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娄思凡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怎么起来了?”
  冬歌吸了吸鼻子,压抑着情绪说:“……我收拾床单。”
  娄思凡温柔道:“放着。我来吧。”
  冬歌:“娄哥……”
  “嘘,嘘。”娄思凡说,“是我犯错了,不该这么欺负你。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冬歌马上说:“不,我是自愿的。”
  娄思凡笑了,唇畔若有似无的烟味撩得冬歌浑身发抖。
  他说:“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自愿的呢。”
  冬歌一惊,旋即被巨大的喜悦占据了心房:“……娄哥……”
  娄思凡话锋一转:“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教练要求我不能谈恋爱。所以我们不能公开。恐怕要委屈你了。”
  娄思凡因为皮相一流,亲和力又极高,在公众面前形象很好,有不少女粉向他表白,说要嫁给他。
  这话被娄思凡轻声慢语地一讲,冬歌哪里敢不听。
  他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娄思凡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乖。”
  从此后,冬歌成了娄思凡的秘密小情人。
  他在冰面上是冷若冰霜的美人,只甘愿在娄思凡的怀里艳若桃李。
  在无数个夜里,冬歌从无尽的酸痛和乏力中醒来,抚着眼前人的后背,幸福得直打颤。
  这是他一直追逐着的背影。
  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
  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娄思凡样样都好,唯一叫冬歌心里生刺的,是和他熟稔起来后,时常被他挂在嘴边的“长生”。
  “长生今天练基本功练了三个小时,你练了多少?”
  “你吃点这个菜,长生很喜欢吃。”
  “长生以前也是练单人滑的,后来……”
  娄思凡谈起贺长生,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冬歌性情骄傲,本来就不喜欢和任何人相提并论,他忍了几次后,问娄思凡:“娄哥,你觉得我跟贺哥哪个好?”
  娄思凡正结束了一场训练,在场边休息饮水,对冬歌突然提起这个话题颇感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
  娄思凡正色道:“我不希望你拿自己跟别人比。”
  冬歌嘴上不说,心里却甜甜酸酸,复杂得很。
  酸的是,明明是娄思凡时常拿他们两个比较,而且像是自己样样不如贺长生似的。
  甜的是,娄思凡还算关心他,不想让他妄自菲薄。
  可是,在很久之后冬歌才知道,娄思凡那句话真正想要关心的人,不是“你”,而是“别人”。
  池小池把冬歌的所有记忆阅读过一遍,正打算整理一下头绪,就见教练从食堂外走进来,冲他招招手。
  池小池走过去。
  教练说:“你妈来电话了。”
  池小池微微一怔:“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在冬歌的记忆里,自从入校后,母亲明明就很少联系他。
  先是娄思凡提到他曾看到冬歌喂小黄狗,再是冬歌母亲的突然来电,这些讯息都不曾出现在冬歌原本的记忆里。
  ……今天出现的变数也太多了些。
  池小池一边思考,一边跟随教练来到了办公室,接起了那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而电话的内容则更加出人意料。
  “……小叔?”
  “是啊。”冬母说,“你都这个岁数了,咋还不懂事?说了让你有事找你小叔,你倒好,电话都不去一个。你小叔今天联系你爸,说你来了滨州那么久都没去找他,他还怪担心的。他今天晚上来接你回家吃顿饭,你们俩好好唠唠。我已经跟你教练请过假了,别跟我说你不想去。”
  池小池沉默片刻,维持了冬歌的人设,惜字如金地:“嗯,好。”
  他遍寻冬歌的记忆,根本找不着这个“小叔”的来处。
  他问061:“这谁?”
  061说:“npc吧。”
  池小池想了一想,总觉得哪里有些微妙。
  家人对冬歌哪怕再疏离,毕竟也是亲生的,没道理不闻不问,如果有亲戚在滨州能帮衬一把,原主活着的时候,怎么从没见这个“小叔”出现过?
