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听到她答案, 江淮谦并不意外。
  他压下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笑,低声道:“真不能?”
  阮轻画应着, 决定不和他多废话。
  她加快脚步往小区里走, 把人远远地甩在后头。
  江淮谦看她走得急的步伐,也没出声拦着。
  深夜的小区很静,大多数住户灯都灭了, 只少有部分楼层还亮着灯。
  阮轻画他们小区挺大, 进去后还要走一小段路。
  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思忖着到电梯口是不是就该跟江淮谦道别了, 可这样……又好像很无情。
  人家好心送你回来, 还帮忙提东西, 直接把人赶走是有点过分。
  但如果让他上楼, 那总不能到家门口了也不让他进去喝口水吧?
  一时间, 阮轻画难以抉择。
  不知不觉, 到了电梯口,她按下进去,抬眸看向不疾不徐走近的男人。
  江淮谦扫了眼, 她住二十楼, 之前拿到的员工资料上有写详细地址。
  他知道。
  按完数字, 阮轻画退到一侧准备等电梯门自动关上。
  两扇门正要合上, 外面响起了清晰脚步声。
  阮轻画没多想, 抬手按了下, 让电梯门没那么快关上。
  蓦地, 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
  “阮小姐。”
  阮轻画一愣,看向进来的男人。是她的邻居,陈甘。
  陈甘大概也是刚下班, 手里还提着黑色的公文包, 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你今天也加班?”
  也这个字,说的就有点味道了。
  阮轻画想了想:“不算加班。”
  陈甘笑笑,没太注意电梯里的另一人,专心致志地和阮轻画交流。
  “最近工作怎么样?”
  阮轻画刚要回答,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
  借着电梯反光,她看见江淮谦正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瞳眸漆黑,里面有跳跃的火光。
  这火光是发火的火,还是别的,她就不敢也不想去深究了。
  她嘴唇微动,还是回了句:“还好。”
  她没主动抛话。
  陈甘莞尔,感慨说:“又到年底了,你们也会比较忙吧?”
  “……嗯。”
  阮轻画附和着。
  陈甘笑了下,视线落在她精致的脸庞,声音温和道:“忙也别忘了休息。”
  阮轻画点了点头。
  陈甘还想要说点什么,电梯叮一声到了。
  他在门口,率先走了出去,随口说:“天气也越来越冷了,阮小姐……”
  话还没说完,他听见阮轻画温温柔柔的声音:“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陈甘惊讶,眸子亮亮地去看阮轻画,还没来得及有反应,他听见了低沉的男声。
  “可以。”
  江淮谦神色寡淡地看了陈甘一眼,在回阮轻画的话。
  陈甘错愕,后知后觉问:“阮小姐,这位是?”
  阮轻画纠结了几秒,说:“我朋友。”
  上班时间,她和江淮谦是上下级。但现在这个点,说是朋友也不为过。
  陈甘讪讪,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蔓延,“这样。”
  阮轻画“嗯”了声,率先道:“我们先进屋了。”
  陈甘点点头,“明天见。”
  他们的上班时间差不多,经常会在电梯里碰面。
  阮轻画没吱声,刷了指纹密码进屋。
  她住的是典型的住宅小公寓,一室一厅不是很大,但布置的很温馨。
  进屋后,她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弯腰从门口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
  江淮谦垂眸看她。
  阮轻画没注意,放下随口说:“我爸穿过的,你介意吗?”
  江淮谦微顿,没太多情绪说:“不会。”
  阮轻画“哦”了声,抿了抿唇:“喝水吗?”
  江淮谦目光深深地看她,“好。”
  阮轻画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她问之前,还挺担心被江淮谦拒绝的。
  江淮谦看她背影须臾,这才认真打量起这间屋子。
  一个不大一小的客厅,有小吧台和茶几,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沙发。
  墙上挂着很多东西,有照片,也有她之前的一些作品图。
  墙边有一个落地书架,书摆放的很整齐,书架上方放了一整排的杯子,各式各样的,造型都比较独特漂亮。
  阮轻画喜欢收集杯子。
  捧着两杯水从厨房出来,阮轻画看了眼江淮谦站的位置。
  一看,她的视线就控制不住往下,落在他手里拿着的陶瓷杯上。
  江淮谦撩起眼皮看她,随口道:“怎么还留着?”
  阮轻画怔了下,解释说:“拿回去发现也不是很丑。”
  江淮谦手里拿的陶瓷杯,是他送给阮轻画的。
  只不过,送的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他做出来后觉得丑,准备丢掉重来,但阮轻画觉得还行,强行说自己就要这个。
  江淮谦没辙,只能由她去。
  听到她回答,江淮谦没搭腔。
  阮轻画有种自己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着急地转移话题。
  “喝水吧。”
  江淮谦“嗯”了声,没再为难她。
  -
  窗外风很大,屋子里却很安静。
  阮轻画不太习惯和江淮谦单独相处,也不知道该从什么态度和他共处一室。
  她捧着杯子喝了小半杯热水润嗓,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阮轻画垂着眼,用余光扫向旁边。
  江淮谦喝了两口水,眉眼间的情绪很淡,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弹着玻璃杯,发出窸窣声响。
  不重,不刺耳。但能彰显出做这件事人的心情。
  江淮谦心情不好。
  阮轻画知道,这是他不爽的前奏。
  思及此,她正纠结要不要打破这个尴尬氛围,旁边的男人先站了起来。
  阮轻画一怔。
  江淮谦敛下瞳仁看她,语气平淡:“早点休息。”
  “……”
  阮轻画顿了下,低声道:“好。”
  她起身送江淮谦到门口,仰头看他:“注意安全。”
  江淮谦颔首。
  想了想,阮轻画又补了一句:“方便的话,到了跟我说一声。”
  “方便。”
  江淮谦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压了压自己那无名升起来的怒火,维持理智道:“走了。”
  “嗯。”
  江淮谦往前走了两步,忽而又停了下来。
  阮轻画不明所以看他,“怎么了?”
