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秦远解释到此处的时候,刚好对上长孙无忌的眼睛。
  “长孙什么?”长孙无忌问。
  “咳咳,过去事就不要提了。”秦远嗑巴一声,对长孙无忌解释道,“啊呀,你们要是非要知道,那我就说清楚,就是一老汉家的长孙,不经人事,我就问一下哈哈哈……”
  在场的三人都听出来秦远的解释很勉强,这长孙二字,明显就是指长孙无忌那边的。据他们猜测,八成是长孙无忌最宝贝的嫡长子长孙冲。
  长孙无忌一直盯着秦远,眼珠儿一动不动,周围空气不知何时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
  戴胄和孙伏伽给秦远抛了一个‘保重’的眼神,连忙告辞。
  秦远忙问文书奏折可写好没有,他要去进宫复命。
  长孙无忌伸手拦住秦远。
  “陛下在宫里好等着急了呢,还有这桩案子我处置的是否得当,还得请圣人定夺。若是圣人不赞同,咱们得赶紧撤回命令呢。”秦远对长孙无忌笑了一下,忽然一脸惊悚地看着长孙无忌身后,“你怎么来了?”
  长孙无忌回头,一阵风突然从他身边狂卷而过,长孙无忌定睛再看,屋子里果然没有了秦远的身影。
  长孙无忌气得一脚踢翻了凳子,骂门口那些守卫无能。
  异人盟的事比较敏感,秦远担心李世民会把异人盟有异能成员是为祸患,遂先去找了房玄龄,请他老人家帮自己一起去劝李世民。
  李世民听了秦远的回禀之后,皱眉思量半晌,问秦远:“所以异人盟其他人,便听了这隋风云的挑唆,真来了长安城附近,打算谋害寡人和整个朝廷?”
  “人数臣还没有彻查,所以臣命周小绿负责此事,借以周筠的尸体和印章来召集他们。但臣觉得,异人盟成员多数并不听号令,也不喜牵连朝廷。就算召集了,未必会有多少人抵达。”秦远请李世民不必将异人盟思虑得太过强大,他们若真有撼动天地,改朝换代的能耐,而今就不会藏匿于市。
  “既然有心隐于市井,臣也以为这些人只是想安静自处,并不想招惹朝廷。其中只有一个是害群之马,妄求长生,想颠覆政权,其实就只是这个隋风云夜郎自大,螳臂当车。”房玄龄附议道。
  秦远忙给李世民举例,“隋风云天生会做预知未来的梦,自己后来又学了痋术。但他并无驭下的才能,用人只能通过残忍的痋术来控制。此不过只是短暂的朝夕控制,这并不是真正以德服人。自古就没有政权是在上位者暴虐强迫之下,能够长久。奇人异士可以杀,但杀不绝,若只因他们身有异能,就将他们这些无辜的异能者杀害,制造仇恨,其子子孙孙只怕会世代以反抗朝廷为生。”
  房玄龄继续附议,告诉李世民不能以预防犯罪,而去杀害未犯下罪行的无辜者。
  “便说杀人,手握刀枪的人看起来都有嫌疑,岂能因为拿刀的有杀人的危险,就把这些人全灭口,以图凭此减少凶案的发生的次数。”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些人若能安分做大唐的臣民,寡人便该给他们安稳过日子的机会。此事秦远要继续监视,若周小绿真有心解散异人盟,令大家各自归家过平常日子,寡人便不计较。但朝廷不该放松戒备,前两日皇后还建议我该‘居安思危’,提倡军马训练,多加招揽能人异士,稳固我大唐江山。”
  秦远和房玄龄都应承。
  “陛下开明睿智,心怀慈悲,是自古以来绝无仅有好帝王。臣能做陛下臣子,是臣的福气!”秦远欢呼道。
  李世民哈哈笑,“你是不是又唬我?”
  “臣岂敢,臣若动了小心思,英明的陛下自然一眼就看破。”秦远目光诚挚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又笑,问房玄龄:“你说他这般嘴甜,真不是佞臣?”
