去他真的要被你活活打死了!别忘了你现在又穿上了军装,你又是一个军人了!**的是打爽了,可是你的行为,是在给军人抹黑,给几百万军人的脸上抹黑!”
  军人!!!
  这个词就象是一道闪动,猛然划破了师少鹰所有的愤怒直刺他心脏,他不停挣扎几乎要把陆振中甩到一边的身体,终于凝滞了。
  师少鹰手一松,卢有才就象是一只被人倒空的麻袋般软软摔倒在地上,虽然还没有陷入晕迷,却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量,只能象一条被人狠狠踢到街边的野狗般不停粗重喘息着。
  伸出手指着被他打得体无完肤的卢有才,师少鹰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嘶声道:“为富不仁,为富不仁,为富不仁,为富不仁……操!!!”
  卢有才被人当众这么殴打,他这个时候真的应该愤怒,他真的应该放声大叫,要求相关负责人给他一个交待,最起码也要先扒了眼前这个少校身上那层皮,然后再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卢有才没有这么做,他真的已经被吓傻了。
  当师少鹰飞扑过来,对着他猛殴的时候,一股暴唳到极点,疯狂到极点,更锋利到极点的气息,猛然从那个年轻的少校身上扬起。在商界里打滚了十几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尔虞我诈,多少次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和强敌殊死相搏的卢有才,在瞬间就明白了这股让他灵魂都感到怵然的气息所代表的含意……
  杀气!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他的金钱与权力网面前折腰,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天生就有着宁折不弯的傲骨,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束缚,他们都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打出破釜沉舟以力破局的最灿烂攻击!
  刘二喜是这样的人,而他最尊敬的偶像师少鹰,也是这样的人,而且和刘二喜相比,师少鹰体力的暴力因子,又何止狂野彪悍了十倍?!
  看着被打得全身青紫,估计至少断了两根肋骨的卢有才,连带他的女儿被人送进急救车,最后急救车呼啸着高速离开,陆振中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松开对师少鹰的束缚,低叹道:“兄弟,你这是何必呢!”
  师少鹰仰首望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到心情彻底恢复平静,才低声道:“如果今天我不揍他一顿,我回去后会会把自己憋死!我这个人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惯了,这一辈子大概是改不掉了!”
  陆振中深深看着眼前这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的男人,语重心长的劝道:“兄弟,你这样的性格会吃亏的。”
  “不就是被人穿小鞋嘛。”
  师少鹰晃动自己的双臂,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摆脱周围空气中正在一波波缠绕在他身上,想要束缚住他双手的无形绳索,“我这一辈子穿过小鞋无数,吃过暗绊若干,虽然有时候看到原来的兄弟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也会羡慕嫉妒恨那么一下子,但是再给我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走相同的路!”
  说到这里,师少鹰扭头看着陆振中,淡然道:“至于穿小鞋这种事儿,穿着穿着,也就习惯了。”
  陆振中不由哑然,但是在连连摇头时,他的眼睛里却涌起了一抹由衷的笑意。
  他必须承认,自己没有师少鹰这么“顽固”,也缺乏师少鹰身上这种近乎玩世不恭的自在与洒脱,更缺乏师少鹰身上那种说不清是优点还是缺点的“较真”精神。
  在所有人诡异的注视下,师少鹰一路走出了这个小区,他找到一个网吧,交了十块钱押金,然后坐到了一台计算机前。
  输入帐号和密码,成功登陆qq。师少鹰在自己用了三年的qq签名档上,珍而重之的留下了一句话:千万不要和我说话,如果你发现我在线上,只有一种可能性,纯属见鬼!
