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和仪一愣,此时尚未到午时,何来的天色已晚?
  庆雅轻笑了一声,洛伊儿在案桌下碰了碰她,她才掩饰般地拿帕子遮了遮嘴角,和仪哪里还不知道她在笑自己,咬唇看向温王,刚想开口询问,就见温王含笑看向她:
  “公主还想说些什么?”
  和仪莫名心底一寒,不敢再多说,勉强笑道:“玉儿的确觉得身子隐隐有些不适,便先行回去了。”
  她被丫鬟扶起来,走出里间的那一刻,她紧抿着唇转头,就见洛伊儿漫不经心地抬眸,轻扫了她一眼,便略过,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和仪神色一顿,悄然握紧了双手,她莫名就想到了边关时,那人平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让人送她入京,如同一件不起眼的物件般。
  第41章
  和仪走后, 里间气氛似乎缓和了些,其实不然,齐侯府已然站队于靖王,此时与温王共处一室,着实有些尴尬, 从洛齐衡进来便一直闷头饮茶就可以看出。
  方瑾瑜摆摆手, 示意那群女子退下,苦笑着说:“让众位见笑了。”
  洛伊儿等人抿唇不语,庆雅接话道:“哎呀,这又不关五皇兄的事, 都是那个和仪!”
  她撅了撅嘴,偷瞄了一眼洛齐彦,咽下了一些不雅的话, 才接着道:“五皇兄还要陪那个公主胡闹多久?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 她逛了一月有余,竟还没完?”
  方瑾瑜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阿雅, 慎言。陪同公主游玩,是父皇交代下来的事情,岂能马虎?”
  庆雅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不过是送来议和的礼物, 竟然还拿乔,还以为自己是在西凉国不成?不过她也没有再多说。
  她坐在洛伊儿身旁,离洛齐彦也只有一臂之遥,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她一只手紧紧握着洛伊儿,歪靠在洛伊儿的秀肩上,悄悄地扬起嘴角。
  方瑾瑜轻摇了摇头,瞥见洛伊儿身前的茶杯未动,敛下眸色的波动,温和道:“这茶叶是一商队从虞国带回来的,深受虞国人喜爱,伊儿不妨尝尝?”
  洛伊儿抬眸冲他浅笑,葱白的指尖抵在茶杯上,顿了顿,方才端起,轻抿了一口,方瑾瑜见此,问:“如何?”
  洛伊垂眸,如实说道:“挺好。”虞国爱茶,可那方茶叶总余些苦涩,洛伊儿并不是如何喜欢,自然不会为这茶水惊艳。
  方瑾瑜听懂了她的意思,捏了捏杯子,便听庆雅说道:“五皇兄总是偏心,知道伊儿喜茶,总不记得皇妹我爱吃点心?”
  她这一番话引得人发笑,方瑾瑜也是无奈摇头,失笑后,他扫了一眼案桌上的茶杯,嘴角笑意微淡。
  而洛伊儿却是微蹙起眉尖,朝一旁看了一眼,才推了推庆雅,轻声斥道:“又在胡说什么?”
  庆雅反应过来,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歉意道:“是是是,我又说错话了。”
  话落,却是依旧笑着,显然是没有如何放在心上,洛伊儿轻抿唇,心下无奈,庆雅说话时,并无他意,可这却并不妨碍落入他人耳里,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意思。
  就在这时,一旁的洛齐彦猛然咳嗽起来,脸色通红,洛齐衡快速站起来,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他,担忧:“怎么了?”
  “我没事……咳咳……”洛齐彦刚说了一句话,就侧过头一阵咳嗽,单薄的身子微颤,让看见的人有些揪心。
  庆雅站了起来,着急地看着他,一手紧紧拉着洛伊儿的衣袖,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洛伊儿有些担忧地上前扶住洛齐彦,庆雅也跟着走过去,担忧地紧咬着唇瓣,声音极轻地问他:“洛公子,你可好?”