  “不像,又像。”房玄龄憋笑。
  “是崇拜,臣眼里,就见不着陛下做事有什么不妥之处,每一个决断都那么英明睿智!”秦远继续吹。
  李世民赞秦远这次也算立功,该赏。
  秦远忙表示破案是他分内之事,他不讨赏,“只求陛下能帮个忙。”
  “哦?什么忙?”李世民问。
  “让长孙公别欺负臣就成。”秦远接着就把秘戏图的事讲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又一次被逗得哈哈大笑,房玄龄也忍不住跟着大笑几声。
  “你可是误导了寡人的外甥,就算他不追究你,寡人也该追究你。”李世民道。
  秦远忙赔罪,“当时情景没多想,刚好就遇见了,就顺嘴问了。其实那图也没什么的,长孙大郎见一下世面也是好的。”
  “见世面哈哈哈……”李世民笑得肚子疼,转即让秦远去给长孙冲赔罪,“那孩子若懂事,接受了你的歉意,他父亲那头,寡人自然不会令他欺负你。”
  “多谢陛下。”长孙冲乖巧温顺,秦远跟他道歉那简直太容易了。
  秦远从两仪殿出来,就直接去了弘文馆,找到长孙冲,跟他道歉那晚的事,并告诉他:“正因为有你出一份力,才能让我识破了那奸贼谎言的破绽。”
  “真的?”长孙冲特别高兴,“我倒没关系,能帮到秦世叔就值得,不白看。”
  “乖孩子,有出息,你将来肯定比你父亲有出息。”秦远抬手拍拍长孙冲的脑袋瓜儿,欣慰地赞美道。
  离开皇宫后,秦远就大摇大摆地回到大理寺,无所畏惧!
  第77章 全方位逼婚
  长孙无忌身边的小吏们见到秦远后, 一人上前跟秦远说话, 另外三人并排站在秦远身后, 堵住逃跑的‘后路’。
  “长孙公吩咐, 请秦少卿回来就去他屋里一趟。”
  “行。”
  秦远干脆应承,特意回头看了下,把身后的三名小吏吓了一跳。他们立刻绷紧全身,做好了拦截‘疯狂秦少卿’的准备。
  秦远笑了笑, 斯文转身, 踱步至长孙无忌屋内。
  长孙无忌放下手里的案卷,半睁眼眸,眯眼看着秦远。秦远自然是大无畏地和他对视。
  “进宫后便如此嚣张, 得了嘉奖?”
  “倒没有嘉奖,下官之所以能破案,多归功于长孙公指导有方,下官岂敢贪公。”秦远乐呵地笑着解释道。
  长孙无忌听他拍自己的马匹,起了防备心,在心里警告自己断然不能领情,“你以为你跟我说两句好话, 我便能饶了你?你竟敢拿那等污秽之物去误我儿子!”
  秦远:“我有圣旨。”
  长孙无忌皱眉看着秦远,叱问秦远是不是耳聋, 所以答非所问。
  “长孙公要为此事找我算账,不成了!陛下已经准我的请求, 你不许因此欺负我。”秦远两条眉毛一挑, 秀出丰富的得意感。
  长孙无忌怔了下, 转即惊讶地盯着秦远,“你为这等小事去请圣旨!”
  “这是小事么?”秦远看着长孙无忌,一脸认真地问。
  “当然是小事。”
  长孙无忌正想训斥秦远在小题大做,但秦远忽然回了一句话,令他瞬间把后半句话噎了回去。
  “既然是小事,那长孙公刚才在我一进门的时候,怎么还打算跟我计较呢?”秦远疑惑地反问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是说不过秦远,是人家有旨意护身。长孙无忌气得只得摆摆手,打发秦远快滚,别在他眼跟前招烦。
  秦远高兴应承,文绉绉地迈着步伐去了,临走前,故意回首对长孙无忌微微笑了下。
  这当然不是简单的微笑,是挑衅。
  长孙无忌随即反应过来,这件事虽有圣旨了,他不能和秦远算账了,但别的事可以。但当他想再找秦远的时候,这厮又跑了没影了。人说是出去办事了,可能下午也不回来。
  长孙无忌把手里书册丢在桌上,低声咒骂秦远猖狂。
  孙伏伽这时来求见,见长孙无忌脸色似乎并不好,忙劝慰他几句,顺便为秦远说情。
  “他在我们之中年纪最小,可能就略微调皮了些。”
  “他二十七了,算年纪小?”长孙无忌听着孙伏伽的劝说,反而更火大,“照你这种说法,他将来就是五六十岁了,也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仍要处处让着?”