  第47章 冰上的恋歌(四)
  挂了电话,061问他:“……要去看看吗。”
  池小池:“当然。”
  纵使疑惑再多, 这个“小叔”的身份也是经过冬歌母亲亲口验证的, 应该不会有差。
  半小时后, 池小池裹着纯黑的长羽绒服,坐在体校门口已经半冻上了的观赏池边, 等待这位不具名小叔的到来。
  冬歌的头发已经很久没理了, 长及肩膀,被一只黑发圈简简单单地束在脑后。
  池小池闲来无事,把发圈解散,挽了个小丸子头。
  这是当初娄思凡常帮冬歌梳的发型。
  冬歌不爱剪发, 为了不影响比赛, 赛前娄思凡总会到他宿舍去, 给他梳一个丸子头。
  从19岁到24岁,他和娄思凡谈了整整五年的地下恋爱。
  在这期间,冬歌觉得自己还算幸福,不过偶尔也会有不满。
  除了始终若有若无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贺长生之外, 他还有一样心事。
  ——冬歌其实不喜欢在下面。
  但是每次和娄思凡提起, 娄思凡都笑着说,那下次吧,下次让着你。
  那口吻完全是把他当小孩来哄,而所谓的“下次”到底什么时候来, 天晓得。
  冬歌提了几次, 就不再说了。
  他自我开解道, 算了, 反正挺疼的,娄思凡说不定吃不了这个苦。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冬歌的心态慢慢发生了变化。
  他总怀疑是自己太敏感,但娄思凡和贺长生的“友谊”实在地久天长,哪怕在娄思凡和他秘密地在一起后,大多时间里,娄思凡还是会和贺长生同出同入。
  冬歌总是小跟班似的跟在娄思凡身后,盯着贺长生出神。
  为什么他不懂得避嫌?
  他没有其他的朋友吗?为什么非要霸占娄哥的时间?
  不过,他们的举止丝毫没有逾矩,真真正正是一对彼此尊重的好友,冬歌哪怕想鸡蛋里挑骨头、找一个发作的点都找不到。
  更叫冬歌难以忍受的,是娄思凡总拿他和贺长生比较,也不比别的,只比对冬歌来说意义极重的滑冰技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不如长生啊,还要努力。
  贺长生就像一根针,楔在冬歌的皮肉里,让他时不时刺痛难受一阵。
  到后来,哪怕不用娄思凡提,冬歌都会不自觉地把贺长生当做比较和竞争的对象。
  明明一个是双人滑,一个是单人滑,专业丝毫不相冲突,但冬歌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和贺长生去比较。
  这种负面情绪,在娄思凡亲手打造的培养皿中不断滋生。
  冬歌越来越讨厌贺长生。而这种情绪在某一天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个周末。
  娄思凡如往常一样,去双人滑的训练场找贺长生一起练习加聊天,冬歌也如往常一样跟着娄思凡去了。
  从昨天开始,娄思凡的情绪就莫名地不好,早上连饭也没吃几口。
  冬歌怕他热量不够,滑了一会儿后就起身离场,滑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热咖啡,怕咖啡冷,就捧在手心里,飞快滑了回来。
  刚走到场边,他竟看到娄思凡难得对贺长生黑了脸,摆出一副质问的架势:“我昨天来找你,跟你在一起的男的是谁?”
  冬歌站住了,侧耳细听。
  贺长生态度很淡:“朋友介绍的,跟他吃个饭而已。”
  娄思凡紧追不舍:“只是吃饭?”
  贺长生神情平静地说:“我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试试约会。只是处一处,又没说一定要在一起。……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娄思凡收了收情绪,温柔一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没我把关,我不放心啊。”
  他又问:“既然是约会,怎么要找一个男人?”
  贺长生瞟他一眼:“你歧视同性恋啊。”
  娄思凡说:“……我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也是……”
  贺长生:“……‘也’?”
  娄思凡:“咱们队里我知道的就有两三对了。不稀奇。”
  贺长生:“哦。”
  娄思凡顿了顿,试探着问:“你愿意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贺长生:“……八字还没动笔,你倒是替我打算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