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陈钜给她送了餐盒过来,浣衣局的膳食可没有什么好吃的。陈钜看着芳若坐在台阶上吃,“那个王美人就没替你说个情?”
  “你是不是忘了,波斯美女那事是我坑她的,虽然我说我是一片好心,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她疑心我,现在能有机会摆脱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芳若说。
  “我看你这次挨罚也挺开心的。”陈钜说,“你这次可算是走了眼,直接从宫女到苦役了。”
  “怎么,我现在是浣衣局最低等的宫女,你就嫌弃我了,想要去找另外的大宫女?”芳若问。
  陈钜捏她的脸,“我只问一句,从前你要是挨了罚,都要嘟嘟嚷嚷抱怨半天,这次还面带笑容,轻松的很。”
  “我当然轻松啊。”芳若笑说,“我进浣衣局是因为听了皇后的话才进的浣衣局,虽然说皇后以后不会用我,但是至少以后我不用担心得罪了皇后娘娘。”
  “你是不知道,一开始跟着王美人,常常去皇后娘娘面前说点不中听的,我猜,现在估计许多秀女和宫女都在寝食难安。”芳若说,“谁叫都走了眼,没看出真珍珠。”
  “那你以后准备去哪个宫?”陈钜说,芳若在浣衣局也是几天的过场,她有门路的,之后就会转到别的宫里去。
  “不知道皇后会不会要我?”芳若说,“不然就去刘嫔娘娘的宫里。”
  “我去尚宫局问问,今天跟着冯保去王家的人远远不够的,但是不知道皇后会不会从自己家带侍女进宫,所以尚宫局现在只是按皇后的规格准备宫女,但最后不确定。”陈钜说。
  “你和张成熟吗?”芳若说。“你让张成去跟娘娘说说我想去伺候娘娘,看娘娘怎么说。陈钜,我跟你说,这个皇后娘娘可和后宫所有的妃嫔都不一样,主意正着呢。”
  第五十二章
  翊坤宫内郭嫔狠狠的摔杯子。“娘娘,可不能再摔了,娘娘晋封是喜事,娘娘在宫里砸砸摔摔的,若是有心人传到陛下耳里,就不美了。”姑姑劝道。
  “陛下明明答应我晋妃位时要给我封号,结果又是郭妃,郭嫔到郭妃,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郭嫔姣好的面容满是不甘。
  “怎么不值得高兴?到八月十五前,娘娘都是这宫里位份最高的女人。”姑姑劝说,“就是封号,这次的初封的嫔妃也都没有封号,许是咱们陛下压根就没觉得封号是什么要紧的事。”
  “有封号和没封号是云泥之别,陛下怎么会不以为意。”郭嫔发了脾气现在分析事实,“我承宠后晋为嫔,是李太后不愿意,陛下执意要封我,但却不给我封号,算是对李太后的妥协。”
  “如今我封妃又没有封号,难道又是李太后从中作梗?她为什么老是和我过不去?”郭嫔恨道。
  “娘娘,按说无子封妃,娘娘已是殊宠,娘娘现在的重心可不是在李太后身上,而是早早在皇后进宫前生下皇长子才是。”姑姑说,“现在宫里女人多了,争宠才刚刚开始。”
