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赵汐倒不知道这些,问她说,“玉佩?什么玉佩?”
  她做出羞涩的样子,“我们本来不是早定了亲的么?听说是小时候他们家给我的信物,大约我出事的时候一直带在身上的。”
  赵汐这才明白了,叹道:“这可真是太幸运了,看来若不是这块玉佩,我们都要错过与你相认的机会了……”他命人给齐萱布了几道菜,又问道,“我听你叫凌少主阿启?”
  “嗯。”她点点头,依然羞涩笑着,“听说这是他的小名。”
  赵汐对桌上的菜意兴阑珊,端起杯酒来品了品,半晌,忽然问道:“表妹很喜欢他吗?”
  她当然喜欢他,这么明显的事!齐萱在心中腹诽,赵汐是瞎的不成?却千忍万忍,继续羞涩点头,“他是我的未婚夫,我自然喜欢他。”
  听见这样的回答,赵汐并不意外,心间却有些小小的失望,点头微笑一下,不再说什么。倒是齐萱,吃了一阵后,反而问起了他,“表哥,你应该与阿启年纪相当吧,现在成家了吗?”
  赵汐心间微微一顿,点头说,“成了,今年早些时候办的喜事,那时不知表妹还在,否则,一定要接表妹来吃酒的。”
  齐萱做惊喜状,“那表哥现在正值新婚呢,真是恭喜表哥了!啊,我该给表嫂带些礼物的,可惜出门太匆忙了……”
  她很是遗憾的样子,赵汐赶忙安慰她,“无碍的,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当然不值一提,他巴望着没有成过这次婚,一切能重来一次呢!他就知道,京中的这些官家小姐,个顶个的无趣!
  可惜这是父母之命,他改不了,只能娶回去放着。
  他在心间暗叹了几声,抬眼看看眼前水灵灵粉雕玉琢的小表妹,忽觉人生太不公平,既然凌家都能想到早早跟她定亲,作为近水楼台,父王与母妃怎么没想到把这个小表妹先定下呢?
  既是冲着他们齐家的家产去的,若齐萱成了自己的屋里人,那齐家的家产不还是安顺王府的吗?
  他真是想不通,这么一举两得的法子放着不用,他父王偏要大动干戈一场,现在还得费心掩埋,何苦来哉?
  第五十二章
  越往北上, 天气越冷, 虽不过相隔五六百里,金陵的风吹起来,似乎比临安还要寒凉一些。
  昨夜下了一场冻雨, 城里十分潮湿, 傍晚的时候,起了雾气,天色一黑,显得到处一片朦胧。
  别院里也是如此, 花园掩在薄雾中,有种别样的美。
  可凌瑧暂时没有心情去赏景,赵汐带着萱萱已在金陵逗留了三日, 他心中有些烦躁,这小子当是在游逛吗?这么悠哉!
  房中燃着地龙,自然不冷的,但他有些坐不住, 负手在房中踱步, 走了几个来回,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有人轻轻叩门,他立刻道:“进。”紧接着便看见了秋迟。
  秋迟立定后跟他禀报,“少主,安顺王世子今夜并无外出,一直留在驿馆。”
  这小子外不外出与他何干, 他有些不耐烦,直接问道:“萱萱呢?”
  秋迟低头道:“齐小姐也一直留在驿馆中,可以确定是平安无虞的。”
  这才是重点,他点了点头,她没事就好。只是实在疑惑的厉害,赵汐号称是带着皇太后的懿旨,一路急匆匆的来,现在把人接上了,为何不着急回去了?
  这几天天气都还不错,昨夜下的那场雨,也并不妨碍今日启程,可这赵汐就是待着不走,仿佛被浆糊黏住了一样。论说金陵也是他凌家的地界,赵汐不可能不知道,带着他的萱萱,在此处逗留什么呢?是在跟他挑衅吗?
  他暂时想不出答案,又不能揪着赵汐的领子去问,只好嘱咐秋迟,“密切盯着,一定要护好萱萱。”
  秋迟点头,便退了下去,余下他一个人苦思冥想了一阵,索性放弃,闭目运功调息起来。只要她平安就好,他得把功夫先练好,实在不行,哪天杀进安顺王府,把萱萱领出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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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瑧在琢磨赵汐打的什么算盘,而金陵驿馆里,安顺王的忠仆韦之贤同样在诧异自家世子的举动。
  天气还不错,路也挺好走,他就不明白了,世子为何要逗留着不走呢?
