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天要我死,可我不想把这条命给它,这世间我唯独爱你,自然要给你。”
  廖停雁只觉得浑身难受,眼睛都红了,难受地咬住了司马焦的手,想狠狠咬掉他一块肉。
  他身上的灵气疯狂涌进她的身体里,碧绿潭水里闪烁起红色的光,是一个复杂的阵法,这阵法将他们两个相连。
  雷落下来,落在潭水边,却怎么都砸不到两人。
  廖停雁在这火烧般的痛苦中,忽然记起一个陌生的场景,也是漫天的雷和电,她仰望着司马焦的背影,看他挡在自己身前撕开了落下的雷,像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就是彩霞仙子说的那种,会踩着七色云彩的盖世英雄。
  呸,什么盖世英雄!她气哭了,抓着司马焦的手不停颤抖。
  “你等着,等你死了,我就是继承了无数遗产的富婆,你一死,我就养几百个野男人!”
  司马焦在雷声中大笑,捏着她的后颈,靠在她耳边说:“不会有别人了,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是啊,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司马焦。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
  “你想得美,你想怎样就怎样吗,我偏不让你如意!”
  第70章
  雁城的一天, 从宫城外面那条街道散发出的各种食物香味开始。
  这些年,雁城里的美食店铺酒楼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以能取得廖停雁青睐为荣。
  雁城城主兼魔域魔主廖停雁, 是个和前任魔主司马焦完全不同的主,她没有神鬼莫测的脾气, 也不暴躁易怒, 很多情况下她都非常好说话。
  可是谁都不敢小看这个好说话的魔主,只要她还拥有灵火, 那个曾为司马焦所有,令人闻风丧胆的灵火, 就没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而且司马焦死了这么些年, 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比如说当年魔主司马焦不明不白的突然死亡,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样的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不会轻易死去,除非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对他下手,所以一度有传言是廖停雁为了夺取灵火, 杀死了司马焦。
  这个传言传得有模有样,再兼之之前廖停雁也能熟练使用那火杀了几个有异心闹事的魔将, 魔域不少人都对廖停雁十分敬畏。
  这样心狠手辣,又有手腕,甚至能依靠心机杀死了司马焦夺取权利的女人, 绝不可小觑。
  被认定为魔域最有城府和心机的女人廖停雁,此时正泡在池子里降暑,满脸郁卒地发出“我要死了”的声音。
  红螺穿过一条林荫路,转过一片人高的花墙, 来到一处半露天的灵池边。她看见泡在水里的廖停雁,上前趴在玉栏杆上喊她:“你今天泡够了没有,早餐要不要吃啦?”
  “要,要吃,等我下。”廖停雁挣扎着从水池里爬出来,拖着浸透了水的一头长发和睡裙,脸白的像个水鬼。
  她在屏风后换了衣服,梳了头发,一边给自己涂口红,一边抱怨:“这破火我真的服了,又疼了我一天。”
  红螺坐在一边感叹:“这,就是拥有力量的代价。”
  廖停雁愤愤地一砸梳妆台,想起如今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犄角里的司马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当年司马焦因为过度使用自己的血脉灵火,还随便融合师氏养出来的新火,把自己的身体搞崩溃了,然后突发奇想把自己炼成了一根蜡烛,想要燃烧自己的血肉和灵魂,将炼化的灵火传给她。
  廖停雁当时被他气的脑子发热,顺势主动夺取了他的力量,然后主动结束灵火传导,反过来把他才燃了一点的神魂,给强行从引渡的灵火里揪了起来。
  火最后还是传递成功了,但是没有了司马焦大部分的神魂做引,差点把廖停雁给活活疼死。虽然后来不会每时每刻都疼,但也留下了个后遗症,就是每月一次,廖停雁总要疼上那么几天。
  除了这个期间不流血,简直就是标准的大姨妈周期。
