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晋江阁百余号死士轮流,日夜不歇的守着,街边市井更是布置了很多眼线,属实是没有发现哪家有异常。
  出事的这一家,是城中的一户富商,出事的是他的第十几房小妾,前些年就失了宠,凄凄惨惨的在后院中苟延残喘,本身就患有肺痨,时日不多,总是病恹恹,根本连门都不出。
  谁也没能联想到她身上去,头天晚上人死了,第二天晚上才有人发现。
  其一开始也并不知道是瘟疫,都以为她是肺痨至死,死之前咳血多日,正是肺痨的症状,因此没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谁料这富商狼心狗肺的很,连副棺材也不愿给小妾,这小妾也没有家人,莫说是葬礼,死了个人,宅院中一点水花都没激起,富商直接命人用草席子一卷,扔到城外荒山上去了。
  原本扔在荒山上,没过几天也就腐烂得差不多,飞鸟啄食,野狗撕扯,风雨烈阳侵蚀,很快人也就会归于尘土。
  可偏生好巧不巧,撕扯完尸体的野狗也被染上了瘟疫,而后不知怎么窜入了城中,一连咬了好几人,这些人也很快出现瘟疫症状。
  虽然现在已经被组织隔离,但皇城中已经传开了,现如今百姓惶惶不安,好多商铺都关门歇业,集市上也寥寥无几人,城外荒山上的艾草,被人割得一干二净,街道上几乎家家关门闭户,熏得到处乌烟瘴气。
  屋子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又听见阎温出声问道,“人隔离在什么地方,医署里面可有人研制出药方?”
  “人隔离在城外,”单怀说,“医署……还未能有人研制出药方。”
  里面又没了声音,十九跟喜全站在墙角,两人一块伸着脖子,竖起耳朵听着屋里面的声音。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有交谈声。
  “怎么回事儿呀?”十九根据对话猜到了一点,但并不能够确定,她问身边的喜全,“大人为什么动这么大的气?”
  喜全朝着屋子里的方向看了一眼,拉着十九走远了一些,这才压低声音道,“城中发现了瘟疫,蔓延的速度很快,这两日每天都有不少人被隔离到城外。”
  十九有些发怔,梦中的那些画面闪过脑海,十九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呼出去,没想到预知梦竟然印证的这么快。
  她都还没来得及提醒阎温……她在宫中不与任何人接触,这种闭塞的环境中她若是知道外界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圆其说的。
  十九就是因为苦于找不到理由,才耽误了这么多天,况且瘟疫她是无法阻挡的,因为她的梦境中没有瘟疫的起源。
  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只知道阎温是从喝了那一盏茶之后,就染上了瘟疫,十九要是红口白牙,只说这城中有了瘟疫,却说不出起源,也说不出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莫说是阎温,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
  如今这样也好,瘟疫是这几天才被发现,她只要看住阎温,不让他喝那一盏茶,这场大祸应当就能避过。
  至于这城中的瘟疫,十九相信,她只要保住了阎温,阎温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百姓。
  十九在发愣,喜全在看着十九,隔了一会儿,用手肘碰了一下十九,说道,“那天……谢谢你。”
  “啊?啊!”十九回手拍了拍喜全,将声音压得特别低,“我既然帮到了你,那你要一直帮我保守秘密。”
  喜全刚要说什么,十九又道,“而且我现在也知道你的一个秘密。”十九可没忘了,那日阎温说喜全并非阉人。
  假太监混在宫里,若是被揭穿可是死罪。
  十九微扬着眉看着喜全,喜全神色几变,最后点了点头。
  这时候房门被打开,单怀从屋里走出来,他脸色非常的不好,皱着眉,脚步飞快的走出了内院。
  “你不避避风头吗?”见十九要迈步朝着屋里走去,喜全善意的提醒道。
  毕竟两个人也是互相有小秘密的人,而且那日十九的举动确实救了喜全,阎温没有再提将喜全打发走的事情,十九因为那件事险些被捂死,并且病了这么多天,喜全嘴上不说,心里对她是很感激的。
  十九摇了摇头,迈步朝着屋里走去。
  所有人都知道避风头,知到阎温盛怒的时候,不要朝着跟前凑。
  可是所有人都会生气发怒,人家生气了,至少有家人有朋友,在旁边劝解着,甚至帮着打抱不平。
  而阎温生气了,所有人都躲着他,避开他,害怕他,却没有人敢劝他,安慰他,甚至哄他。
  十九心里啧啧,说白了就是没人疼,老东西这么可怜……她来疼!
