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夏明之端着几份饮料回来了,声音压得很低,带了一点制止的味道,叫了一声,“哥。”
  夏明之不知道听见了多少,他往阮卿跟夏明一两人中间一坐,彻底分隔开了他们两个。
  阮卿只能歉意地对夏明一笑了笑。
  夏明一被自己弟弟不动声色地瞪了几眼,知道这话是说不成了,干脆站起来去找自己老婆去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夏明之却跟了过来,跟安婕道,“嫂子,麻烦你先陪陪阮阮,我有话跟我哥说。”
  安婕看他们一眼,也不掺和他们哥俩的事情,带着两个孩子走过去,拍拍夏棉的屁股,让她像个球一样扑进了阮卿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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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嘛跟阮阮说这些?”夏明之等安婕一走,就不满地冲他哥道,“我不需要谁来替我求情,我自己犯过的错,那是我罪有应得,我活该。阮阮什么都没错,他不需要为我负责!”
  “我自己有心理阴影是我的事情,是我不够成熟冷静,自以为是才走到这一步的。阮卿不需要体谅我。”夏明之想冲他哥嚷嚷,却又不敢说得太大声,怕阮卿听见。
  阮卿在那边跟安婕聊天,其实他也看了夏明之几眼,却终究没有探究的意思。
  “你是活该。但就算罪犯还能有辩护律师,我凭什么不能替我弟弟分辨两句?”夏明一也很不满,“你跟阮卿已经复合了,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爱人,到底有什么心理问题。”
  “你问过阮卿吗?他愿意你瞒着他吗?”夏明一问道。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夏明之。
  但夏明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所以呢,我应该恬不知耻地告诉阮卿,说我也是有苦衷的,虽然我把你在发情期丢下了,虽然我害你被阮家囚禁,害你一个人孤独地过了四年。”
  “但我有苦衷的,我只是生病了,所以原谅我吧?”
  “是这样吗……哥。”
  夏明之惨笑了一声,带着自嘲,“我得多不要脸,才能理直气壮地去告诉阮卿这些。”
  他太了解阮卿了,太明白如果他把自己的全部都和阮卿和盘托出,告诉他,自己有标记障碍,再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会有标记障碍,阮卿一定会原谅他。
  可他不需要阮卿原谅。
  阮卿可以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的过错。
  因为他罪有应得。
  做错了事就要得到惩罚,这是小孩子都懂的事情。
  夏明之说道,“阮卿这么心软,如果他知道我的心病……”
  “即使他不想接受我,他也会强迫自己放下过去,重新和我在一起。”
  “可我不能心安理得去利用他的心软。”
  夏明之呼出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在沙发那里跟安婕说话的阮卿,斩钉截铁道,“我做不到这么无耻。”
  夏明一快被他一连串的话气死了。
  这个兔崽子就是在骂他无耻是不是?
  两个alpha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先低头,像两个狮子对立,怒目而视。
  假山上的流水潺潺地沿着石头往下流淌,溅起碎玉般的水花,这在夏日里本应该让人觉得平静清凉,但此刻听着这声音,却无端让人有点烦躁。
  夏明之恼怒地揉了一下头发,他咬着嘴唇,像是要制止自己说出更多。
  夏明一也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地瞪着夏明之,大概心里在盘算要不要把这个兔崽子踢池子里去算了。
  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夏明之首先移开了视线。
  他放软了声音,带了一点哀求,“哥,你知道阮卿受了多大的苦,我不能再让他委屈自己一星半点。”
  “哥,我已经痊愈了,我不会再犯了。所以阮卿没必要知道。”
  “我不想他可怜我。”
  “我只希望他是因为爱我,我是他人生最好的选择,我能给他安全感,他才和我在一起。”
  “而不是他觉得不该怪我。”
  夏明之恳切地看着他哥,“哥,你别打扰阮卿,有问题你找我就行。”
  夏明之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在对他哥哥示弱,为了阮卿。
  夏明一还能说什么,他向来疼这个弟弟,母亲去世前握着他的手说弟弟就交给你了,他却没能看好他。
  “你这是在犯蠢,”夏明一盯着自己弟弟,缓缓说道,“爱情里,哪有这么多公平。”
  “我宁愿蠢。”夏明之说道。
  “我以前就是活得太聪明,一心保全自己,才把阮卿害到这个地步。”
  “我现在宁可蠢一点,慢一点,去讨阮卿的一点欢心。”
  夏明之回头看了阮卿一眼,阮卿也在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遥遥相接,阮卿对着夏明之笑了一下。
  夏明之就情不自禁也笑了。
