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桑青很想回敬柳昭仪一句——你并不稳重啊,可怎么也坏到了骨子里?但太后还在此处,现在可不是呈口舌之快的时候,她得表现得足够谦虚,足够稳重。
  再次俯身拜一拜,她对着太后垂首谦卑道:“是。臣妾受教了。”
  太后长长呼出一口气,朝她招手道:“起来吧,别跪着了,跪久了膝盖疼。”林桑青道了句“谢太后”,扶着膝盖爬了起来。
  太后继续道:“纵使这份糕点不是出自你宫中,可皇帝是在你宫里中毒的,青青,你难辞其咎。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只好先将你禁足,你就待在启明殿偏殿,哪里都不许去,哀家会让人来看着你。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太后侧目看她,“孩子,你所居住的繁光宫也必须要搜查一番。”
  搜宫?林桑青有一瞬错愕,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皇上在她宫里中毒,那么搜查繁光宫是必经的程序。左不过,如若毒真是她下的,怎么会愚蠢到把证据放在自己宫里呢,一早把它消灭掉了。
  搜就搜吧,她没什么可怕的,倘使有躲在暗处的人想伺机偷放东西进繁光宫,也要先过梨奈那一关。
  梨奈看上去圆头圆脑,一副没心机的天真模样,实则精明着呢,后脑勺都长着一双眼睛。不然,侍郎君怎么会让她做陪嫁侍女,伴着他的宝贝女儿入宫。
  束手站立,林桑青不动声色地露出一抹微笑,顺从道:“是,臣妾谨遵太后安排。”
  天际那轮上弦月被乌云盖住,室内室外都暗了不少,内廷司的人又多点了几盏灯烛,直照得启明殿亮如白昼,每个人脸上的毛孔几乎都能看到。
  时间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漏过,殿内诸人都绷紧心弦等着,不知过了多久,有虚弱男声从明黄色帷帐后传出来,“母后……”
  是箫白泽!他醒了!
  太后猛地从金丝楠木椅子上弹起来,在宫妃们的簇拥下小跑到龙榻边,捂住心口,神色紧张道:“皇儿,皇儿你怎么样了?”
  唇角的血迹已被擦去,箫白泽的整张脸煞白煞白,像如厕的白浆纸一样,显得眼睫毛愈发漆黑,他本就生的如女子娇美,书中所说的“病如西子胜三分”,大抵如是。
  “咳咳。”他勉强睁着眼睛,虚弱道:“此事不怪林昭仪,她再蠢笨,也不会在自己宫里下毒戕害朕,母后切莫冲动,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他、他在为她开脱?林桑青怔住了,箫白泽真是忧国忧民的命,自己的小命都危在旦夕了,还强撑着扒开眼珠子替她说话。心底突然有些动容,他不知箫白泽为何要替她开脱,但在这个宫殿里,只有他一人开口替她说话。
  世人常道患难见真情,她不会对箫白泽生出真情,但从今以后,也许她对他的看法会好上不少。
  被太后挤在后面的柳昭仪突然抽泣两声,似是不忍见箫白泽这副虚弱样,擦拭眼泪道:“皇上愿为他人着想是好事,可万一林昭仪摸清了您的心态,故意反其道而行之,那您不是白信任她了吗?”
  一语既出四下沉寂,这个问题得很有针对性,也显得柳昭仪有那么点儿智商,不是浑然天成的没脑子。
  箫白泽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话,可能是毒性又上来了,话到喉头,化作了一串咳嗽声,“咳咳咳咳咳……”未几,脖子往枕头右侧一软,又昏厥过去了。
  魏虞原本在捣鼓一堆药典,见箫白泽又昏过去了,忙撸起袖子为他诊脉,边换着手下的位置,边克制心火向柳昭仪道:“柳昭仪,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能否收收性子,别再惹皇上动怒?”
