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刘易斯下飞机的时候,就看到了管家站在那儿等着了。他并没有告诉家里人他要回来了,但人就在那儿等着了。
  他其实也不太意外,全家人都刮油似的刮他的行踪。大概他用护照买机票的那一秒,就已经被家里人知道了。
  “怎么在这儿?”刘易斯脸带微笑地走向管家,像是他一早期待管家的到来一样,“爸呢?”
  管家也微笑:“老爷在车上等您呢。”
  “走吧。”刘易斯淡淡一笑,跟着管家走到了机场外,上了老爷子的limo。
  老刘坐在后座,看到刘易斯,便笑:“回来啦?阿伊尼亚好不好玩?”
  “没什么玩的,那地方基建不好,信号很弱,我都打不上电话,也是回来才知道大家都在找我。”刘易斯睁眼说瞎话,笑笑,“真抱歉!”
  老刘冷笑,说:“那信号可真弱!到lucius和你签协议、委托国内代理人办股权转让的时候,信号就变强了?”
  “您说的是这件事啊?”刘易斯恍然大悟似的说,“这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就签了个名,别的事情都是lucius办的。”
  “哦?”老刘挑起眉,“你的意思是,和你没关系?”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是受益者。”刘易斯答,“您说,他愿意给我股权,我也没有不要的道理吧?”
  老刘笑了,说:“那可是我从你嘴上听到的最聪明的一句话了……以前我说要让你加入‘傲鹰’,你都百般推诿的,现在倒是知道股权的好处了?”
  刘易斯却答:“父亲,您是在责怪我?”
  “不,不是。”老刘摇头,“我觉得这挺好的,毕竟咱们是亲父子。你想通了,懂事了,老爸也很欣慰。这样吧,我们明天就去开会,投票决议,我们两父子一起进董事会……你说如何?”
  刘易斯笑了:“好啊。”
  刘易斯答应得这么爽快,让老刘也惊愕了。
  老刘愣了愣,说:“你答应了?”
  “当然,我们才是亲父子啊!”刘易斯微笑,“我总是特别听话的,不是吗?”
  老刘竟也说不出一句“不是”,半晌,只点头,赞道:“当然,你一直都是我最乖的那个儿子!”
  第52章
  刘易斯刚回到家里,便听到了鸟儿啼叫的声音。
  他感到一阵讶异,目光转向走廊,便看到挂着的灯笼似的一串的鸟笼。
  “父亲又养起了鹦鹉了?”刘易斯说这话的声音不高,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管家却听得清楚,笑吟吟回答:“是的,大约是两位少爷离开了之后,老爷有些寂寞。”
  刘易斯想起了之前父亲为了和刘修斯斗气将鹦鹉摔死的事情,忽感到不寒而栗。
  这个家里,情是冷的。
  刘易斯见到了这些鹦鹉,忽而想到什么,忙问道:“酒窖呢?”
  管家听到刘易斯问起这个,也微微变了变脸色,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回答:“之前家族聚会,老爷高兴,送走了不少的酒了。酒窖也打算改造一番……”
  “什么?”刘易斯大骇,迈着急切的步子往酒窖走过去。
  当他顺着楼梯到达底下的时候,便看到酒窖里已是一片狼藉,刘修斯珍藏的威士忌全部被搬空了。酒柜原本是刘修斯订制的,上面刻有“lucius lau”的字样。而现在,刻有这些字样的酒柜悉数被暴力砸坏。剩下的酒柜得以幸存,但里面摆放着的都是老刘喜欢的茅台和干邑,而非刘修斯以往的藏品。
  放在酒窖中央的那套造型朴实的橡木桌椅也不翼而飞,现在放着的是红木的桌椅。
  刘易斯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
  他想起了之前以往在这儿与刘修斯共度的时光。
  而这些好的纪念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破坏了。
  他既觉得愤怒,又觉得难过,更有些责怪自己没有将这一切守护好。
  管家跟着刘易斯背后走来的,打量着刘易斯的神色,也暗道不妙,却仍只得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以他所看,lucius是不会回来了……”
  刘易斯也留意到,所有人都改口叫刘修斯为“lucius”了。
  就好像“刘修斯”这三个字很难启齿一样。好比“**吗”不雅,大家便说“wtf”。说外语总显得委婉些。
  刘易斯步伐急促,笃笃地往酒窖深处走,东摸摸、西挖挖的,像是在寻找什么。
  管家便问:“少爷,您在找什么?我帮你找找看。”
  ——这下真有趣,大家也不叫我“少爷仔”了。
  刘易斯嘴角微微牵了牵,说:“那套爱尔兰咖啡专用酒杯还在吗?”
  管家露出有些困惑的样子:“这个我倒没留意。我问问莲子姐。她可能会知道。”
  “那不用了,我自己去问吧。”刘易斯听见了“莲子姐”这三个字,心里既觉得温暖,同时又有些忐忑。
  莲子姐对他而言从来都是一个温良娴雅的女长辈,但现在……
  也不知道这个印象会不会如同那刻着“lucius”的酒柜一样被粉碎。
  刘易斯到了花坛附近的地方,找到了莲子姐。莲子姐一如既往的,身上穿着女佣的黑白制服,脚上穿着一双粗跟的黑皮鞋。这样的打扮让她看起来比较拘谨、也比较职业。
  刘易斯倒有些怕她过分拘谨、职业,自己干咳了两声,说:“我回来了。”
  “唉?”莲子姐听到了刘易斯的声音,惊喜地回过头来,笑着说,“少爷仔?”