  “现在新人的殿室还没分,我要那个王美人到我宫里来。”郭嫔说道。
  “其他人的殿室都还不曾分配,王美人的却已经早早定了殿室,陛下定的,景阳宫侧殿。”
  “景阳宫如今还没有主位,陛下把她放在那是什么意思?”郭嫔探究的问,“不过若是皇后的亲妹妹住在我宫里,皇后敢给我穿小鞋,我就让她妹妹无鞋穿。”
  “既然王美人不行,那就选一个和皇后在储秀宫走的近的美人住进来。”郭嫔无所谓的说。
  “皇后在储秀宫最亲近的两个,一个是杨嫔,一个是刘嫔,现在宫中高位份嫔妃少,她二人是决计不会分到翊坤宫来。倒是有一位崔一如,从前总是和皇后一起用餐,只是后来好像生份了。”姑姑说。
  “那就她了,看能不能从她那套取些皇后的秘密。”郭嫔说。
  陈矩思索再三,还是决心他亲自去和未来的皇后说,随意顶了一个小太监的差事,跟着张成去安定坊。
  张成上车瞅了陈矩一眼,“哎呦,这不是陈公公嘛,怎么如今干起小太监的事了?那咱家怎么生受的起。”
  陈矩一把把他拉上车,“行了,知道张公公你烧了一口热灶,就让我沾点张公公的光,认认皇后娘娘的门朝哪边开。”
  张成整理一下仪容,“这你就错了,我可不是烧了一锅热灶,而是冷灶烧热。”
  “知道公公高瞻远瞩,眼光非凡。”陈矩说。
  张成呵呵两声,显然十分受用。“眼光什么的另说,不像冯尚那傻缺玩意得罪了娘娘就好。”
  张成此次出宫是给陛下送信去的。到了安定坊,王千户家中已经是里外都有全副披挂的侍卫守卫,王容与的院子,如今轻易不能进去,还要宫女通传。
  “小的见过娘娘,恭贺娘娘。”张成进去就先行大跪礼,王容与已经被跪的麻木,挥手叫起后温言说,“我与张内侍颇有渊源,张内侍日后不用行此大礼。”
  “娘娘宽厚,小的却不能恃宠而骄,礼不可废。”张成笑道,“小的这次来是想问娘娘,对坤宁宫可有什么改造意见?”
  他从胸口拿出信封高高举起,宫女芙蓉过来接过递给王容与。芙蓉和云裳,冬至,惠兰是这次出宫伺候王容与的宫女,梅东姑姑因为对娘娘指手画脚的招了娘娘的厌弃,如今都不能近身伺候,这位娘娘可不是能被摆弄的主,余下几个宫女便学了老实,就是看不上的喜桃也恭恭敬敬的叫着姐姐。
  王容与拆开了信,是朱翊钧写的回信。
  “朕何曾戏耍过你朕缘何不知?便是朕不要你,让你出宫,也不会小气到一包金银都不曾给你。皇后回娘家备嫁,闻所未闻,朕好心好意你还误会朕,那不如你明天就还是进宫来吧。
  朕曾听闻有最后入选三的秀女却没有留在宫中的,一包金银回家自行婚假,但那个秀女见过陛下如何还能看上其他男子,于是一生未嫁,孤独终老。若你是她,你该如何?”
  王容与看完信不由嗤笑,想我回信说我要终身不嫁,为君守身?幼稚,无聊,已经不可能的事情要什么假设的答案。
  王容与看完把信叠好放在匣子里,张成看她不像有要写回信的样子,便问,“娘娘可有让小的带回去的东西?”