  太后斜睨柳昭仪一眼,后者立马止住哭泣,怯怯向后退了一步。
  稍许,魏虞放开搭在箫白泽手腕上的指头,向身旁胡子花白的太医道:“郑太医,快取绿豆、金银花和甘草急煎,抓紧送过来给皇上喝,我再给皇上催次吐。”
  郑太医连声说是,唤上身旁的小徒弟,马不停蹄地去煎药了。
  第31章 风波暂止
  殿内的气氛随着皇上的再度昏厥变得更加沉闷,太后坐立难安,在龙床前来回踱步,偏头问魏虞,“皇儿……可还严重?”
  魏虞拧眉,“桂花糖蒸栗粉糕里放了足量的雷公藤,幸亏皇上吃的不多,情况眼下不算严重。多催吐几次,再喝些解毒汤,想来应该会好。”
  淑妃贴心地搀扶着太后,替她顺顺胸口,宽慰道:“母后您别着急,魏先生的医术最好,他说情况不严重,便一定不严重的。”
  朝帘子里头张望几下,太后脸色凝重地“嗯”一声。
  远处的城镇上传来鸡鸣声,夜雾缓缓弥漫,像稀释过的云彩,不知被哪位糊涂仙君错洒到人间来了。去带方御女的人很快折返回来,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询问道:“太后,方御女带来了,正在殿外侯着呢,可要带她进来?”
  刚见过了萧白泽被毒药折磨的煞白脸蛋儿,太后现在正恼着呢,撩起布料厚重的玄色华服,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语气加重道:“带进来!”
  方御女显然是仓促而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只胡乱披散着,外袍里头穿的仍是白色亵衣,她被殿内的阵仗吓到了,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连向太后请安都忘了。
  被魏虞数落过之后,柳昭仪安静了一会儿,见方御女来了,她又故态复萌,开口问了一个看上去毫无关系的问题,“方御女,本宫记得,当年皇上纳你为妃时,你是百般不情愿吧?据听说还狠下心割了自个儿的腕子,若不是教引姑姑告诉你自杀是死罪,可以株连九组的,只怕你早就一死了之了。”
  什么?林桑青敬佩地看着方御女,为了不入宫做妃子,她居然割腕?哇,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何觉得与方御女似曾相识、一见如故,原来她们是同道中人,都试过用自杀来逃避艰难的世事。
  不过方御女显然比她生猛许多,她用来自杀的法子是痛苦程度最低的,喝了鹤顶红顶多肚子疼一会,眼一闭就死了。割腕可是要亲眼看着自己体内的血一点点流淌出去,期间还要忍着刀口的疼痛,光是想一想,便令人望而却步。
  方御女不知柳昭仪为何问起旧事,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抿一抿嘴唇,忐忑不安道:“回娘娘,是……是的……”
  了然仰面,柳昭仪当机立断道:“积怨已久。母后,”她转面向着太后,“方御女定是怨怼皇上强纳她为妃,所以恶向胆边生,趁着皇上在林昭仪宫里,便送了盘有毒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进去。她笃定皇上会吃那盘有毒的糕点。您也是知道的,皇上最爱吃方御女做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正是因为她糕点做的好,皇上才破格纳她这个平民之女做妃子的。”
  太后暂不言语,冷冷看着方御女,略有些浑浊的眼珠子里藏着外人看不懂的情绪。
  听得柳昭仪这样揣测,方御女不免着急,她直起膝盖,忙为自己辩驳,“娘娘怎能含血喷人呢,臣妾最初是不愿意嫁给皇上,可圣旨已下,臣妾晓得再怎样挣扎也要服从现实。这些年,臣妾恪尽为妃的本则,从未忤逆过皇上的意思,更不会胆大包天,下毒戕害皇上!”