  听到“少爷仔”三个字,刘易斯一颗心便放下了。
  “你……”刘易斯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才道,“知道酒窖里那套爱尔兰咖啡杯去了哪儿吗?”
  “我知道啊。”莲子姐答,“大少爷离开这儿去东欧之前,就已经把那套用具拿走了。”
  刘易斯闻言,是松了一口气,默默庆幸起来。过了半天,刘易斯又隐隐有些不快了,只觉得刘修斯莫名的可厌。——他就什么都知道了?却什么都不与我说,总是叫我白担心……
  莲子姐笑笑,又说:“对了,你回来得也好。我便是克日就要走的了,还真好能在那之前见到你。”
  刘易斯闻言大惊,却说:“你怎么要走?是……是父亲让你走的?”
  莲子姐闻言,叹着气点点头。
  想起来,自从刘修斯当家之后,莲子姐就是他在家里的心腹。现在,老刘连酒窖都砸了,自然不会留莲子姐在这儿碍眼。
  刘易斯却道:“可是我和哥都离不开了你……”
  莲子姐闻言,有些感动,眼眶微湿,却说:“可是少爷仔啊,大少爷真的会回来吗……?”
  刘易斯却也拿不准。
  说实话,现在这个情形,刘修斯也不可能回到“刘家”了。
  刘易斯叹道:“可是……你也不用走啊?哥会来回来的——回到本市,他就算不住这儿,也会住在别处。到时候,他会需要你的。”
  莲子姐却不甘地说:“可你哥连那套酒具都知道带走,却没有说要带我啊?”
  刘易斯苦笑,说:“可能他是恰好想在外头调制爱尔兰咖啡而已呢?”
  “才怪!”莲子姐一脸不信的,“他可是连你们的相册都带走了呢!他明明是知道了什么的。”
  “我……我们的相册?”刘易斯愣了愣,“什么相册?”
  “就是你们两兄弟小时候拍的照片,夫人给你们拍的那些……”
  刘易斯这才想起来了,小时候母亲经常带他俩出去活动,还会给他们拍照。但他很久没见过这些照片了,他还以为这些照片随着母亲的离开而散失了,没想到,一直在刘修斯那儿。
  此时,花坛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刘易斯和莲子姐都不自觉地噤了声。
  走廊那儿走出来一个苍老的身影——正是老刘。
  老刘冷冷地觑了二人一眼,说:“在话别呢?”
  “嗯,是的,刘先生。”莲子姐不冷不热地回答,“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那就不用挑日子了,”老刘语气也很冷,“现在就——”
  “父亲,”刘易斯打断了老刘的话,“我还是习惯莲子姐的陪伴,我不想她离开。”
  老刘冷笑,说:“她年纪也大了,让她回去陪伴家人不是很好吗?”
  “我已将她视为家人了。”刘易斯说。
  “呵!不是什么人都配做你的家人的。”老刘毫不客气地说,“你现在是不听话了吗?”
  刘易斯挺直腰,身板看起来就像花坛上的一枝竹子一样笔挺:“父亲,今晚还要讨论董事会的事情呢,我们需要在这样小的话题上纠缠吗?”
  老刘的脸色变得铁青,狠狠咬牙。
  刘易斯很熟悉老刘的这个表情——这样的表情他已见过多回了。每次,老刘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下一秒就是破口大骂,甚至会砸东西。
  刘易斯已经准备后迎接父亲的盛怒了——一如既往。
  没想到,老刘却吞了吞气,说:“行!但她可不能继续做女佣的头领了。你喜欢她,就让她只伺候你吧!别的事情也不需要她插手。”
  刘易斯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刘让步得那么快。他愣了愣,才说:“好的,谢谢父亲。”
  老刘冷哼一声,闷头不语,转身离去。
  看着老刘走远了,刘易斯才微微回过神来,说:“我知道哥为什么不提前带你走了……”
  “嗯?”莲子姐不解地看着刘易斯。
  刘易斯喃喃道:“他知道我舍不得你……知道我需要被推一把……他想我来做这个‘英雄’。”
  也许,刘易斯没有亲眼看到酒窖被砸坏、莲子姐被赶走,也无法真正有决心和父亲对着干吧?
  刘易斯又想起了刘修斯说的,“有钱腰板才挺得直”。
  他想到刚刚自己对着父亲腰板挺得那么直,便想,这话真的是话糙理不糙。
  入夜之后,刘易斯才到了父亲的书房。此时,父亲的书房里已坐满了六位叔伯们。刘易斯也坐下了,没有与他们客气什么。
  他们倒是说,准备回应新闻,承认刘修斯不是他们的血亲,回去还得把刘修斯从族谱上除名。
  他们只说:“让lucius死后当个孤魂野鬼!”
  这话真难想象是读过书的人说出来的。
  刘易斯笑笑,说:“为什么大家都叫他lucius?”
  “不然呢?”老刘冷淡地说,“他根本不姓刘。‘修斯’这个名字是我给他的,现在我要拿回来,不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