  头一天,去逛了城里有名的勾栏,他劝也劝不住,谁叫这主子就是风流的性子呢?第二天总算没去勾栏,却是去戏园子里听了一天的戏;而今日一整个白天,在金陵城里赏景,这一片湿冷,有什么景色可赏呢?可这位爷,硬是擦着天黑才回来。这不吃过晚饭,就时不时的去找那位来历不明的表妹聊会儿天……
  韦之贤在旁看的干着急,我的祖宗,你是不知道此处依然是凌家的地盘吗?
  为了避免明日他还要逗留,韦之贤再也忍不住了,终于来到赵汐跟前,准备谏言几句。
  “世子,卑职以为,眼下咱们好歹已经把人接了出来,未免夜长梦多,应该尽快赶路比较稳妥。”韦之贤低着头,苦口婆心的劝道。
  见到韦之贤,赵汐气就不打一处来,想当初若不是他在旁劝父王与姚家联姻,他还用娶那个姚雨薇做老婆吗?没想到自己这么玉树临风温柔多情的贵公子,居然娶了那么一个相貌平平又毫无情趣可言的女子,而且还要绑在一起一辈子,每想起来一次,安顺王世子就郁闷一次!
  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才不过三天的功夫,这韦之贤又在旁边看不过眼了,若不是怕这个姓韦的回去跟父王告状,他可真想拿出鞭子来抽这个老东西一顿!
  但现在没有由头,不好乱发脾气,也怕吓到旁边单纯漂亮的小表妹,赵汐只好点头应道,“韦卿言之有理,本公子是担心表妹长途赶路,身体会有所不适,所以才在金陵休息几天……既然如此,那明儿就继续赶路吧!”
  韦之贤忙说好,弓着身子退下了,赵汐咬牙切齿的看了会儿他的背影,等人走远,想了想,又一次去到了齐萱的房里。
  这个时辰,表妹应该还没睡,其实若是睡了就更好,说不定还能瞄见美人慵懒的睡姿……
  赵汐脑中勾勒出一副美人香肩半露的香艳图,悠哉来到门外,敲了敲门。
  出乎意料的,门很快打开后,却瞧见齐萱正衣着整齐的在伏案写字。
  他一愣,“表妹在写什么?”
  该不会是给姓凌的写什么情信吧?
  见他过来,齐萱忙立起来,笑着解释说,“我近来有睡前练字的习惯,表哥也晓得的,我在乡下呆了那么久,没有再上学,从前的学业都荒废了,只能现在补补。我的字写的不好,表哥千万别笑话我啊。”
  听她这样说,赵汐忙凑过去瞧,见她果真在练字,旁边还有几张已经写好了的。他点头赞道:“表妹这样用功,真是令我汗颜。”
  齐萱做不好意思状,“表哥不要再取笑我了……”说着又问他,“表哥这么晚还没睡吗?现在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赵汐轻咳一声,脸上泛出温和的笑来,言归正题,“今日出去的时候发现了一样好东西,特意带回来送给表妹。”说着从怀中取出个盒子递给她。
  心里虽是不愿意,但还是得维持表面和谐的关系,齐萱只好接过来,装作好奇问道:“是什么啊?”
  盒子似乎是檀木的,散着一股香气,齐萱边说边打开,发现里面是根赤金簪子,簪头上有颗硕大的紫色珍珠,在灯光下莹莹泛着光。
  东西倒真是好东西,可他突然送她这个,是什么意思?
  齐萱做惊艳状,“好漂亮的簪子……可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又把盒子递给了他。
  赵汐有点意外,这可是能叫女人人见人爱的东西,她一个小姑娘,居然这么有定力?
  莫不是凌瑧有比这个更好的东西,叫她开了眼界,不稀罕了?
  他笑意不减:“这么多年没见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先前见你的时候,也没带见面礼,这个,就权当我补上了,好歹是兄长的一片心,表妹若是拒了,我可太没面子了。”说着又给她推了过去。
  齐萱还是不收,“表哥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东西实在太贵重,我不能要的……”
  赵汐不死心,还兀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叹道,“今天一看到这个,就觉得适合表妹,这才买了下来,表妹看不上,难道说是有比这更好的宝贝……”
  看这幅架势,倘若不收,他似乎就不打算走了,齐萱想了想,只好先接下来,笑道:“那真是谢谢表哥了,我虽然没了爹娘,但还有表哥和姑母这么疼我,可真幸福啊!”