  柳昭仪不屑轻笑,“辩驳的话谁都会说,本宫不过是提出一个假想罢了,究竟你有无下毒戕害皇上,还要等御廷司查后才可定夺,现在急着撇清嫌疑为时尚早。”
  有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白瑞拎着拂尘匆匆进殿来,往太后脚底下一跪,喘着粗气道:“回太后,老奴带人搜查繁光宫回来了,繁光宫里一切正常,没发现可疑的东西,老奴还顺路搜查了方御女的宫殿,亦没有发现可疑之物。”
  太后揉揉眉心,面露疲惫之色,“可搜查仔细了?”
  白瑞躬身道:“仔仔细细,连墙角的老鼠洞都没放过。”
  年纪大的人熬不得夜,时间已将到子时,往日这个时辰太后早就睡下了,现在虽然还维持着端坐的姿势,眼皮子却已轻轻耷拉下来,林桑青小心窥探着她的神色,心底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开打。
  她不信方御女会做出下毒的事情,有那样一双清澈眼睛的人,心也一定是纯净的。看太后的神色,为方御女求情是不可能了,若要暂时保住方御女,只能采取迂回战术,先从皇上身上下手。
  “母后。”她平端着手臂,努力维持大家闺秀的高雅气度,“皇上如今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现在若贸然处置方御女,恐怕不吉利。何况,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毒是方御女下的,不若先缓缓,将她关押起来,等皇上好一些,并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找到幕后真凶后再行决断。您看如何?”
  自打到启明殿后,淑妃很少开口说话,她对着烛光晃一晃精致的指甲,樱桃小口微启,突然漫不经心道:“方御女胆小如鼠,平日里连和本宫大声说话都不敢,想来也不会下毒谋害皇上。此事可能还需仔细查证。杨妃姐姐,”她朝杨妃微笑,“你说是不是?”
  冷不丁被点到名字,杨妃有一瞬错愕,眨眨眼睛,须臾,轻声道:“是呢。”
  魏虞不晓得从哪里掏出一袋子银针,一溜摆在床边的矮几上,明晃晃的,望着挺吓人。修剪整齐的鬓角彰示他是个讲究人,挑了根最细的银针拿在手上,他对太后道:“太后,外臣本不该多嘴,但您也看到了,皇上的身子着实虚弱,见不得血光。不若就依淑妃娘娘和昭仪娘娘所言,暂且把方御女关押起来,等皇上的身子好一些,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行发落。”
  上了年纪的人耳根子容易发软,太后这辈子听过许多话,假话比真话还要多,耳根子早已修炼得比同龄人硬上不少。不知是困倦了,还是被他们说动了,太后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良久,终于发话道:“先将方御女带去御廷司关押起来,待皇上的身子好一些,再发落她。”扶着椅背站起身,她探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箫白泽,怒火重又涌上心头,“告诉御廷司的典司长,给我把招子放亮了,务必彻查此事!哀家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在皇宫里投毒!”
  殿内诸人齐刷刷跪倒,异口同声道:“是。”
  淑妃最先起身,殷勤地扶着太后,娇滴滴道:“姑母,时辰不早了,您快回宫歇息吧,皇上的身子要紧,您的身子亦不能有损。”
