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宋暨锁眉,又把碗往他手里塞:“你吃。”
  “……你吃你吃,我就随口一说!”
  宋暨又说:“那你闭嘴。”
  “……”宋展怨念地接过了碗。
  他以为大哥是怕他饿死,然而大哥只是想堵住他的嘴,简直冷酷无情!
  他闭嘴了半晌,冷酷无情的大哥抬起头:“我觉得将军想错了。”
  “咳……”宋展险些被一团面糊噎住,“你说什么呢!”
  这种话动摇军心,不能乱说。
  宋暨笑了下,压低几分声,树枝在面前的草图上画了个圈:“你看,将军一直让我们打这儿,你说是为什么?”
  将领不会跟士兵具体分析战术,大家只要按军令打就行。但宋展想了想,推测出了大概的原因:“我们现在被包围,这边敌军少,比较好冲出去呗。”
  “对,我也觉得是。”说完,他又往另一边画了个圈,“那你在看这儿呢?”
  “……”宋展怔怔地开头看他,“哥,你知道大家管这个地方叫亡命坡吧。”
  亡命坡,一听就不是个好地方。
  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若他们的人数数倍于敌军,或许还能把它吃下来,但现在这样的困境,想去攻它是不可能的。
  宋展只得委婉道:“哥你别胡琢磨啊……我觉得将军的打法没问题。”
  宋暨未予置评,只又问他:“那你觉得敌军主帅在哪里呢?”
  打了这么多天,四面八方都是敌军,他们每日厮杀,却不知道敌方主帅身在何处。
  至于将军,或许知道,或许也不知道,反正没有告诉他们。
  宋展愕然,继而恍惚:“你觉得他在……”
  宋暨点头:“亡命坡不仅易守难攻,视野也好。我若是匈奴主帅,我就在那里坐镇,掌控大局。”
  “就算是这样,我们又能如何?”宋展叹气,“将军又不会听你的。”
  宋暨在之前的几战中颇为英勇,所以当了军侯,掌管一曲。但“一曲”也就是五百人而已,这个官位不大,单这一支军队都有好几十个军侯,绝不是能进帐与将军议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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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宋暨好帅一将军(15)
  夜色渐深,军营中一分分安静下来,一分分变得更为可怕。
  厮杀已持续太多天,军营周围不远处,就是尸山血海。
  浓浆般的血在惨白的月光下弥漫出腥甜滋味,恐怖的画面成了栖息大漠中的兽类的天堂。它们撕咬尸体,扯拽出内脏,半干涸的血在地上脱出长长的痕迹。
  突然,一头雄狼耳朵抖动,察觉到动静,即刻尖锐嚎叫,号召同伴像远处奔逃。
  不多时,一支队伍躬着身潜入夜色。
  他们尽量不出声,驻守在军营边缘的士兵也被安静击晕,扶到一旁。
  很快,他们踏过了那片尸山血海,往更西边的高坡行去。
  .
  京中,虞谣一连数日夜不能寐,总是白天浑浑噩噩地补觉,晚上就更清醒,成了恶性循环。
  “唉……”意识中的她长声叹息,白泽在旁边靠着墙吃薯条:“你不至于吧。”
  虞谣不理他,他自顾自地笑:“你明明清楚他不会出事。”
  虞谣淡淡瞟他:“舅舅。”
  白泽:“?”
  “您一直是单身狗吧?”
  短暂愣怔,白泽怒吼:“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胡说八道!”
  “不是吗?”虞谣抱着枕头重重躺下,“我瞧您一点不懂相思愁。”
  “我儿子都有好几个了!”白泽磨牙,冷冷反击,“但我们神兽一般无需苦恋,日子都过得很美,不像你,作天作地。”
  “……”虞谣干笑,“没进入成年期就开始轮回又不是我的错。”
  说着意识道:“哎?您这意思神兽应该不需要轮回?那我为什么要轮回啊?”
  白泽沉默了一下:“你掉孟婆汤里了。”
  “?”虞谣翻个身,诧异地看他,“怎么回事?您具体说说?”
  白泽低头继续吃了两根薯条,头发的阴影在前遮着,她看不清神情。
  她追问道:“说说嘛!”