  洛齐衡能感觉到抓着他手臂的力道一紧,随后咳嗽声有一瞬的停顿,他心下了然,抬头仔细看向因着担忧紧蹙眉尖的庆雅,下一刻,便听见他那位二弟带着温柔的声音:
  “公主不必担忧,齐彦无碍。”
  洛伊儿上前一步,朝着方瑾瑜服了服身子,歉意道:“抱歉,温王殿下,请容我们先行离去。”
  方瑾瑜握着茶杯的手指微紧,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后,轻笑一声:“伊儿不必多礼,本王派人送你们回府。”
  “若是需要,本王派人进宫请御医。”
  洛伊儿低垂着头,轻声道:“王爷不必如此麻烦,伊儿替二哥谢过王爷。”
  说完,她也不管温王是什么反应,同洛齐衡一起扶着洛齐彦,便离开了楼船,一条小船将三人送回岸上,直到上了马车,洛齐彦的咳嗽声方才停了下来。
  洛伊儿紧捏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辛苦二哥了。”
  洛齐彦靠在马车边上,脸上的潮红渐淡,他轻笑了一声,摇头并未接话。
  洛齐衡此时也反应过来,不满地推了推洛齐彦:“好啊你们,什么商量好的?怎也不告诉我,害的我以为你真的病发了呢。”
  洛齐彦笑着解释道:“还是公主说了那番话后,伊儿朝我看过来,我便了然了她的意思,方才做了这一场戏。”
  “我们齐侯府本就与其他王爷有所嫌隙,更何况……”洛齐彦看了垂眸不语的洛伊儿一眼,没有往下说,移了话题说道:“总之,不管于公于私,我们都不应与温王一起久留。”
  洛齐衡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当年,伊儿尚在宫中伴读之时,我们与温王关系还算不错,谁知如今,竟会走到这一步。”
  洛伊儿掀开帘子,朝外看去,淡淡道:“世事无常,何必多忆前事。”
  洛齐衡和洛齐彦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其实他们也只是有些担心洛伊儿罢了,毕竟当初温王对伊儿的态度,他们还历历在目,只是从始至终,他们都不知伊儿是如何想的。
  此时的畔湖,庆雅也已经离开,方瑾瑜还坐在原处,想着刚刚洛伊儿的举动,突然轻笑出声,眼底莫名带着阴鸷,他伸出去拿茶杯,在即将送到嘴边时,倏地扔下,茶杯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安崇无声跪在地上,方瑾瑜陷在椅子里,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安崇觉得有些腿麻的时候,他才带着些许温和的地出声:
  “和仪公主来了大明朝许久,怎得还是学不会大明朝的礼仪?”
  他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再如何说,本王也和她共处了一月有余,着实不忍心看见她日后犯错。”
  他向安崇求问道:“你可有何办法,能让她不会犯错呢?”
  安崇额头微有些冷汗,稳住声音道:“属下不知。”
  他敲了敲案桌,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眼睛一亮:“对了,只要她少说话,那便不容易犯错了!”
  “对,让她少说话。”他突然侧头看向安崇,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越发温和。
  安崇埋低了身子,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属下知晓。”
  方瑾瑜像是解决了一件心事,面上又有了温和的笑意,他起了身,向外走去,却在茶杯跌落处一顿,脚底踩着水渍,他扫了一眼,随意道:
  “府中的那些茶叶,扔了吧。”
  余光瞥见安崇不解抬头,他嗤笑一声:“无用的东西,留着作何?”
  有丫鬟掀起纱幔,他话音刚落,便跨步走了出去。
  安崇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想着他刚刚的命令,什么不忍和仪公主犯错?除了洛小姐,他何曾担忧过其他人?便连丽妃娘娘,也不见他如此上心过。
  对于和仪公主,他自然也没有什么怜惜之情,无事去招惹那人作甚?凭白为自己找来祸端。
  安崇微皱眉,心底有些担忧,近期主子的脾性,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了。
  ……
  之后,洛伊儿便不再出府,她在府中同楚氏学习管账之事,半月转眼而逝。
  翌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之日,也是洛伊儿的生辰,府中早早备好月饼之物,更是给府中众人又做了一身衣衫,因着明日要去宫中参加晚宴,楚氏特意吩咐她今日早些休息。
  洛伊儿这些日子,也听到些风声,那位和仪公主回去后,不知怎的,当夜突感风寒,等病好以后,就很少说话,庆雅悄悄传信来,说是在和仪病好之后,她见过和仪一次,那副悦耳的好嗓子似乎因为这次病也坏了。
  收到庆雅的信后,洛伊儿心思转了转,便知晓了这自然不是巧合,即使知晓了,她也无法,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今夜里,府中用晚膳的时辰迟了些,洛伊儿三兄妹今晚都在芳韵堂用的晚膳,回来时,盼思手里捧了几个锦盒,虽是明日不能在家中办生辰宴,但是侯府众人却是并未忘记过,每年中秋前夕,都会将准备好的礼物提前送与洛伊儿。
  回到云霞苑后,洛伊儿坐于软榻上,亲自将那些锦盒一个个拆开,盼思她们也清楚主子这个习惯,所以只是候在一旁。
  洛伊儿拆着锦盒时,有些失神地想到前世,她身为私生女,纵使那位哥哥对她尚算好,可也不会特意记住她的生日,她也不曾收到过一个礼物,原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却哪知,来到这里第一次收到礼物后,竟也如此矫情。
  待锦盒拆完后,让盼思将里面的东西收好,她将案桌上之前未收起的棋盘打乱,轻笑了一声,方才让人叫水沐浴。
  玲珑替她褪下衣物,挂在屏风上,一枚羊脂玉佩意外垂下,轻晃着,时不时打在烟雾蓝色的屏风上,烛光隔着一层屏风打在玉佩,引了洛伊儿的注意,她浅笑的神色微顿,突兀想起,那年桂花林下,那人也是以生辰礼物为名,将这块玉佩送于自己的。
  她想起在明净寺后山的凉亭时,她在他的腰际也曾看见过,一枚与自己这近乎一模一样的玉佩。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次中秋,他能赶回来吗?