  太后拍一拍她的手背,无奈叹道:“不服老不行啊,只晚睡个把时辰,居然觉得头昏眼花。魏虞,”她举目看向魏虞,“照看好皇上,哀家明日再过来。”
  仔细捏着银针,魏虞拱手曰“是”,顿一顿,再次拱手道:“外臣还有一请,林昭仪最清楚皇上吃了多少糕点,还请她暂时留在启明殿,协助外臣草拟药方。”
  林桑青晓得,魏虞此举有疑点,他刚到繁光宫时,她便已告诉过他皇上食用了多少糕点,包括食用糕点之后有什么表现,也一并告知他了。
  太后犹豫不定稍许,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末了还是肯首了,“既然魏先生亲自开口,哀家不好回绝,也罢,林昭仪先留在启明殿,协助魏先生草拟药方,待药方写完了,再去偏殿禁足吧。”抬步欲走忽又还,向搀扶她的柳昭仪道:“皇上身边需要人伺候,如霜,你留下吧,其他人都回自己宫里去,别在这儿吵吵。”
  与淑妃对望一眼,林桑青俯身答谢。
  这一夜煞是漫长,天边的那抹鱼肚白总也不出现,唯有浓如墨的夜色泼洒成画,连星光都被它覆盖住了,天地一片黯然。
  太后等人离去后,启明殿着实安静不少,可以听到灯花爆炸的“哔哔”声。魏虞专心为箫白泽解毒,一口气在他脸上插了三根银针,连头都不抬一下。人家都说认真的男子瞧上去最好看,魏虞本就生得俊朗,气质又儒雅,想来不论在宫里宫外,都是受欢迎的角儿。
  林桑青不喜欢好看的男子,她娘说过,长得好看的男人都靠不住,还说当年就是看上了她爹那张脸,才嫁给他的,没想到成亲后她爹除了那张脸就一无是处了。
  她想温裕那家伙就是这个样子,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整天吊儿郎当拈花惹草,一点谱儿都不靠;西市的王哥便与他不同,长得普普通通,性格也普普通通,但王哥疼老婆在邻里间是出了名儿的,附近街上的中年妇女都十分羡慕王嫂。
  她对“美”“丑”的初印象,还停留在老娘撒泼哭诉好看的人靠不住的阶段。
  出神回想旧事,林桑青没留神殿内动静,突然听到魏虞恳请淑妃道:“请娘娘上前一步,帮外臣做件事情。”不卑不亢,还很有礼貌。
  望望箫白泽插着银针的脸,淑妃紧张咬唇,“好……好的,做何事?”
  魏虞又取出一根银针,夹在指头之间,“帮我把皇上的衣袍褪去,不单是外袍,连亵衣也要脱,不然影响下针的准确度。”
  脱脱脱衣服!经过差点同箫白泽圆房的波折后,林桑青对这三个字甚是敏感,淑妃羞答答地去为箫白泽宽衣,她若无其事背过身,默默捂住眼睛。
  第32章 先更一章
  开黄腔归开黄腔,林桑青可是实打实的黄花大闺女,拔毛的鸡她看得多了,也曾自己亲手拔过鸡毛,但人与鸡不同,她长到这么大,着实不曾看过脱得光溜溜的男子。
  说不羞怯是假。
  按理说淑妃和萧白泽应该亲近过许多回了,他们之间应如老夫老妻一般,可以互相帮忙脱衣裳而不脸红。林桑青背过身等了会儿,始终不闻衣裳婆娑声响起,她松开捂眼的手,转过头看了看,淑妃顿在床沿边,手足无措,一张脸比猴子的屁股还要红。
  魏虞催促她,“娘娘您动手啊。”
  淑妃又往前挪了几寸,脸颊越发绯红,简直快要能滴出来血珠子。踌躇不定片刻,倏然转身夺过魏虞手中的银针,三步两步跑到林桑青身旁,与她并排而立,声音嗫嚅道:“还是你……你来脱吧,本宫帮你拿着银针。”
  七分羞,三分怯,比林桑青这个未经人事的大龄少女更怂。
  魏虞无奈地摇摇头,卷起宽大广袖,自个儿动身为萧白泽宽衣去了。
  恨铁不成钢地瞥淑妃一眼,林桑青在心底默默叹气: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你还害羞个什么劲儿!撸起袖子上啊!