  不过想的再好,她一推开门,还是迎面被阎温呼了一脸的怒火。
  “滚出去——有什么消……”阎温掐着眉心转头,看清了十九之后,声音顿了顿,后极度不耐烦道,“你又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我疼你。
  阎温:你别气我我就烧香了。
  ————【本文参加我和晋江有个约会,急需营养液,小天使们有,灌溉后留言“已灌溉 ”我用红包换鸭!爱你们。】昨天的红包,要明天才能发,因为我后台还抽着……
  ————
  第40章 哈哈嗝!
  阎温面对十九, 没有几次是好声好气的, 十九现在对于阎温态度,已经有了免疫, 听到他这种语气,只是站在门口顿了一下,心中啧了一声, 然后依旧迈步进了屋里。
  阎温烦得很,坐在桌案边上, 拄着手臂用力掐着眉心。
  十九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人,眉心已经见紫, 莫要再用手掐了。”
  十九说,“大人若是头痛,我帮大人按摩一下吧。”
  阎温挣开了手腕, 没有应声, 十九也不指望他回答,只要他不张口撵人就行, 直接将手指放在阎温的头顶,力道适中的按揉起来。
  阎温将手都垂下放在桌案上, 闭着眼睛任由十九动作, 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桌案上, 脑中在回想着方才单怀报告的疫情,总觉得不太对。
  一个连自己院子说不出的痨病鬼,是在哪里染上的瘟疫, 即便是不受宠的小妾,也应当有一两个丫鬟伺候着,为何人死了那么久还没有发现?
  野狗人人喊打,向来躲避人群,是怎么冲到城中连咬几人?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大人,今早可用过膳了?”十九手上按揉,见阎温闭目皱紧眉头,想他又是在忧思,故意出声打断他。
  阎温骤然被打断思绪自然不虞,眉头拧出一道竖纹,张嘴正要说什么,十九一把捂住了嘴。
  “唔!”
  十九弯腰凑近阎温的耳边,哄劝道,“大人莫要恼我,大人没有照镜子吧?大人此刻眼下青黑,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活像吊死鬼。”
  十九心疼道,“忧虑过重神思不安,朝中大事,天下江山,都压在大人的肩头,大人若不保重身体,要如何达成心中所愿呢?”
  所愿……
  阎温不由得晃了一下神,那个愿望大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怕是此生无望,他已经好久都没敢去想。
  可小奴隶又如何看出他心有所愿呢?
  手心底下按着的嘴唇干燥而温热,十九抑制着自己想要揉搓的想法,把手从阎温的嘴上挪开。
  又问了一遍,“大人今早可用膳了吗?”
  两人的距离实在过近,这种距离已经超乎了寻常,达到了亲密的范围。
  但阎温被十九整日缠来缠去,到如今已经有些习惯,十九只要见到他,就一定要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揪揪抱抱。
  所以他一时竟并未觉得两人间的距离过于亲近,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推,已经大着胆子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上的十九的脑袋。
  只是叹了口气,干巴巴道,“没有……”
  “我这就差人去为大人准备,大人想要吃点什么东西?”十九的声音拖得有一些长,缠绵太过,又和阎温凑得过于近,直接顺着他的耳朵朝里钻,气息喷到他的耳边,霎时起了成片细小的红疙瘩。
  阎温终于觉得两人姿势过于近,偏头躲开十九,推了她一下。
  十九从善如流站直,看阎温伸手去搓耳边,强压着笑意,这一招其实也是在窑子里面学的,十九自小在行宫之中,野狗一样夹缝中求存,会的所有温言软语柔情手段,皆是出自青楼妓馆。
  香风缭绕鼻翼,美人软臂环在颈间,贴着耳边娇笑吐气,酥软贴在后背磨蹭,温柔软语,任是世间如何冷硬儿郎,又怎能不化为绕指柔。
  虽然不入流,用来哄人却是一顶一的好用。
  十九将那副没骨头的模样收起来,又一本正经的问了一遍,“想吃甜的吗?”