  “哦。”王容与想起什么说,“我奶娘的家乡,笋子出的比旁地的早,这刚冒尖的嫩笋,绞碎了用冰块冻着送上京,用盐菜头或者梅菜切细了和笋碎一起用香油炒,鲜咸可口,我有这道菜比平日里要多吃半碗饭。正好今年的新笋才送到,你带些回宫,若是陛下想要尝试,就要尚膳监做了给陛下尝尝鲜。”
  “至于坤宁宫,让陛下按着他的意思妆扮,我并无意见。”
  张成有些愕然,但是只能点头。陈矩判断着张成的正事说完了,往旁边一退重新跪下,“奴才陈矩,有事面禀娘娘。”
  “瞧着有些眼生,有什么事站起来说吧?”王容与说。
  “奴才厚颜,想替妹妹芳若在娘娘这讨个差事。”陈钜说。
  “芳若?可是原在储秀宫伺候的芳若?”王容与问。
  “是的。”陈钜说。
  王容与笑了,她朝两边说,“你们都先下去,留喜桃在里面就成。”
  等到人都出去,王容与看着陈钜,“起来回话,我要是不想用芳若,你便是把膝盖跪烂了我也是不用的。”
  “奴才不敢。”陈钜说罢站起身。
  “芳若想来我这,是她自己说的还是你想的。”王容与问。
  “是芳若想来的,托我来说,是同乡妹妹,也不能看着她在浣衣局受苦,再说她已经认识到她的莽撞,她已经知错了。”陈钜说。
  “若是她自己要来,她心里也该清楚,她和我之间的过节,不是一个认错,我就能心无旁骛的用她。”王容与说,“她得有诚意。”
  陈钜沉吟片刻,“郭嫔自进宫来深的陛下喜爱,初封为贵人,承宠后就升为嫔,李太后觉得郭嫔晋封太快,颇为不喜,陛下就没有给郭嫔封号。此次陛下大婚,郭嫔晋为郭妃,还是没有封号。许是太后知道了她在储秀宫干了些什么。”
  陈钜的潜意识就是说郭嫔就是芳若背后之人。郭嫔从芳若嘴里说不出,从他这说出来就没什么要紧,后宫里知道芳若和他关系的人不多。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王容与说。
  陈钜拱手问。“不知道娘娘想要的诚意是什么?”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如今和宫里虽然来往密切,但是我想知道的却没人告诉我。我要八月再进宫,四月到八月,我可不想做四个月的瞎子聋子?”王容与淡淡说道。“你让芳若自己考虑,慢慢考虑,她要是愿意还在浣衣局待四个月,就待,如果不愿意,就另攀高枝,我也不会怪她。”
  “芳若之前在宫里是个什么角色?我要用她,我还得担心她什么时候就把我卖给别人了,她对我的作用能不能抵挡我所承当的风险,她自己掂量着来,我只看成果。”王容与说。
  陈钜点头道知晓,再次行礼后出去。喜桃给王容与奉茶,“娘娘,你真准备用芳若?她之前跟着王美人,对姑娘说话多难听啊,王美人波斯妆容和她也脱不了干系,是她听郭嫔的话陷害王美人,她如今又离了王美人,要来投奔娘娘,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品性不端。”喜桃的眉毛都皱起来了。
  “你看芙蓉,云裳,冬至,惠兰是怎么样的人?还有梅冬姑姑?”王容与问。
  “奴婢眼拙,不会看人。”喜桃说,“但是娘娘会看啊,谁有忠心,谁偷奸耍滑,还有梅冬姑姑,她在娘娘面前充气派,娘娘不也没理她吗?”
  “我也不是生来就会看人,这终日打雁的也会被雁啄了眼,谁敢把话说死。”王容与说,“梅冬姑姑说话神情端着架子,人又严肃无情,但是她说的都没错,那些礼仪那些规矩都是我再回到宫里都要照做的,所以我只是让她不近身伺候,却不能让她回宫,我打压了她的气焰后还是要用她。”
  “芳若能说动人出宫来见我投诚,她就有她的价值,我如今无人可用,就只能用她。”王容与说,“好在我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用她的忠心,只要一种交换。”
  “都是奴婢没用,如果奴婢能干点,娘娘就不用这么费心了。”喜桃说。
  “所以啊,如果你还想继续跟着伺候我,就要快点强大起来,无病,无忧想跟我进宫伺候,所以她们现在才咬着牙在梅冬姑姑手下受磋磨,她们知道这是我的考验,把她们放在安全地方,才是我对她们的保全。你是已经在宫中,跟着我到坤宁宫,若是你自己凑不到我跟前来,我也不会再点你的名来伺候。等到年岁我就放你出宫。”
  “你的能力跟不上我对你的照拂,只会让你深受其害,女人的妒忌是很可怕的。”
  “奴婢知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娘娘。奴婢不想出宫,想一直伺候娘娘。”喜桃说。
  第五十三章
  朱翊钧没等来回信,却等到一罐色如白雪的笋碎,张成把王容与的话学了一遍,活灵活现,“小的听着娘娘说的都馋了。”
  “拿去司膳监让人按照娘娘说的做来尝尝。”朱翊钧说。“有进贡的虾蟹你让人送一篓新鲜的过去。真真是个馋嘴猫。”
  陈矩去见芳若,把王容与的话说了一遍,芳若笑了,“不怕娘娘用我,就怕娘娘不用我。只要娘娘还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就有用武之地。”
  “娘娘身边有喜桃这样忠心耿耿的奴婢,也需要我这样可以交换用着顺手的奴婢。”
  “那次我就知道,娘娘可聪明了。”芳若说。
  “你心里有数没有?”陈矩说,“那还让我出宫给你传话吗?”