  孙伏伽:“可能是他之前一直在深山里过活,并不经世事,所以人就单纯了点。”
  “人家可不傻,媚上欺下,精神着呢!”长孙无忌道。
  孙伏伽笑起来,“但破奇案、保长安城太平的人,也是他。”
  “你怎么帮他说话?”长孙无忌反应过来,质问孙伏伽是不是秦远派来的说客。
  孙伏伽慌忙解释不是,他就是随口一说。孙伏伽可不敢继续说错话惹长孙无忌不快,连忙找借口告辞。
  这之后不久,戴胄来回禀事情。他见长孙无忌心情不爽,黑着一张脸,就顺嘴问缘故。从长孙无忌口中得知经过之后,戴胄琢磨了片刻。
  “秦少卿年纪小,有时候是不懂事了些。长孙公便不要和他那等调皮鬼儿计较了。”
  长孙无忌立刻瞪眼:“出去!”
  戴胄愣了愣,觉得莫名其妙。长孙公这脾气也太爆了,就算他说话令他不喜了,怎能就这样无礼地赶他走。
  刚巧戴胄也是个暴脾气,他立刻起身,先对长孙无忌礼貌行一礼,偏偏要跟长孙无忌理论。
  “我不过是好心劝慰长孙公几句,长孙公若听不过耳,直说便罢,出言不逊赶人,未免有失斯文。下官认为,长孙公才刚待我的态度不对!”
  戴胄说罢,就横着一张脸,死活不走了,坚持要长孙无忌跟他道歉。不然的话,这件事就算闹到李世民跟前,他也不怕。
  长孙无忌想想,确实是因为自己原本有脾气的缘故迁怒戴胄,戴胄不知情孙伏伽之前对自己说什么。长孙无忌便认了这事是他的不对。等戴胄走了,长孙无忌无论如何不想在大理寺呆了,转头去吏部忙。
  秦远找到周小绿,了解一下她召集异人盟成员的进度如何。
  “我昨天立刻把父亲身亡的消息散出去了,昨晚已经有三位异人盟的前辈找到了我,他们答应帮我叫其他人。约好今晚子时,在城外方家村村口见面。”周小绿请秦远放心,她一定会处理妥善这件事,跟大家解释清楚。
  “这是隋风云的供状,若有需要你可以给他们瞧。”秦远将誊抄的证供给了周小绿,令她务必小心。
  周小绿:“秦大哥放心吧。我之前确实有些担心,直到我看见找我的那三位前辈,其实在我少时都见过。那时候我七岁,父亲带他们回家说是朋友。幸亏我过目不忘,还记得他们每次来找父亲,都会买点心给我吃。
  三位前辈都认出我了,他们既然是和我阿耶常有往来的人,我能感觉到他们心地是好的。这次他们也是因为父亲的亲笔信,才从岭南辗转而来。他们听说父亲被隋风云害死,都恨不得亲自手刃了隋风云。不过秦大哥请放心,我劝过他们了,他们不会随便出手,一切全依着官府判刑处置。”
  “你长大了。”秦远赞周小绿做事沉稳了,思虑周全。
  周小绿垂眸,表情淡淡地,嘴角努力抿着,挂着一丝微笑,却是三分甜七分苦。
  “这段时日我一直都在反思,当初欺骗秦大哥的做法——”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秦远打断了周小绿的话。
  周小绿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失落,但因为她垂着眸子,没有人察觉到她眼里的细微变化。
  秦远再问周小绿以后的打算。
  “三人中有一位姓孙的大娘,愿意带我离开长安。我父亲当年曾救过她的命,她人极好的,没有子女,我跟着她去了,还有另外两位世叔帮忙照顾,日子应该会很好的。只是离开这去了岭南,怕是以后再难见到秦大哥了。”
  周小绿说着就掉了眼泪,倔强地不想让秦远看见,便转过身去,忙用袖子擦眼睛。
  “既然去处是个好地方,那就安心去,人总要别离的,或早或晚,不必上心,更何况这次的分别并不是坏事。”秦远温和笑着,让周小绿别伤心。
  周小绿听秦远的话,哭得更凶。
  初相识时,周小绿见秦远照料顾青青,当他是个心善之人。再相识时更多些日子的时候,周小绿见秦远热心肠地帮她忙前忙后,当他是个有情体贴之人。最后相处越来越久的时候,方知道秦远其实最好也无情。
  他看似活得世俗,实则看淡一切,多少人多少事进得了他的眼,却进不了他的心。
  周小绿擦干眼泪,转头笑着对秦远道:“我还是看不开,一想到和秦大哥、青青姐分别,心中总有万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