  只不过,他已经缺席了三年,即便今年依然不能回来,她也早已习惯了不是?
  洛伊儿轻咬了下唇瓣,恍然间又想起那日大火中,他眉间深皱后留下的淡淡褶印。
  身边的玲珑唤了她一声,她轻抿了粉唇,无事般地迈进浴桶,玲珑在一旁轻声问道:
  “小姐可觉得烫……”
  第42章
  翌日清晨, 绣房早早将她今日要穿的衣衫送来,此时,洛伊儿正坐在铜镜前,任由着盼思为她上妆,就在她失神时, 盼思突然附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听说昨日里, 圣上为那和仪公主指了亲事。”
  洛伊儿瞬间回了神,扬了扬眉,有些惊讶道:“什么?”
  她扭过头,一手搭在梳妆台上, 问盼思:“对方是谁?怎么回事?”
  也不怪她惊讶,经过这些日子,谁都看出, 那和仪公主的目标是温王殿下, 而温王又岂是会任由他人摆布?更何况,之前尚未透露一丝消息, 怎就乍乍然给指了婚?
  盼思为她画眉的动作一顿,才细细道来:“奴婢也觉得惊讶,所以今日听说时,才细细问了遍。”
  “圣上将和仪公主指配给了裕王殿下,”盼思蹲下将洛伊儿的衣角抚平, 才接着道:“听说,上些日子和仪进宫,却在御花园遇到了进宫探望如妃的裕王殿下, 不知怎的,过了没有两日,圣上就给二人赐了婚。”
  洛伊儿想起裕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在宫中伴读之时,裕王殿下也曾多番向她示好,只是她并不喜这位裕王,只因为,她当初不过十岁余一,那裕王看着她的时候,总带着些令人厌恶的神色。
  以这位殿下好色的性情,若是独自遇到和仪,那发生些什么,也不奇怪。
  只是和仪身份特殊,裕王也不该太过放肆,顶多言语上有些不雅,也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圣上直接下旨给二人赐婚。
  盼思见她微蹙起眉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小姐,奴婢听说,当时圣上恰好经过御花园,撞见了两人有些不雅的一幕,当场还发了火呢。”
  “而且,和仪公主赐给裕王后,”她皱起眉头,显然有些不解:“并不是以正妃之位,而是……侧妃。”
  洛伊儿微有些惊讶,这裕王早就有了正妃,即使如此,以和仪的身份,给其当一个平妃,也是可以的,到底当时发生了何时,才能惹得圣上发怒,而至此结果呢?
  洛伊儿压下心底的好奇,扬眉示意盼思继续为她上妆,一切收拾好后,盼思扶着她站起来,她似乎突然想到一样,轻声询问:
  “近日可有靖王的消息?”
  她问完这话,便垂眸看向自己绣鞋上精美的珍珠,似乎只是随意发问一般。
  盼思却是一顿,与一旁玲珑对视一眼,才小声道:“并无。”
  盼思似乎看见她轻抿了下唇,盼思低了低头,心下也觉得可惜,靖王殿下三年前领了圣旨,便前往边关,错过了小姐三次生辰,如今终于从边关回来,却又离京到了梧州,只怕这一次又错过了。
  她心下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低了些:“小姐,可是现在用早膳?”
  洛伊儿唇角微弯,轻柔道:“传吧。”
  等洛伊儿用完早膳,去给楚氏请安,也未从楚氏那里听到关于靖王的一丝消息,因着宴会在晚上,所以众人用过午膳才会前往宫中,她从芳韵堂离开,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走到花园时,她瞥见不远处尚未开花的梅林,顿了顿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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