  她来到修真界,好不容易当上了没有月经期的女修士,原以为大姨妈就永久性离开了,没想到,还是被司马焦这个大猪蹄子给活生生作出了个新的‘姨妈期’。
  这些年里,每月到了这几天廖停雁就疼得死去活来,是那种被烧灼的疼,非得泡在水里面才感觉好一些。每次漂在水里,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是条死鱼。
  至于那个被她突然爆发要死要活强留下来的司马焦神魂,因为之前被那大猪蹄子作死用来炼化灵火,变得有些脆弱。廖停雁不得不立刻动用寄魂托生之法,选个适合的孕者送他重新去投生。
  当初司马焦为红螺寄魂托生,廖停雁有全程围观,因此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这寄魂托生还有个问题。若想成功,最好要托生在有血缘关系的孕者身上。可司马一族几乎所有血脉都被司马焦自己杀了个干干净净。
  另一种就是和红螺一样,抽选与他神魂能最大程度融合的胎体。当初红螺能迅速挑出适合的身体,是因为红螺的神魂并不强大,与她合适的人有不少。可换了司马焦就不一样了,他的神魂哪怕有损伤,也不是随便什么胎体就能适合的。
  廖停雁根本找不到适合他的孕体,无奈之下,只得把他的神魂用秘法裹住投了出去,让他有所感应自动寻找适合的孕者和胎体。
  可是也因为这样,廖停雁如今根本找不到司马焦,不知道他到底投身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而且不知道生下他的孕者在哪里,所以也没有乘着孕者生下他之前让人吃还魂丹。没了这个外力帮助备份记忆,都不知道靠他自己能想起来多少东西。
  差不多十七年过去,廖停雁派出了无数魔域修士,前去寻找司马焦的下落。这是个大工程,找了十七年仍旧没找到。庚辰仙府曾经有过很稀薄司马氏血脉的人,首先被廖停雁整个筛了一遍。
  然后就是那些大门派出生的,很有资质的孩子,把魔域和修仙界翻了个遍也没寻到。她的网越撒越广,司马焦仍然没有消息。
  红螺知道廖停雁的心病,看见她露出这种神情,就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司马焦的事。
  “急什么?反正急也急不来,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人肯定早生下来了,没有找回来就说明他没有想起来,或者离得太远回不来。现在我们都开始翻找那些遥远凡人世界的乡村角落了,估计很快能找到的。”红螺照常安慰她。
  她们寻找的范围越来越广,搜索进度都到了大陆最边缘的凡人世界。
  廖停雁之前还做梦,梦见司马焦变成了一个乡村里的黑脸农夫,农夫皮肤黝黑,身材粗壮,说着一股土味情话。她还梦见过司马焦变成了一个乞丐,到处流浪,被其他的乞丐欺负,他那个破脾气忍不了,和人发生肢体冲突,一怒之下打死了对方的人,最后被关进了牢里,不见天日。
  ……如果真是这种状态,她要怎么才能找到这祖宗?这也太惨了吧。
  廖停雁和红螺一起,带着在外面玩耍刚回来的黑蛇和雪灵狐去外面吃早餐。
  虽然司马焦让人糟心,但就如他离去前所说的,他留给她的东西,都是她最喜欢的。所以在没有他的这些年里,她的生活依旧过得非常平静,也并不缺人陪伴,反正她所有的苦恼和不顺心,都只因为司马焦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廖停雁去吃早餐的时候受到了所有食铺老板们的热烈欢迎,她习惯了那些殷切的注视,随便选了一家最常吃的食肆。于是这些老板就像争宠的妃子一样,被选中的老板得意非常地将她们迎了进去,其余人则唉声叹气,或者重振旗鼓,准备明天再战。
  这是雁城每日都会上演的一出。
  廖停雁在这里吃到一半,外面忽然响起喧哗之声,有风尘仆仆的魔修找了过来停在食肆门口。
  “魔主,在南大陆搜寻的魔将大人送来最新的消息。”魔修异常兴奋地来到廖停雁身前行礼。
  “魔将大人说,这次绝对就是那位的托生了,不仅您做的魂灯有反应,非常巧合的那位还是从前的名字,据说连容貌也相似!”
  廖停雁听到这里,手一抖,一枚皮薄馅大晶莹剔透的水晶小笼包,掉在了桌上。
  “草”,她忍不住骂了一声,豁然站起,“带上人,我们走!”
  人在南大陆的扈国,南大陆那边灵气甚少,因此,也很少有修仙门派在那附近。那边几乎全部都是凡人世界,修仙者在那边,几乎变成了传说中的存在,普通人都没听说过。
  那祖宗怎么真的跑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去了?
  廖停雁也顾不得其他,心潮澎湃立刻出发,都到了扈国境内了才想起来细问,“人究竟在哪里,现在是什么身份?”