  夏明之笑起来,是很像他母亲的,眼神明亮,眼尾微微上勾,一心一意看着自己爱人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有了温柔的光。
  他是爱着阮卿的,虔诚到刻骨地爱着他。
  夏明一看得出来。
  他叹了口气,懒得再说夏明之了,说了也没用。
  他踢了一颗石子到鱼池里,底下红头锦鲤攒动,夏明一看着这些鲤鱼为一颗石子争先恐后,却觉得夏明之比这些鱼还傻。
  第三十八章 阮三
  晚上阮卿跟着夏明之回去,他们现在经常住在四年前买下的那座公寓里。
  谁也没有刻意提,但是夏明之留着阮卿在这边住下,阮卿也不反对,一星期倒有六天都在一起。
  在阮卿的强烈抗议下,夏明之把照片墙给撤了,一边撤还要一边跟阮卿嘀咕,“这是你们高三演出的时候,我在底下给你拍的。”
  “这张,你过生日的,还有这张,我们去新西兰旅游。”
  阮卿懒洋洋地在沙发上翻着杂志,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两个字,“快收。”
  夏明之只能委委屈屈抱着箱子去了客房。
  但是墙上重新挂了阮卿以前画的一幅画,画上是一副写意山水,笔法说不上多么精妙,却也有一番开阔意境。
  阮卿心里嫌弃自己当年画技稚嫩,可是看夏明之认真摆放,极其珍惜的样子,嘴角翘了翘,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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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晚上阮卿其实过得挺开心的,他刚刚离开的时候棉棉已经困了,却还拿肉乎乎的小胳膊搂着他,嘴巴像抹了蜜,含糊不清地说,“漂亮哥哥以后还来看我吗,我好喜欢你呀。”
  小孩子就是这么赤诚天真,喜欢就是喜欢,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不怕碰壁也不怕受伤。
  夏明之却偏偏酸溜溜拆台,“她上回对江雨也这么说的。”
  阮卿不在乎,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十个八个都正常,他在棉棉的脸上亲了两下,“我也喜欢棉棉。”
  如今坐在夏明之车上,因为夏明之刚刚喝酒了,是阮卿开的车。
  他开着车穿过隧道的时候,突然想起明天要去阮家,心情的愉悦就打了点折扣。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夏明一准备告诉他的事情,只听了个开头就被夏明之打断了。
  阮卿看了夏明之几眼。
  他想起夏明一说,如果他们的母亲没走,夏明之不会这么抗拒ao的结合。
  他其实也想知道原因,他没和夏明之在一起前,就听夏明之提过,他是不婚主义,绝不会标记任何一个omega。
  但夏明之那时候只是说,因为他要纵情享乐,不想把自己在一个人身上捆住。
  可如今听夏明一的口气,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
  当年夏明之母亲去世,其实也算个大事。因为他母亲去世前正在和他父亲办理离婚手续,可是手续还没有办成,他母亲却急病去世。
  而在夏明之母亲的葬礼上,夏明之的父亲自始至终都很冷静,穿着一身漆黑的西装,面容英俊冷漠,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告别,而非生离死别。
  以至于那时候传言纷纷,甚至有人猜测他父亲是为了财产继承害死了妻子。
  不过阮卿是不太信的。
  要是真有这个可能,夏明之不会只是对父亲冷漠以待,而是真的会父子反目成仇,想尽办法把他爸送牢里去。
  但夏明之明显想要回避这件事情,阮卿看着窗外,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隐藏的秘密,即使是伴侣,也不能过分去窥探。
  阮卿开着车停到了地下室,推推夏明之,夏明之才像如梦初醒,跟着他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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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回到家里,阮卿洗了个澡就去睡了,他今天很累,不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见了阮三小姐。
  他去国外的第一年,他也经常在梦里看见她,看见她毫无生机地倒在地上,惨白黯淡的一张脸,嘴上沾着血迹,玫瑰花一样的红,不管他怎么哭泣哀求,阮三小姐都没有回应。
  可是今天他梦见她,阮三小姐却变回了平常的样子,穿着柔软的长裙,头发盘起来,耳朵上坠着两颗圆润的珍珠。
  她还是这么柔弱,是阮家模范般的omega小姐,比橱窗里的洋娃娃还要精致温婉,不会反抗,也不会违背父亲的意愿。
  可是阮卿在梦中握住她的手,他却看见阮三小姐微笑着看他,低声道,“你为什么还活着啊?”
  声音是这么的可惜,带着真切的遗憾。。
  阮卿心如刀绞,却还是笑了出来。
  他对阮三小姐说了一句话。
  阮三小姐本来温柔明媚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眼神变得幽怨而凄怆。
  而阮卿始终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