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一下车,森森立即往那边的空位挪,把位置让给陆辰昱。挪动的时候,她的脚被磕了一下,低头看见个铁笼子,里面是她今天送去石头窝的那只流浪狗。小狗洗了澡,毛发干净柔顺,看起来顺眼多了,可惜那只断腿包着绷带,根本无法着力,还是很可怜。
  她挪过去以后,陆辰昱就在身边坐下了,森森看着他,轻声说:“谢谢……那两个人走了吗?”
  陆辰昱答非所问:“解决了。”
  解决……是什么意思啊?森森下意识去看他那只缠了绷带的手,看不出任何异常,他是不是动手了啊?那速度未免太快了。
  陆辰昱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嘴角轻扯,一双长长的腿无处安放,有些委屈地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不过他倒是无所谓,有些懒散地跟赵照聊天:“警察叔叔什么时候来啊。”
  “十五分钟吧。”赵照说。
  陆辰昱:“那让他们疼个十五分钟,不然跑了,警察叔叔来了找不到人。”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谈论早餐吃了什么一样,森森心里却咯噔一下,他果然又动手了……而且是为了她,算起来,这是第二次了。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还有些不安,忍不住说:“陆辰昱……”
  陆辰昱侧过头看她。
  他们坐得很近,就像在学校里当同桌那样的距离。但这里不是学校,而是在同学的私家车上,这种感觉很不一样。森森被那双深黑的眸子一看,有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去看他那只受伤的手,轻声说:“你的手……你、你没事吧?”
  “没事,你紧张什么?”陆辰昱依旧看着她,利刃般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喘?”
  森森出了很多汗,从刚才就在喘息,半天没缓过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刘海都被汗水打湿了,唇色也不如平时红润,好像进行过很剧烈的运动。赵照很生气地插嘴:“是不是那些人追的你?”
  “不是,其实我刚刚在公园里……”森森摇头,顿了一下,挤出两个字,“跑步。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
  “没事没事。”赵照笑眯眯的,跟司机说,“叔走吧,咱不管他们,先把我同学送回去。对了,森森妹子,你是不是住附近啊?”
  “对。”森森点头,有些拘谨地说,“我在前面那个路口下车就好,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赵照说。
  他性格真好。森森想,从刚认识开始,和他相处几乎没有压力,赵照真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男生。眼看就要到森森住的小区附近了,陆辰昱突然开口:“先送狗。”
  他声音不大,有些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思。司机果然没停,刚好遇到绿灯,他直接拐弯去另一条路了。
  森森咬了下唇,没有说话。陆辰昱转过头来,看着她说:“你。”
  森森和他对视。
  “我送。”
  她一呆。
  “啊,行。”赵照虽然觉得这个安排不是特别科学,但他没想太多,点头,“那陆哥,我等你啊。”
  “不用。”陆辰昱调整了下坐姿,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我自己回去。”
  “好吧。”赵照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随意了,正聊着,他手机响了,“啊,警察叔叔……对就是他们……尾随未成年少女……不是我揍的不关我事啊……我不知道……那不行我怎么能把人家女孩子交出去啊……好咯我一会儿过来……”
  赵照像跟朋友聊天似的应付警察的电话,车子停在石头窝,森森跟着陆辰昱下车,赵照抽空跟他们挥手,指着电话做了个口型:别担心交给我。
  森森很感激。
  “在这等我。”赵照走后,陆辰昱把狗拎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看她乖乖站在门前石阶上,不由得勾了下唇,“走。”
  森森走在他前头,她走不快,身后的人慢悠悠跟着。天色终于暗下来,仿佛身陷蒸笼般的闷热慢慢散去,风吹过时还挺舒服。森森的裙子过了膝盖,一双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陆辰昱的视线偶尔沾一下,心想,这腿还挺长。
  “那只狗……”森森突然开口,她觉得这个气氛有点怪异,想找话题打破尴尬,“它的腿以后能好吗?”
  “不能。”
  “那……”森森很担忧,“怎么办啊?”
  “瘸着。”陆辰昱说。
  森森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她有点心疼那只狗,同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反倒是陆辰昱察觉到她的局促,微微侧头,看着她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突然问:“你是不是很怕我?”
