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曲悦集中所有注意力,释放出全部耳识。往常她将听力固定在一个范围内,杂乱的声音像是一团毛线,若想听远一些,必须取一条直线,不断放线出去。
  弊端是周围其他声音就听不到了。
  此刻,她的耳识顺着妲媞的琴音延展捕捉,穿破浮岛隔音罩,又穿透君执布下的隔音罩。
  这是防着自己?
  都设下好几层隔音罩了,竟然还密语传音?
  然而以曲悦现如今的法力,的确听不清楚。
  她仔细听了整夜,一无所获,只知道君执似乎受了重伤,留在隔壁岛上没有离开。
  ……
  翌日一早,她解开门禁出去,瞧见江善唯正盘腿坐在小药田前面,两手掐着诀,口中念念有词,应是以法力催熟药草。
  这些药草四天前抽出了嫩芽,现在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等他催熟到可以拿来炼制大回气丹,她的修为估计早就自然恢复了。
  江善唯听到动静睁开眼,张口就问:“师姐,你真的挑战了韦师尊?约他在十日以后纸上谈兵?”
  “传开了?”曲悦倚着门问。
  “不是传开了,是炸开了。”江善唯连珠炮似的道,“学院到处都在谈论,还开了赌局。”
  曲悦笑着道:“哦,那是买谁赢的多?”
  江善唯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不是废话吗:“我反正拿着仅有的覆霜币全买了师姐赢。”
  曲悦竖起拇指赞叹道:“江少爷慧眼识英雄,厉害。”
  江善唯噗嗤一笑,问道:“除了逐东流,另外两个人选师姐定了没?韦师尊还是很有长辈风范的,他没选夏孤仞。”
  这在曲悦的意料之中,他一个九品与自己一个四品比试,即使选的只是棋子,也不会选名声太盛的,不然会被说是欺负小辈。
  当然,在韦三绝眼睛里随便闭着眼睛挑三个人,对付她已是足够了。
  “他都选了谁?”
  “去年年尾的成绩排名榜上,韦师尊随口点了三个数,第三十名,第三百名,第三千名。然后放出话,其他随便师姐挑选。不知道师姐可有人选?”
  “有。”
  逐东流自然要牵出来遛一遛,第二个选择君舒,第三个……
  曲悦正琢磨着,隔壁浮岛上云剑萍凌厉又讥诮的声音再一次飘了过来。
  “呀,我真的是被上了一课,先是拉踩咱们覆霜的第一美人,如今又赖上了咱们的覆霜第一剑,短短时日内已经扬名九国。”
  “所以啊,长得丑没关系,修为低也没关系,只要脸皮足够厚就行了,母猪都能变珍珠!”
  江善唯气的跳起来:“这个讨厌的女人!”
  “淡定。”曲悦招招手,示意他不要激动。
  “师姐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她闲了就在隔壁对着逐东流冷嘲热讽,还喊我狮子狗卷毛怪!”江善唯已经暗下决心,等法力恢复,一定要去揍她一顿!
  却听曲悦以法力将声音传过去:“云姑娘,我与韦师尊的比试需要三个人,还差一个,你要不要加入?”
  对面的云剑萍显然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江善唯吃惊:“师姐你疯了吧?”
  曲悦继续邀请:“我听闻在我没有来到学院前,云姑娘最喜欢怼的人是夏天真,因为你年幼时也想拜韦师尊为师,却被韦师尊痛骂一顿,说女人就不该修剑,对剑是一种侮辱。”
  江善唯明白了些,但依然不满:“师姐,我看了她的成绩排名,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名,我瞧她怼人比剑法更厉害。”
  曲悦笑道:“要的就是会怼人。”
  第16章 乾坤定
  云剑萍反应过来:“你在羞辱我?让我与那魔火后人一起?”
  曲悦强调:“还有君舒。”
  云剑萍噎了下:“想拉我一起下水,想得美。”
  曲悦笑道:“随你怎样想我,不过云姑娘,与韦师尊过招,这可能是你此生唯一一次机会。”
  正准备回房去的云剑萍脚步一顿。
  “乖乖种田。”曲悦的话说到这里,嘱咐江善唯一声,出门溜达去了。
  自从她搬进这座足有两个足球场大的浮空岛,还没有认真观察过周围的环境。
  绕了一圈,绕去了屋舍后方一片不经修剪很原始的树林里。林间鸟语花香,雾气缭绕,肥美的仙鹤在潺潺溪流上戏水,令曲悦感觉到了腹中饥饿。
  除了闭关和实在没有食物吃,她从来不辟谷,乐修体验人生百味,舌尖味便是最容易感受且最激烈的一种。
  她正砸吧着嘴,想着杀一只仙鹤会有什么罪名,感觉到一抹神识肆无忌惮的在自己身上打量。
  曲悦抬头看向对面的岛,这道神识来自妲媞的岛。她与妲媞是邻居,后院对着后院。
  顺着那道神识,曲悦看到了君执。
  他盘腿在小瀑布旁的大石头上打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蚕丝中衣。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果然是受伤了。
  但瞧着更像是旧疾复发。
  君执睁开眼睛,莞尔:“曲先生。”
  “君前辈。”曲悦行了个点头礼,“您受伤了?”