  语罢做随意一问的样子,“表哥给表嫂带礼物了吗?你们新婚燕尔,表哥可不能忽略啊!”
  赵汐一愣,这小丫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犯得着给姚雨薇带礼物吗?那个女人满腹大道理,才进门几天就想着管他,一开口比韦之贤还烦人……
  为了不破坏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他还是违心点头道:“当然有,多谢表妹提醒,我已经给她备好了。”
  齐萱点头赞他,“表哥真是位好夫君,等回去,相信表嫂一定会很开心的……对了,总让表嫂独守空房也不好,我们是不是该快些赶路啊?”
  赵汐嗯了一声,“我来也正是为告诉表妹这件事,咱们明天要继续走了,往前更加天寒地冻,表妹记得多穿几件衣裳,千万不要着凉。”
  齐萱说好,一脸天真无邪的感谢他,赵汐再寒暄几句,告辞出来了。
  只是心中还是不甚舒服,这小丫头,一口一个表嫂叫的这么亲热,是故意刺激他的吗?在乡下养了这么多年,按说应是见识短浅,怎么会这么难上钩呢?
  他叹口气,先回了房。
  算了,从长计议吧!
  赵汐走后,清鹤在门边听了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才跟齐萱点头说,“小姐放心,已经走了。”
  齐萱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檀木盒扔在桌上,蹙眉想事情。
  难道果真如凌瑧所说,这个赵要对她图谋不轨?每天都来找她说话,还要带她出去游逛,幸亏她拒绝了。可眼看还有多半的路,如果每天都这样,岂不是烦死了!
  清鹤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安慰她说,“小姐不用这么烦恼,奴婢时刻在旁陪着您,他来了也做不了什么。”
  齐萱只好点头。现在在路上,料想他也不能太过分,等回了齐州,那王府里还有他的新婚老婆,他也总不能太任意妄为的。
  只是想到齐州,她心里忽然有些酸涩,一别六年了,她的故乡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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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功于韦之贤不断苦口婆心的谏言催促,原打算悠哉行路的赵汐没有拖沓的太过分,二十来天过后,一行人终于进了江北的地界。齐州,近在眼前了。
  赵汐说的没错,越往北上越是地冻天寒,而那记忆深处故乡的气味,却在冷冽的寒风中扑面而来。
  天晴的甚好,湛蓝的天空与透亮的阳光,是记忆中的冬日惯常的模样,屋檐与道路两旁,尚有未化完的雪堆,身穿厚棉衣的行人们,纷纷揣着手走。
  街上很热闹,有各种吆喝声,齐萱小心翼翼的撩开车帘,恰巧看见了路边有个冰糖葫芦摊,再往后面看,又看到一座牌坊。
  心里猛然一下,像针扎一样疼,她放下车帘,蹙眉不说话。
  清鹤察言观色,立刻上来问她,“姑娘不舒服了吗?”
  她摇摇头,小声跟清鹤说,“快到我家了……”
  她还记得,转过那座牌坊,再经过两个街道,就是齐府,只是不知道,在她们离开后,那座宅院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杂草丛生,一片断壁颓垣?
  还有,爹娘的坟茔……又会在哪儿呢?
  清鹤年长一些,联想下她的身世,能体谅她此时的感受,话不能多说,只好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她沉默一会儿,又说,“我没关系,只是待会儿他们若是问起我……就说我一直在睡。”
  这么敏感的地方,他们说不准还要试探她。
  清鹤点头应下来,又拿来条毯子披在她身上,刚才握她的手,发觉冰冰凉凉的。
  她轻声道了声谢,闭上眼,假装入了眠。
  而马车外头,果然,在路过一处很大的府邸时,赵汐与韦之贤都不约而同看了看她的方向,而她,却连睁眼都不敢。
  齐萱闭着眼,一个人沉浸在旧时的回忆里头,心间不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她知道,再往前走一阵,就要到安顺王府了,从前两家就离的不远。
  而一旦到了那个地方,她就更需打起精神来。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她,稍有不慎,说不定会引来大祸。
  果然,过了才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赵汐在车外头唤她,“萱萱,咱们到了,先下车吧。”
  她故意等了一下,在心间沉了沉气,终于迈下车来。
  第五十三章
  齐州不是王侯云集的京城, 唯一的安顺王府, 是这个地方最大最高的府邸。
  齐萱从马车上下来,见已经进了王府内,她悄悄打量一眼, 这里似乎是王府的后院, 跟以前变化不大,而见他们下了车,一旁等候的人也立刻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