  森森脚下一停,陆辰昱两步就赶上来了,站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歪着头看她。
  她睁大了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直视他深邃的双眸,小心地问:“我……是不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陆辰昱跟她对视了一瞬,喉结微微滑动,莫名有些烦躁。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谨慎地抛出新的问题来试探他的反应,怎么说呢,就是这副故意伪装出来的把姿态放得极低的样子,让他心里不舒服。
  怎么回事啊她,明明骨子里藏着冷漠和狠戾的一面,在人前的时候,偏要费劲压抑住,总是表现得很小心、很疏离。
  就很假。
  “你现在就让我很不高兴。”他毫不客气地说。
  森森明显轻轻怔了下,目光有些茫然。她已经努力放低姿态了,他还不高兴啊。被那双淡漠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有点不知所措,后退一步碰到电线杆子。
  “那……对不起啊……”她只好这样说。
  “除了对不起和谢谢,你会不会说别的?”陆辰昱像是不打算放过她似的,她后退,他就上前,伸手撑住电线杆,垂眸打量她。
  森森抬头瞥了一眼他放在头顶的手,努力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声音柔柔的:“你想让我说什么呀?”
  眼神怯生生的,声音又跟小猫似的,叫人心里一阵酥麻。
  陆辰昱的眼眸一瞬间晦暗起来,静了几秒,情不自禁舔了舔后槽牙。这丫头,还挺会演,演那种柔弱无害可怜兮兮的小女生很到位,教人不好意思冲她发脾气。
  她怎么不去申请个奥斯卡奖?
  陆辰昱上上下下审视她一番,默想,行,算你厉害。
  “我,陆辰昱,这辈子不会打女人。”他突然凑近,双唇离她耳朵只有几厘米,一字一顿,“你用不着这么怕我,记住了没?”
  他的话不但说得斩钉截铁,还跟赌咒发誓一样,森森有点懵,她当然知道,有点教养的男人都不会轻易对女人动手,但他真的说得好严肃正经,好像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她咬着唇,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她莹白的耳垂近在咫尺,小小的一个,跟玉似的,随着点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陆辰昱感觉眼睛有点被闪瞎。小姑娘就说了四个字,每个字的发音都那么轻飘飘的,陆辰昱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撒娇?
  他被这个想法弄得心里痒痒,倏然抽回手,这回换他走在前头。
  森森松了口气。陆辰昱一言不发,脚步放得很慢,森森跟着他,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心里生出点复杂的情绪,脱口喊:“陆辰昱……”
  他停步,单手插在口袋,脑袋歪着,想听她要说什么。
  “你可能不喜欢听我说这些,但我还是想正式一点跟你说……”森森斟酌着话语,小心开口,“你帮过我很多次,我想真诚地向你表达一次感谢,希望你不会介意。”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陆辰昱确实帮过她很多,除去他脾气有点凶以外,仔细想想,她这位同桌其实是一个很仗义的人。森森由于听了些别人对他的议论,以及有点惧怕他发脾气,很自觉地想远离这个人,但她三番两次受了他的帮助,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表的态应该要表。
  而陆辰昱呢,他总觉得森森有点莫名其妙的虚伪和敷衍,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本来是打算听听就算的,但森森刚才的语气带了几分真诚,他听着,好像有点那么回事。
  于是他懒懒地应声:“嗯。”
  “还有……”说起这个,森森有点愧疚,弱弱地说,“我昨天弄脏了你的衣服,那个油渍很难洗干净的,要不……你把衣服给我,我洗好以后再还你。”
  陆辰昱似乎有点意外,转过来,挑了挑眉:“你要给我洗衣服?”