  “看出来的?”君执恍然,“哦对,你是乐修,乐修也通医理。”
  “那倒不是,晚辈昨夜听见妲媞前辈的琴音,是治疗内伤的。”既然这样防着自己的耳朵,曲悦便直截了当的说。
  “那何以认定是为我弹奏的?”君执辩了一句。
  是在试探她能不能听见两人传音?怕她偷听怎么不回自己的王府去?
  “晚辈也不知为谁弹奏,眼下您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妲媞前辈的岛上,若不是来找妲媞前辈治伤,那是……?”
  曲悦露出些八卦的神色,覆霜第一乐修与摄政王之间的确有着许多传闻,妲媞时常出入摄政王府,一住便是小半年。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为君执稳固旧伤。
  不过两人郎才女貌,是情人关系也不奇怪。即使妲媞已经七百多岁了,君执才两百出头,在修道者的世界里,年纪从来不是问题。
  可巧了,正想着妲媞,妲媞便缓缓走进她的视野里,手臂上搭着一件玄色织金袍,走来君执身边站着:“该回了。”
  曲悦看着她,呼吸露了几个节拍。只觉得萧索冬日里,眼前有一园牡丹骤然盛放。当真是位绝代佳人。
  君执取过她臂上的长袍披上,从石头下来,面朝曲悦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了下,转身随着妲媞离开。
  想到那颗蛋,曲悦本能的想要喊住他。
  她有个接近君执的绝佳机会,《春秋十三曲》中的“阳春白雪”,疗伤效果远远超过昨晚妲媞所奏的曲子。
  现在说出口,有些当着妲媞的面勾搭她情人的意思。
  曲悦先忍住了。
  妲媞陪着君执往回走,默默传音:“太师伯,媞儿不擅乐医道,她手中或许有更适合您的……”
  “不急。”
  ——
  接下来七八天里,曲悦都待在自己的岛上修炼,将法力恢复到了八成左右。
  每晚子时,她都能听到妲媞的琴音,看来这是君执固定的疗伤方式。
  第九日时,她与韦三绝的比赛之期只剩下一日,她去了天上城掌院阁找居不屈。
  听她说明来意以后,居不屈摸着小胡子纠结道:“君舒怕是不行啊……”
  “晚辈知道他藏剑不出的事情。”见他欲言又止,曲悦挑破,“是摄政王的要求。”
  她解释罢,居不屈惊奇道:“你还真是特别喜欢自找麻烦。”
  曲悦自己也很头疼,但还得继续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我辈证道之路。”
  年轻真好啊,居不屈在心里默默感慨,遥想当年的自己,也是一样的傻缺。
  “对了居前辈,您知道君舒藏剑是怎么一回事吗?”她问。
  “不知道。”居不屈摇头,“只知道十七岁那年,他独自外出去历练,也不知遭遇了什么打击,回来后意志消沉了一阵子,便再也不出剑了。”
  君执也是这样说的,曲悦心里有了个谱。
  走出掌院阁,夏孤仞背着剑站在门口,曲悦打了声招呼之后,瞧见已是中午,便去往食所吃饭,顺道给江善唯带些吃的回去。
  那小子每天泡在药田里催熟草药,毫无成绩,曲悦搞不懂他在做什么,也没有理由阻止他。
  走进食所里时,瞬时有许多道神识凝在她身上,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声音涌进耳朵里。
  “她就是才四品的曲先生?”
  “同样的年纪,人家已经惊世骇俗了,咱们还在练习御剑飞行呢。”
  “你押了谁赢?我反正押的曲先生,你去看看赔率,即使押韦师尊也赚不到什么钱,不如押曲先生,万一她赢了那我就发财了,梦想总是要有的,你说是不是?”
  “我去!夏孤仞竟然来吃饭了!”
  曲悦抬眼,瞧见夏孤仞坐在自己前方,与自己隔着两个饭桌,拿了些清粥小菜,却并不动筷子。
  曲悦又和他打了声招呼:“你也来吃饭?”
  夏孤仞点头:“对,吃饭。”
  “吃个屁啊,他不是辟谷多年了?”
  “他干嘛呢,我瞧他早上开始就踩着仙鹤在曲先生的浮空岛附近溜达。”
  “他该不是韦师尊派去刺探军情的吧?”
  “韦师尊还用刺探军情?不对,即便要刺探军情,韦师尊脑子抽了才会派夏师兄吧?”
  曲悦置若罔闻,吃完饭又打包了一份。
  见她起身,夏孤仞也起身跟了出去,并走快一步,走去曲悦前面。
  曲悦看着他的背影直皱眉,停下脚步:“夏公子,你是不是有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