  白泽终于无奈地开口:“你刚破壳的时候,你妈带着你去找孟婆聊天,你扑棱出来就掉锅里了。”
  虞谣:“……”
  白泽:“你被烫到,立刻又窜出来。你妈和孟婆赶紧在后面追,但你冒着烟跑得特别快,直接跌入轮回道。”
  虞谣:“……”
  她悲愤捂脸:“您别说了,我有画面了。”
  “是啊,那画面太美不敢看。”白泽深沉点头,“孟婆汤变成了青鸾雏鸟孟婆汤,据说那波沾染神鸟气的鬼投胎之后命都特别好。”
  虞谣:“……”
  白泽:“孟婆还拿来宴请众仙来着,多放了几种菌菇调味,评价特别好,就是有些道行太低的小仙喝完之后短暂失忆了……不过这不怪你,孟婆汤本来就这样。”
  虞谣的神情越来越扭曲。
  “当前还债率,75%。”
  突然的数值上升截住了虞谣的神情扭曲。
  她再度惊然坐起:“怎么了这是?!”
  白泽眯眼:“应该是他在疯狂想你了。”
  “也就是说……”虞谣朱唇剧烈颤动,目光也变得空洞。
  “是。”白泽点头。
  深处凶险之境,自然会额外想念爱人。记忆中她的好会变得更好,动情也会更加明显。
  .
  千里之外的匈奴大营中,突然杀声震天。
  熟睡中的匈奴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但有许多尚不及起身,就被黑暗中凌空而下的刀光割破喉咙,就此殒命。
  很快,火把光芒四起,士兵们开始集结,虽然难免慌乱,但很快找准了偷袭者的位置。
  “哥!不行啊!”宋展连续劈死两人,朝宋暨大喊,“咱们人太少了!”
  宋暨带着三百多人悄悄溜出,深入敌营,凭的是“还有一线生机”的奢求。
  他给大家分析,说现下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个死。
  他们被困已有多日,毫无能突围成功的迹象,继续在那里熬着,没有出路。结果应该是战死,或者饿死。
  这般摸出来自然也很危险,被当做逃兵抓回去是死,半道惊动敌军被围剿是死。天明前若不能顺利摸到敌军大营,太阳出来势必被敌军发现踪迹,山上一放箭,还是死。
  可比起来,还是这样赌一把,有一点点希望。
  即便几率很小,可万一成了呢?若不成,结果不会更差;可若成了,万千将士都将脱离困境。
  所以有三百多人被他说服,决定跟着他搏一把。
  宋暨胆战心惊地带着他们走,尽量小心地绕过军营与亡命坡间的一个又一个匈奴营地,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竟然顺利地摸到了亡命坡下。
  但亡命坡上驻守大营的人,却比他想象中多。
  当下以大肃军营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是匈奴军队。他以为大量兵马被派出去,匈奴大营应该也就剩下几百人保护主帅。
  毕竟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他们若不是偷袭外加运气好,根本没有攻下它的希望。
  可按照军营的规模判断,人数怕是在两千往上。
  但是,都走到这一步了。
  宋暨低身避开一刀,直身的同时反手后劈,血花在背后一溅而起。
  他左右一望,借着火光寻到大帐的轮廓。
  “二弟!”他一喝,“你带人撑住,来五十人跟我走!”
  宋展惊然:“你去哪儿?!”说着又取一人性命。
  夺下火把,宋展心念一动,判断了一下风向,火把信手扔向旁边的军帐。
  大漠的夜晚时常起风,营中军帐间的间隙又不算太大,顷刻之间,大火熊熊。
  这样的大火是人都怕,刚刚集结起来的匈奴兵马再度陷入混乱,原本杀到近前的十几人慌忙掉头闪避。宋展一边招呼自己人避火一边大笑:“来啊!一起上啊!”
  这火燃得更好,背着宋暨所去的方向烧过去,大概能掀掉三分之一个军营。
  “给我使劲烧!”宋展眉开眼笑,然而话声刚落,风向忽转!
  火焰与浓烟调转回来,借着未烧尽的帐篷,刮向另一边。
  这样烧倒能烧掉另外三分之二个军营了,可主帅大帐也在那边。
  宋暨在那边。
  “咝——”宋展窒息,脸色煞白,眼见火势凶猛,横心一咬牙,拔腿向主帐奔去。
  军营中乱作一团,主帐附近厮杀一片。
  虽有人发现不远处起火了,但拼杀中也无暇多看。所有人都在机械性地砍杀,宋暨看准时机一刀劈开帐布,翻身滚入帐中。
  不及起身,嗖嗖两声,两支□□直插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