  再次读了一遍那一串自己最熟悉的qq号码,在调转鼠标关闭它的时候,师少鹰低声道:“永别了。”
  从今天开始,师少鹰再也不会登陆这个qq号码,再也不会在无聊的时候,跑到网上和自己的书迷乱侃这些军事知识,再也不想给自己的书迷留下什么虚假的希望。如果说,他这种决定,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是他在心中,为一个叫刘二喜的大男孩,留下的一道没有名字的墓碑吧。
  大概是知道师少鹰现在的心情实在太差,那几个跑到山西省太原市周边某个山村,找到当时正在和一支机步侦察连一起混编接受摩托化反恐机动训练的师少鹰,把他拉上专机的三个工作人员并没有跟上来。
  走出网吧,师少鹰独自在这个没有一个朋友的陌生城市里慢慢走着。身边人来人往,道路上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可是和他们擦肩而过,却仿佛永远不会有交集。
  不知道这样静静走了多久,直到夜幕来临华灯林立,师少鹰走进了一条小巷子,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打长途电话相当便宜的“话吧”。
  按下一连串数字,十秒钟后,电话被接通了。师少鹰嘴唇蠕动了两下,可是最终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而他的右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按向了电话的挂机键。
  电话彼端的人,仿佛长着一双开眼,可以跨越上千公里漫长距离,看到师少鹰的动作,她低声道:“不要挂机!”
  师少鹰的动作凝滞了,在他呆呆的聆听中,那个声音继续道:“你想让我帮那个孩子的弟弟?”
  师少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他依然沉默着。他在这个城市里弄出来的事情这么大,尤其是最后把卢有才痛扁了一顿,可谓是“一鸣惊人”,这样的壮举,她当然应该收到消息了才对。最重要的是,当时在师少鹰和刘二喜身边,还有一群人质,通过这些人的口,知道他承诺要帮刘二喜的弟弟,也不是什么难事。
  “放心,在你给我打这个电话前,我已经开始请人处理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她略略一顿,可能是怕伤及师少鹰的自尊,但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父亲已经退役两年,你自己也已经主动从‘圈子’里退出去,正所谓人走茶凉,平时别人可能还会敬你三分,但是你已经失去了把那个孩子拉出来的能量。我……已经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他和她,相识在少年时。
  那一年,他六岁,而她也同样只有六岁。他还清楚的记得,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早晨晨跑的时候。在休息的时候,他发现对面的一个脸蛋红扑扑,头发还被烫成洋娃娃般波浪状的小女孩,嘴里一直在嚼着什么,他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在吃什么”。
  小女孩回答了,“巧克力口香胶,你要不要尝一尝?”
  他用力点头,听到对方说了一句“张口”,他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小女孩伸出两根手指,把嘴里嚼着的巧克力口香胶钳出来,然后送进了师少鹰的嘴里。
  青梅竹马的相逢相识直至到最后的喜结连理,她对他的了解,又怎么可能是一般的深?!
  一股酸酸楚楚的味道突然从内心深处涌起,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再遇到一个能够如此了解他的女人了,师少鹰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
  “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了。
  “同情弱者,忠勇善战,坦坦荡荡,无愧于天;忠于本性,勿怪天理。”
  聆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电子峰鸣声,她这个曾经陪伴在师少鹰心里,一起度过了十个春夏秋冬,比任何人更了解他,也曾经和他携手走进婚姻殿堂,发下了彼此不离不弃誓言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个五味陈杂的微笑。
  看着面前的一面镜子,她低声道:“师少鹰,你天性讨厌束缚,喜欢追寻刺激用来证实自我。如果让你早出生三百年,在大航海时代,你会成为一个四海为家,面对惊天巨浪,依然能吹角号角的冒险家;如果晚出生三百年,你可能跟着太空飞船,成为一个挑战极限,发掘未知秘密与财富的星际浪子。你出生在中国正在努力发展科技与军事,力求稳定所以必须忍耐再忍耐的和平时代,你在无过便是功的体制内,就是一个棱角分明又不知道天高地厚,四处横冲直撞又拒不悔改的异数,你,终究会在磕磕碰碰中度完你的一生。我只希望,当你老了,要永远闭上双眼的时候,可以依然这么执着,可以依然无悔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