  “不用,我有自己的门道。”芳若说,“你也是的,怎么自己去找娘娘了,张成可是人精儿,你不怕他猜到你我的关系。”
  “这种事从来都是瞒上不瞒下,再说,也许他以为抓到我的把柄,我们两之间反而可以结盟。”陈矩说。
  芳若借着休息的时候去找杨静茹,让她随便写一句话,她要让人送出去宫去给王容与,“娘娘要是不信奴婢,普普通通的白纸,普普通通的笔,写上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不署名,奴婢是要给皇后娘娘一封投诚信,事到如今奴婢能做的事就是做皇后娘娘在宫里的一双眼睛,但奴婢得先让皇后娘娘信任奴婢。”
  “写上一句奴婢就算别有用心也利用不了的词语,只是让皇后娘娘认出是娘娘的字就行。”
  “你让我如何信你?”杨静茹说。
  “奴婢若不是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此刻还在王美人边上伺候就不是在浣衣局里苦役。”芳若说。
  “你既是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才如此,皇后娘娘为什么还不信你?”杨静茹说。
  “杨嫔娘娘信奴婢也没有损失。”芳若说。“奴婢若不能证明自己能把消息传出去,证明自己能在皇后娘娘回宫前这四个月帮忙,等娘娘回宫,奴婢就没用了。”
  杨静茹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让点翠拿来纸笔,写了几个字给她,“我便信你一回。”
  王容与安心在院子里养着伤,姑姑要教她礼仪,王容与都拿不良于行来搪塞,许御医从宫里出来给王容与看病。
  “娘娘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许杜仲说。“娘娘再不良于行下去,臣的招牌又要被砸了。”
  “许御医既然来了,顺道给我看看身体有什么好调理的,我最近觉得吃的不香,睡的也不安稳,这样子的身体再回到宫里,我怕不过三五载就要香消玉殒。”
  “娘娘慎言,臣还年轻,还没想过要给娘娘陪葬。”许杜仲冷着脸说。“娘娘身体底子好,也无需多调理,臣给娘娘开几个暖宫方子,至于什么好处,娘娘事后自会知道。”
  王容与笑了,“我看起来这么明显吗?”
  “娘娘,臣并不擅长妇科,臣开的暖宫方子和外面大夫开的没什么区别。”许杜仲说。
  “那我能请许御医给我祖母请个平安脉吗?祖母自小养我,一想到等我入宫来不知道祖母身体,祖母病了我也不知,就心如刀割,又要病了。”
  “请祖母到这来吧。”许杜仲说,“娘娘入宫不到一个月,这宫里的手段是学到精髓了。”
  “谁叫这一个月来就我倒霉些,许御医的面都见上两次。”王容与说。
  “娘娘见臣倒霉?”许杜仲说。
  “我说是我倒霉,我倒霉。”王容与说。
  王容与叫来祖母,老太太听闻许杜仲的名头,在他替自己诊完脉后说,“许御医,娘娘自小没了娘,可怜见的,身子骨也弱,你看你给娘娘把把脉,看能不能给娘娘调理一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