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殿下郁闷什么?”素春问道。
  陵玉懒得说话,却又丫头聒噪,只摆了摆手道:“女孩子家家总问我们男人的心事做什么,一边玩去。”
  素春一头雾水,见她把个珍珠往怀里一揣忽然抬脚就走了,连忙追随了上去。
  陵玉一气儿走到了盛钦的住处。
  这次她来的倒也是巧,平日里不是在校场就是在宫外的盛钦,今日正好还在屋子里未出去。
  见陵玉忽然到来,他也不觉奇怪。
  陵玉本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跑来,在看见对方那张坦荡沉稳的脸后,气势忽然仿佛被一根细针戳了个洞一般,漏了气不说,还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二哥,你竟还在这里呢。”陵玉说道。
  “我过些时候就出去,你来我这里,可是有事情?”盛钦问道。
  陵玉坐在他身旁替自己倒了杯水,颇心虚道:“我无事便来看看二哥。”
  她抿了口水,余光掠过盛钦周身打扮,见对方腰间只有一块简朴的玉牌,旁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在看什么?”盛钦对她那不规矩的目光十分敏感。
  陵玉笑说:“二哥在宫中总是最受宫人喜欢,她们时常谈及你的穿衣扮相十分英俊呢,我也想学个几分。”
  第10章 揭伤疤
  盛钦对于她所说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让人替她换了茶水,又端来了点心。陵玉瞧着那点心虽是她喜欢吃的,却很不合盛钦口味。
  对方还随时备着,可见多半都是为了她的,她心中忍不住又生出了亲昵之感。
  “这几日我正想寻些东西送给二哥呢,可早上忽然就想起我幼时送给二哥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个猫儿眼大的珍珠,二哥可还记得?”陵玉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盛钦道:“你送过我许多小玩意儿,我没什么印象了。”
  陵玉见他所答非自己心中所想,又忍不住道:“那可是我送给二哥的第一件礼物呢,二哥真的不记得了?”
  盛钦抚了抚袖口,起身道:“陵玉,若无旁的事情,我便要出去了。”
  “二哥……”陵玉见他往门外走去,便忍不住又叫唤了一声,没想到他真的顿住了脚步回首望着她。
  她怔了怔,觉得自己过于刻意,随即嬉笑掩饰道:“二哥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盛钦道:“约莫天黑罢。”
  陵玉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我等二哥呢。”
  待她离了盛钦的住处,素春追上前来,忍不住道:“殿下今日怎地一直追问那珍珠络子的事情?”
  陵玉扫了她一眼,道:“我便是觉得二哥可能把我赠的东西弄丢了,却又故意瞒着我,所以这才想当面问问他的。”
  谁知道对方只一句没有了印象,便轻飘飘把陵玉给打发了。
  “原来是这样,那东西很重要吗?”素春疑惑道。
  陵玉自然不愿告诉她真实的原因,只道:“你自是不会懂的,那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我心里看重得很呢。”
  素春心道主子怪癖多得很,她从来也没有懂过几个。
  “若是殿下这般重视,世子又推说不知道,您回去岂不是又要发愁了?”素春说道。
  “谁说不是呢……”陵玉嘀咕道。
  素春见她果真如此,笑说:“殿下怕是忘了罢,您从前送给世子的东西,世子可都专门放在一个盒子里收着呢,若是那东西还在的话,定然还在那盒子里。”
  经她这么一提醒,陵玉登时也想起来了,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也是,我竟给忘记了。”
  想到了这一点,她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主意出来。
  只等天色暗了,陵玉便装模作样去了盛钦的住处,假意道:“二哥还未回来么?”
  伺候的宫人道:“世子外出处理杂务,兴许今日未必就回来了。”
  陵玉闻言顿时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来,道:“哦,那我便在这里等等他吧。”
  她揭了揭茶壶盖子又说:“这茶放着都不新鲜了,你去重新沏上一壶来,再送碟茶点上来,我又有些饿了。”
  宫人听了吩咐便提着茶壶退出了房门。
  陵玉见人都守在外面,便轻手轻脚开了屋里的柜门,柜子里大盒小盒长盒短盒放得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陵玉一时分辨不出哪个是盛钦用于收藏自己东西的盒子。
  她挽起袖子,索性将盒子一个个都搬了下来,挨个打开,见里面都不是她想要找的物什,不免皱了眉头,又挨个恢复了原状,再塞进了柜子。
  她往下翻找了片刻,终于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方盒子。
  陵玉将那盒子揭开,里面却正好都是些小玩意儿,都是她幼时所赠。
  里头有金乌龟,也有玉兔儿,还有孔明锁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具,却偏偏没有什么珍珠模样的东西。
  她心下顿时一沉,更加确认了几分。
  金贵妃寝室脚踏下的珍珠络子果真就是盛钦的。
  “里面可曾有你要的东西。”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陵玉两手一软,那盒子便砰的掉在了桌上,里面东西也撒了出来。
  陵玉心虚转身,却见盛钦站在她身后,竟不知来了有多久。
  “二……二哥,你是何时回来的,竟也没有吱上一声……”陵玉结巴道。
  盛钦神情淡然地走到她身旁,将身上的氅衣解开挂在了衣服架子上。
  “怕是你太过专注,我进屋时候发出的脚步声你都不曾听见。”
  陵玉有些尴尬地将桌上东西捡进盒子里,低声道:“二哥可莫要误会,我只是好奇……”
  她见盛钦并未接自己的话,想到自己心中的疑虑,便忍不住鼓起几分勇气,道:“我今天白日里问二哥的话,二哥也并未给出答案来呢。”
  “你问的是那个珍珠络子是吗?”盛钦问道。
  陵玉轻轻地点了点头,“二哥分明就是知道,可偏偏推说不知道是不是?”