  来报信的那个魔修也是才想起来,好像魔将大人的信中都没有详细说。
  “算了。”廖停雁摆手,“先就近找个地方停下休息,然后将祈氏魔将召来询问便是。”
  为了避免在扈国这个普通人国度引起恐慌,廖停雁一行人伪装成普通人,坐着寻常的马车,进入了最近的郡城。
  恰巧是扈国的端夏节,整个溧阳郡都非常热闹,城外的河上还有人在赛龙舟。
  廖停雁看着人群,见几乎所有人都手拿艾草,头上插着类似菖蒲的花,手上系着彩绳,顿时觉得很是亲切,这就像原来世界的端午节一样,她在修仙界多少年都没见人过端午节了,不由得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只看了几眼,她便放下了车帘。算了,还是先找司马焦要紧。
  ……
  湖边一座游船内,溧阳郡守魏显瑜弓着腰,语气小心地对面前的人道:“陛下,这里人如此多,您万金之躯,又只带了这么些侍卫,可不能在此久留,为防意外还是早些回去臣下府内歇息吧。”
  他说着,不断去偷瞄那位陛下的神色,生怕自己的话惹怒了他。
  他们这位陛下名为司马焦,十六岁的年纪,残暴之名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不是先王只留下这一个子嗣,他无论如何也坐不上这王位。也不怪乎朝中几位老臣都暗中叹息,说此君主有亡国之相,必是亡国之君。
  这位陛下不喜朝政事物,又自小患有头疾,十分不耐听人讲书,十二岁时还提剑杀了他的一位老师,很是为朝臣诟病,结果敢于诟病他的朝臣都被他杀了个痛快。
  自古便是仁善之君易被朝臣拿捏,反而是昏君暴君之流。一意孤行,为所欲为,更令朝臣惶恐。
  第71章
  陛下年岁渐长, 越发不喜欢长留宫廷,时常随心带着臣下护卫, 前往各郡, 名为私访民情,实则谁不知道这位陛下只是嫌无聊, 才会搞得兴师动众, 不顾朝中反对之声,离宫游玩, 今次干脆抛下春祭来到溧阳。
  魏显瑜这个溧阳郡守做了好些年了,心中想什么面上不显, 这些时日尽心尽力的照顾陛下玩乐。今日城外热闹, 陛下要看龙舟, 他也安排妥当,还特地准备了些美人在湖岸边歌舞。
  只是到了地方,也不见陛下对龙舟有多么感兴趣, 坐在船边,百无聊赖摆弄着腰间一块玉珏。
  眼看着这一坐就是大半日, 魏显瑜站在这伺候的有些受不住,背后汗湿,腿脚酸疼。他养尊处优惯了, 怎么受得住这个,只好试探着开口,想着先把这位陛下劝回去歇息,自己也好松快松快。
  十六岁的陛下, 面若好女,脸若粉敷,黑发乌眼,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只是面上莫名带着一股戾气,看人时总有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沉郁森然。
  他仿佛没有听见魏显瑜说的话,神情波澜不惊,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魏显瑜长居溧阳,与这位传言中的暴君相处不多,见他不理会自己,忍不住试着再劝。
  那好好坐着的司马焦毫无预兆忽然间一拂袖,看也不看,将桌上一盏茶甩在了魏显瑜身上,茶杯砸了他的脑门,还淋了他一身的茶叶。
  魏显瑜眼角抽搐,却什么都没敢说,低下头去,掩饰神情。
  就在这时,他看到司马焦站起,一把撕开了挂在窗扇上的半透明绣花锦帘,往外看去,目光仿佛在追寻什么。
  挂帘子的玉勾和流苏都被他扯得掉在地上,玉珠在地上弹动,滚进了一边的茶几下。
  不只是魏显瑜,连伺候在陛下身边的几个太监见状,都面露诧异之色。
  其中一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上前轻声道:“陛下,您怎么了,可是在找什么?”
  司马焦忽然按了按额心,“方才路边有一个坐着华架车马的女子,去为孤找到她。”
  ……
  “什么?他现在是扈国的陛下?”
  廖停雁先是惊讶,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早觉得这祖宗像个暴君,如今可算是实至名归了。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她是直接把司马焦抢回去魔域,还是先接近他,试试他的记忆有没有恢复,再慢慢来告诉他以前的事?
  黑蛇留在魔域震慑下属,没有跟来。廖停雁身边只带了个红螺和一群魔将魔修。
  红螺:“当然是先把他带回去再说,现在他就是个凡人,又不能反抗,你不是正好将他带回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有,得再让他修炼,哪怕身体资质不好,以那位祖宗的悟性,也一定能修出个样子。”
  廖停雁听着,却久久没有说话。
  她有些出神。
  她们暂时落脚的这个庭院,长了大丛的栀子,浓绿的叶和白的花正好就在窗外。她看着窗外的花发了一阵呆,忽然说:“不,就留在这里,我不把他带回魔域,也不要他修炼。”
  我想让他当一世普通的凡人。
  红螺很不能理解,睁大了眼睛,喊道:“不让他修炼?凡人短短几十年,难不成你还真的要看他过完这几十年,然后就这么死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廖停雁想说,我从前也是凡人,我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拥有更长久的生命,我其实是并不想活得那么久的,久的令人害怕,只是这十几年,她就已经觉得十分疲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