  皇上生得如花似玉,整个皇城都找不出比他还标志的人儿了,能替他宽衣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想,淑妃离这个梦想最近,可奈何她脸皮不够厚,白白和难得的机会失之交臂。
  不知她明日想起来会不会觉得懊悔。
  恍然过了有一场梦那样久,魏虞终于取下插在箫白泽身上的银针,替他把被子盖好,压低声音对淑妃道:“太后让淑妃娘娘留在这里伺候皇上,其实是多此一举,扎了这根辟毒针,皇上今夜大概不会醒过来。娘娘您干等在此处也不是办法,不若先回宫吧,等皇上醒了,外臣会第一个通知您。”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拨动殿内的珠玉帘子轻轻晃动几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箫白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然,帘子响动的时候,他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似乎不经意抖动了一下,甚是轻微,让人恍然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林桑青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饿得绞痛,她只好想办法将注意力分散开。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目光触及龙床,恰巧看到了那轻微的抖动。
  瞬息之间,她幡然明白,龙床之上的这位九五之尊压根没昏厥,他清醒着呢,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愿睁开眼睛。她和淑妃一直在这里看着皇上,不记得有听到过萧白泽和魏虞说什么,殿内一直静悄悄的,连嘀咕声都没有,只有魏虞为萧白泽宽衣时,她们曾短暂背过身。
  难道说……就在她们背过身的短暂时间里,萧白泽和魏虞之间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对话,对话的结果是想办法支走淑妃?
  看来,萧白泽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喜欢淑妃,若他真心喜欢淑妃,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喜欢,也不会舍得淑妃担忧焦急,早就睁开眼睛告诉她自己已经无碍了。就如林桑青最开始的猜测一样,这座宫殿里没有萧白泽喜欢的女子,他宠幸谁、冷落谁,都有精确的打算,都与前朝的政事变化息息相关。
  淑妃还没有察觉萧白泽已醒的事实,凑近龙床,担忧地看着他,操心不已道:“可……他若突然醒过来,身边没人伺候怎么办?”
  白瑞端了笔墨纸砚来,该是准备给魏虞写药方的,接过托盘,魏虞朝淑妃宽慰笑笑,“娘娘,这里是启明殿,最多的便是宫女太监,您且回宫安歇,不用挂心皇上。”
  淑妃踌躇不定,“那……”
  铺开一张泛黄草纸,用镇纸压住翘起的四角,魏虞加深唇角的笑意,若春风般柔和道:“有外臣在此处,您还不放心吗?”
  心中的踌躇被这阵春风吹散,淑妃慢慢颔首,“那你可要多上些心,表哥身子弱,尽量别下猛药。”扬起下巴看向林桑青,语气陡然一转,“喂,你别忘了去偏殿禁足啊,要是御廷司查出你是投毒的人,看本宫怎么折磨你,非要让你比表哥可怜一百倍。”
  得了吧,驻足床边,林桑青皮笑肉不笑地送走淑妃。她怕疼,比萧白泽可怜两倍就已经够她受的了,可怜一百倍不是要她的命。
  时节迈进冬季,昼夜温差悬殊大,启明殿里点了四个地笼,却仍有阵阵寒气从地底冒上来。
  淑妃离去好一会功夫后,魏虞终于摆好了笔墨纸砚,他俯身贴在桌子上,提笔又停道:“淑妃的脾气就是这样,从小被丞相惯的,改不掉了,但心其实并不坏,多与她相处便能察觉到。”
  林桑青恍恍惚惚地打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想,与其和刀子嘴豆腐心的淑妃相处,她倒宁愿多和豆腐嘴刀子心的人相处,只要不拿对方当知己,不交心,光听令人舒心的好话就行了。“快写药方子吧。”她催促魏虞,“我还得赶去偏殿禁足。”
  魏虞温和笑笑,“急什么,待我……”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疾呼声,一句连着一句,炸得人耳朵疼,“魏先生!太后娘娘心病犯了,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太后心病犯了?”脸色转眼变得凝重,魏虞搁下墨笔,仓促地叮嘱林桑青,“昭仪娘娘,等会儿给皇上煎的药呈上来,请您务必亲自喂给他,那是解皇上胎里弱症的药,定要让他全部喝下,一滴都别剩。”
  通通耳朵,林桑青一头雾水的答应下来,“唔,好。”
  魏虞治心病是行家里手,这些年太后的病全由他照看,匆忙卷起桌上的银针,他边快步向外走,边偏头问来报信的人,“不是有些日子没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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