  “不想。”阎温果断拒绝。
  十九知道他是怕人窥知他的喜好,开口道,“我这就去命喜全准备,就说我想吃。”
  阎温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十九忍着笑走出屋子,命喜全去准备吃食。
  “准备些糕点甜汤,我晨起还没吃东西……”
  阎温坐在桌案边上,竖着耳朵听着,听到十九如此说,这才放松脊背。
  十九一转头,他立刻又将脊背绷直,伸手拿过桌上的奏折,提笔蘸墨,对着走过来的十九命令道,“研墨。”
  十九连忙应是,走到阎温的旁边,挽了挽袖子,给阎温研墨。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十九研磨不用眼睛,她手上忙活着,眼睛也忙活着,手上只在墨盘上转悠,眼睛只在阎温的脸上不断的徘徊,肆无忌惮的看着阎温。
  阎温感觉到她的视线,起先没搭理她,隔了一会儿实在是被十九的视线看的受不了,耳根都开始发红,转头瞪向十九,“看什么呢?!”
  十九现如今迎上他的视线,并不像从前那样慌张,不是她现在已经不害怕阎温窥知她的心思,而是几番试探下来,她发现只要她不拎着阎温的耳朵告诉他,阎温是打死也想不到男欢女爱那里去的。
  阎温一双眼,看透世事人心,阴谋诡计,却独独看不透猜不出,这世上有人痴心于他。
  十九还不能告诉他,因为阎温现如今对此事极度排斥,但她也不必对于阎温刻意遮遮掩掩,因为她表现得越是自然,阎温越是不会胡思乱想。
  因此十九坦然与阎温对视,丝毫不遮掩目中敬重与爱慕。
  淡笑道,“我瞧着大人……”十九舔了舔嘴唇,默默放下墨块,做出便于朝后退的姿势。
  狗胆包天道,“我瞧着大人生的真好看。”
  阎温动作一僵,片刻后“啪”的将笔扔进了笔洗中。
  看着十九冷笑了一声,接着便作势起身,十九瞅准机会转头就跑,阎温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揪住了十九的腰封。
  关于容貌,也是阎温的一个逆鳞,曾经因为这幅相貌,险些被人当作玩物亵玩于手心。
  他义父温清平,深得老皇帝喜爱,权势滔天,干儿子无数。
  阎温最开始是因为这幅相貌,被他收为干儿子,温清平有两项见不得人的爱好,一是亵玩小太监,二是有凌虐人的癖好。
  当时摆在阎温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做温清平的房中人,不需遭罪,温清平自会保他在宫中安逸,还能够提携他。
  但阎温毫无犹豫的咬牙选择第二条路,温清平当时对他下手有多狠,最后教他的东西就有多多。
  阎温不恨他,反倒是感激他,他生生将阎温磋磨成了一把利剑,而后临死之前,又将他手中的权势尽数交托给阎温。
  也是最后,他才告诉阎温,只有选择第二条路,才有机会做他真正的“儿子”,为了安逸,甘愿被人玩弄在手心的,能成什么气候?
  但最开始,阎温确实因为他这一张脸遭受了不少折磨,不只是温清平,他还曾被先帝的宫妃看上过。
  先帝后宫无数,年轻时夜夜笙歌,年老体衰后,那点雨露哪里够这后宫整个院中的娇花润泽。
  后妃与太监的腌臜事,向来都是宫中光鲜外表下的腐烂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