  盛钦垂眸望着她,漆黑的眸光里也不知隐藏着什么情绪。
  陵玉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便忍不住掏出那沾了灰的珍珠络子,道:“二哥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我赠你的东西会落在了母妃寝室的脚踏下呢?”
  那会儿他们都在金贵妃的宫中教养,金贵妃为人刻薄,对待宫人再严苛不过,怕是没有哪个宫人敢拿小主子身上的东西来玩的。
  除非盛钦曾经踏入过金贵妃的寝宫。
  可他去那里做什么,便是年幼的陵玉都不曾被允许进入的地方,他是如何进去的?
  盛钦将她手中的珍珠络子接过,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道:“原是如此,我还当你只是一时兴起……”
  他将那东西收入掌心,随即对陵玉道:“你既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他转身进了寝室,陵玉便抬步跟了上去。
  待进了里屋,盛钦便不慌不忙地将手中东西放到了一旁,随即解开了衣带。
  “二哥做什么?”陵玉怔了一怔。
  盛钦不答,只是将衣带都解开了,将外袍除去。
  陵玉忽然想到自己先前想看对方身体对方都不允许的情况,当下难免一头雾水。
  直到盛钦将上身的衣衫也脱下,露出了劲壮白皙的胸膛,陵玉这才忍不住红了红脸。
  可很快,还不等她害羞起来,盛钦便转过了身去,露出了后背一块碗口大的伤疤。
  那伤疤颜色发黯,疤痕四周虬结,仿佛在诉说当时受伤的惨状。
  “这伤疤……”陵玉忍不住伸手抚去,却见对方在自己触到之时周身微微一颤,随即避开了她的指尖。
  “你是否怀疑我与你母妃的死有关联?”盛钦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想必也有不少人都曾叫你离我远一些罢。”
  陵玉被他说中,顿时哑然。
  “你当时年幼,兴许不记得金贵妃宫中发生的事情,可许多人都记得。”盛钦说道,“我幼时便时常受金贵妃凌虐惩罚,掌掴罚跪是常有的事情,至于私下里还有多少数不清的阴私,你未必想要知道……”
  他说着便将外衫穿上。
  陵玉连忙阻止他的举动,一面看着他后背的伤疤,一面又消化着他话中的信息,神情愈发难看。
  “二哥……你告诉我,我想知道。”她的声音低低的,脑中所有的猜想顷刻间就被推翻。
  她是见过母妃掌掴盛钦的。
  只是那时候她很轻易地便被母妃的言辞所敷衍过去。
  她并非毫不知情。
  盛钦默了默,道:“金贵妃因为一次迁怒,将我叫去她的寝宫,在宫人抓住我的时候,无意中将我推向了脚踏旁坏掉的木架子上,我的后背便被刺入了三分,险些丧命。”
  陵玉彻底呆住。
  “可、可我不记得你有生过病……”
  “这是宫中丑闻,自然不会叫旁人知道。”盛钦道,“你赠我的东西便是那时候丢的,这些可都是你想知道的吗?”
  陵玉被他一说,心中无数愧疚涌出,眼眶顿时又忍不住红了几分。
  “我……我不知道我的母妃这样坏……”她轻微哽咽道:“先前他们都说我母妃对你不好,我一直还不信……我一直都以为我母妃对你很好很好。”
  哪怕她曾亲眼所见,也没有怀疑过母妃的用心。
  “旁人叫你离我远些也并非毫无道理。”盛钦打断了她的话。
  陵玉摇头,“那只是他们的想法,他们定是觉得我母妃待你不好,所以怕你会将这一切报复于我。”
  “难道你不觉得我会报复你吗,陵玉?”盛钦忽然问道。
  陵玉面上俱是单纯道:“怎会呢,就算天底下的人都会待我不好,二哥却是待我最好的那个,二哥若是要报复于我,早就将我的缺陷揭穿了不是?”
  盛钦闻言陷入了沉默。
  陵玉垂眸,轻轻靠在了盛钦的后背,不顾对方周身的僵硬抬手抱住了对方。
  “二哥,你我便如亲兄弟一般,你待我的好我永远都不会怀疑的。”陵玉的语气坚决得很。
  “二哥若是不信,就去告诉旁人好了,横竖你都护了我这么多年,便是现在你不愿意护我了,我也绝不会心生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