  是漏了什么东西?
  江淮谦稍顿,声音不轻不重,在走廊边响起:“锁好门窗。”
  阮轻画:“……”
  这个不用说她也会做。但看江淮谦一本正经的神色,她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江淮谦“嗯”了声,喉结微动,漫不经心说:“还有。”
  他盯着阮轻画,一字一顿道:“别随便给人开门。”
  “……?”
  阮轻画懵了下,进到浴室洗澡时,她才明白过来他意思。
  这人……
  阮轻画想着,有点儿想笑。
  但笑过后,她又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情绪。
  江淮谦这么拐弯抹角是因为什么,她不是不懂。
  相反的,很清楚。
  洗完澡出来,阮轻画觉得有点闷。
  她没心思做鞋,躺在床上发呆叹气。
  蓦地,床头柜手机震了下。
  她拿起一看,是江淮谦的消息。
  江淮谦:【到了。】
  阮轻画:【好的,晚安。】
  江淮谦:【晚安。】
  这一晚,阮轻画睡得不那么沉。
  半梦半醒间,她总觉得有人在敲她家的门。
  都怪江淮谦。
  -
  次日,阮轻画精神不振地在公司熬了一天。
  徐子薇看她疲倦神色,诧异不已:“你昨晚熬夜了?”
  阮轻画摇头:“没睡好。”
  徐子薇笑笑,低声道:“昨晚没事吧?”
  阮轻画一怔,这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
  她昨晚找借口从烤肉店离开时说自己有急事,必须先走。
  她笑笑,点头道:“嗯,已经解决了。”
  徐子薇没再问。
  阮轻画轻吁一口气,收了收心思,专注工作。
  ……
  一转眼,到了下班时间。
  阮轻画和周盼约了吃饭,到点就先走了。
  不过她没想,她会在大厅和江淮谦碰上。
  她正急匆匆往外走,江淮谦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他穿着正装,被拥簇在中间。
  亮眼又瞩目。
  看到阮轻画,他脚步微顿。
  阮轻画猛地低头,想把自己隐形。
  江淮谦注意着她的举措,轻扯了下唇,领着人从她旁边走过。
  期间,再没有半分停留。
  -
  走出公司,阮轻画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瞬,她还真有点担心江淮谦会和她打招呼。
  她不怕被人知道她之前和江淮谦认识,但怕解释,也担心别人多想。
  有很多事,有口难辩。
  上车,她收到了新消息。
  江淮谦:【着急下班?】
  阮轻画:【……跟人约了吃饭。】
  刚回完,周盼电话来了。
  阮轻画接通,没再看江淮谦消息。
  “阮阮学姐。”周盼声音轻快,活脱脱一小女孩。
  阮轻画笑了笑:“嗯,我刚下班过来,你到了吗?”
  周盼:“对呀,不过你别着急,我准备买两杯奶茶,学姐你要喝什么的?”
  阮轻画问了声:“都有什么口味的?”
  周盼念了好几个名字,阮轻画想了想说:“珍珠奶茶,不要珍珠。”
  她口味奇奇怪怪,习惯性了喝珍珠奶茶不加珍珠。
  周盼倒也没觉得多惊讶,甜滋滋道:“好。”
  挂断电话,阮轻画思索着要不要给周盼发个小红包。
  她看得出周盼家境非常不错,但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一个妹妹破费。
  她正想着,手机又是一震。
  阮轻画点开微信才发现,江淮谦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江淮谦:【邻居?】
  江淮谦:【?】
  大概是因为她没回,他又发了一条过来。
  这一条消息,比前面两条都要直接。
  江淮谦:【在哪。】
  阮轻画盯着他的消息看,不知道怎么回。
  她总觉得,自己和江淮谦的关系陷入了很暧昧的一个怪圈。
  她思忖着,刚要告诉他不是和邻居,手机铃声响起。
  一接通,江淮谦低沉的嗓音便在耳边响起。
  “在哪?”
  江淮谦的音色偏低,正常说话时,声音就很低沉,很撩人。刻意放低时,更甚。
  阮轻画其实很喜欢他的声音,偶尔听着还会走神。
  她揉了揉自己耳朵,低声道:“出租车。”
  江淮谦“嗯”了声,也不再说话。
  阮轻画无言,率先开口:“不是和邻居。”
  她不知不觉地开口解释:“我跟一个前段时间认识的小妹妹一起吃饭。”
  江淮谦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远处的车流。
  模模糊糊的,车辆看不清。但能分辨出颜色。
  能知道哪些是出租车,哪些是私人车。
  江淮谦垂着眼看了会,听着她轻柔的声音,抬手松了松衣领。
  “前段时间认识的?”
  阮轻画:“嗯。”
  江淮谦蹙眉,想了想提醒:“别喝酒。”
  闻言,阮轻画有点想笑,她又不是小学生,还能被一小妹妹骗了?
  “不会。”
  江淮谦:“到了跟我说一声。”
  阮轻画:“……”
  察觉到她的不喜,江淮谦温声道:“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