  森森:“……”不是,她只是觉得衣服是她弄脏的,有义务帮他洗干净而已,为什么他说出来的时候,感觉不是很对劲。
  陆辰昱打量她一会儿,突然走到她面前,眯着眼看她,薄唇微勾:“同学,只有我家里人能给我洗衣服。”
  啊。
  森森微微张嘴,脸颊莫名有点烫。她不是他家里人,所以没资格给他洗衣服?但是,谁要这个资格啊……
  陆辰昱目光微动,将森森的细微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忍不住想笑:“跟你开玩笑。”顿了一下,他淡淡地说,“衣服不怪你,不用记着。”
  森森垂下眼眸,有点窘迫。
  “这么不经逗呢。”他语气悠悠。
  但好歹是放过她了。陆辰昱点点脚尖,轻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森森跟着他影子,两人一步之遥,一路没再说话。
  陆辰昱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回去了,森森看了下时间,离森茉丽下班不远了。她蹬蹬蹬跑上楼,抓紧时间洗澡洗衣服,换上干净的睡衣,再把手机拿出来卸载今天刚安装的app,再三检查,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坐下来开始看书。
  晚上九点半,森茉丽回来了,家里一切如常。
  第15章 第十五颗糖
  周一返校,森森照例是六点钟起来,换好校服,把周末买的那一大堆参考书背到学校去。她在家做了一天的习题,出门乘坐公交的时候感觉跟解放似的,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上周风纪部的学生会干部说近日会有领导来访,估计就是这周,森森下了公交,看见校门口两边站着几个戴着袖章拿笔记名字的同学,神情严肃认真。
  森森跟着几个嘻嘻哈哈聊天的同学进去,有人眼尖地发现她胸前空空如也,伸手一指,喊:“喂,那个……”
  话还没说完,安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拍了那个同学一下。那个同学明显不知道怎么回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安晴站在几个学生会干部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森森。
  森森冲她点头表示感谢,走到一教楼下,温娅全神贯注在手机屏幕上,差点撞上来。森森站定,主动打招呼:“早啊。”她看了一眼温娅的手机,好像是对方一直在用的那个,忍不住说,“你的手机要回来了呀,真是太好了。”
  相比她的热情,温娅的反应可以说是很冷漠了,几乎无视了她的招呼,表情还有点臭臭的,似乎森森跟她说话是一件会让她感到困扰的事。
  “走了。”温娅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先她一步上了楼。
  森森被晾在一边,不觉有些尴尬,不过她知道温娅的性格就是这样,倒也没太把对方的态度放在心上。来上早自习的同学不多,基本上没有在看书的,森森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
  对于这种必须要接受全班注目礼的情况,森森已然习惯,不慌不忙,淡定地往座位走。许思浩蹦过来,一脸兴奋地通知:“森森同学,你的学生证和校牌发下来了!”
  学生证是古朴的深棕色,除了学校名字外,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校徽。校牌则配上了统一的挂绳,森森是住校生,校牌是蓝色的,和走读生的红色校牌有些明显区别。
  她从许思浩手里接过两样重要证件,第一时间把校牌戴上了。
  “欸欸欸欸欸!”林芊蔚今天来得挺早,转过来敲她的桌子,脸上难掩八卦的表情,兴奋又好奇地说:“陆辰昱帮你打架啦?”
  她一开口,周围的视线越发炙热了。森森感觉大家好像都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坐下整理参考书,低声问:“你从哪里听说的呀?”
  “贴吧啊,你不知道大家讨论得多热烈。”林芊蔚说着,顿了顿,有些好奇地问,“三班那个家伙真骚扰你了?”
  森森刚想说算不上,但转念一想,要是这样说了,那陆辰昱的行为就变得不可理喻了,于是她点点头。
  “哇靠,那他还好意思报复陆辰昱。”林芊蔚一脸愤懑。
  “报复?”森森一愣,忙问,“你从哪里知道的?他要对陆辰昱做什么?”
  “你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反正呢,这家伙找了几个人埋伏在校门口,说要给陆辰昱一顿教训。”林芊蔚十分看不起江洋的行为,讥讽道,“这个傻逼骚扰别人还不记打,就他那德行,找来谁也不是陆辰昱的对手。”
  她跟森森说得正兴奋,权俊熙来了冷冷看了她一眼,说:“上课了,你别吵了。”
  “哎呀,弟弟,这么爱学习啊。”林芊蔚迅速就转回去了,笑嘻嘻地逗她同桌玩。
  森森的心提了起来,陆辰昱会遭人报复?不管怎么说,他是为了她惹到那个叫江洋的,她知道他打架很厉害,但对方人多,万一他受伤怎么办?森森心里担忧,想把这事告诉他,或者让他今天不要来学校了,可是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看了一圈,发现韩霖杰和赵照都没来,其他人不用问,以他那个冷淡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把联系方式告诉别人。森森看了看另外两个空空的座位,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今天的陆辰昱身边也有赵照和韩霖杰陪着,这样万一真的打起来了,他不至于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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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自习在紧张和不安中度过,森森一整节课就没记住几个单词,颓废地趴在课桌上。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教室门口传来赵照的招牌笑声,她猛地抬头,看见陆辰昱跟在赵照后面进来,他还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眼睛半眯着,这位大哥的作息向来和别人不太一样,好像天一亮就开始犯困。
  “早啊,弟弟。早啊,森森妹子。”赵照一路喊过来,笑嘻嘻把书包放下,抓着前面的女生开始聊美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