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丫鬟笑:“这药滋补,娘娘一直喝才好。”
  嵇清柏被这声娘娘叫的头皮发麻,边喝药边含糊道:“我还没当娘娘呢,不要瞎叫。”
  丫鬟笑着说:“娘娘都进宫了,怎么能不叫娘娘呢?早晚的事,先叫起来也没什么错。”
  嵇清柏面色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很想说这剧情太宫斗了,画本子里这样的丫鬟死的都早。
  檀章显然不怎么记得宫里多了嵇清柏这号人物,幸好他身边的管事太监没忘,关键还是因为景丰帝登基这么多年,后宫这是第一次进女人,又是位丞相府的千金,太监们想忘也忘不了。
  以至于皇帝刚用完膳,就有人把嵇玉的牌子给递了上去。
  檀章面无表情地看着托盘里的红绸子。
  大太监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宫里好不容易来了位娘娘,皇上今夜要召寝吗?”
  檀章似乎觉得好笑,问了句:“召她来干什么?”
  太监很想奉承几句“共赴雨露”“绵延子嗣”的吉祥话,但一想到这皇帝平日的做派,怕是说了,回头嵇玉就得“洗洗干净”“抹脖子得了”。
  檀章手上把玩着托盘里的红绸,他像是厌了什么似的,另一只手撑着脑袋,跪在地上的太监不敢退下,也不敢再说话,直到红绸被檀章挑落到地上,皇帝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把她带来。”
  梦魇阁里的嵇清柏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是遭逢了怎么样大起大落的命,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里衣,就被闯进来的太监宫女们给用被子裹了起来。
  “……”他这里衣底下是真空的,虽然不是自己的身子,但这尺度也太大了点吧……?
  宫人们哪管他什么反应,直接把人抬去了皇帝寝宫,嵇清柏一抬头看到“御龙殿”三个字,再联系周遭这情况,他开始深刻思考檀章这是要睡他还是杀他了。
  御龙殿虽说是皇帝寝宫,但真的是大的完全不符合逻辑,以嵇清柏看画本子的经验,这地方适合皇帝和众嫔妃们追跑打闹,培养情趣。
  只是现在皇帝就坐在床上,丝毫没有跟他这位嫔妃追跑打闹,培养情趣的想法。
  嵇清柏裹着被子跪在地上,他身上洗澡水还没擦干,粘了吧唧的,里衣缠着他胸前沉甸甸的两团。
  檀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嵇清柏发现就算和这人处了上万年,这一刻他也参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御龙殿的暖玉都快把嵇清柏给烘干了。
  坐在床上的皇帝终于是动了。
  檀章赤着脚,他走到嵇清柏面前,突然将对方连人带被的踢倒在了地上,力气不大,但一时半会儿嵇清柏也坐不起来,他只觉得肩头一重,檀章踩在他的脖子旁边。
  皇帝的脚干干净净,白的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十趾浑圆,连趾甲都是透明的。
  “你当年怎么就没死呢?”檀章的声音响在嵇清柏的头顶。
  “……”
  他似乎觉得有趣,话里带上了笑意:“没死就算了,这么多年,怎么又不傻了?”
  嵇清柏一时不知该不该现在就说实话。
  他其实就算告诉檀章你是来渡劫的,我是来帮你渡劫的,你别杀我,我一定服侍的你舒舒服服,体体贴贴也不会影响檀章在这边的劫数,人家毕竟是佛尊,超脱六界,只有自己想不想,乐不乐意,开不开心,担得起因果就行,压根不用在乎这命数能把他怎么样。
  可现在摆前头的大问题,不是佛尊这劫这命数怎么样,而是不论嵇清柏说什么,檀章都压根不会相信。
  而且说与不说,都不妨碍皇帝现在就杀了他。
  嵇清柏心想我容易吗,我为了家里老板下凡就算了,变成大胸妹子也不是不能忍,结果还得操心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的,这简直不是神仙能过的日子啊!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檀章见嵇玉不说话,轻轻眺了下眼,他不发病时眼角底下的红莲胎记很浅,粉粉嫩嫩,花瓣儿开的温婉秀气,平添了几分媚眼如丝。
  “说话。”檀章脚下用了点力,压了压嵇清柏的肩膀,后者一个弱女之姿,哪撑得住,嵇清柏几乎被压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檀章嗤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在乎嵇玉真的能说出些什么来,单纯就是觉得有些意思,玩腻了便也就腻了,神色厌烦地收回了脚,命道:“来人。”
  嵇清柏一个激灵,就怕檀章下一句来个“拖出去砍了”,立马什么也不管了,反正横竖是死,豁出性命不如放手一搏!
  檀章只觉脚踝被猛地抱住,他眉心一跳,低头看着嵇玉整个身子挂在了他的腿上。
  嵇清柏为什么知道这招有用,是因为曾经在佛境,他就惹过檀章生气。
  刚入神境那一百年,嵇清柏了却凡尘,宛如稚子,他真身又是一只食梦貘,贪吃好睡,从不操当神仙的心,后来被召入佛境,为无量佛滋养神海,也没放在心上,一个月后,檀章从莲座上下来,找了半天没找到他那只貘,生平第一次给生生气笑了。
  他从混沌真龙到如今的无量佛尊,十几万年的寿数,除了开天辟地的天尊外,还从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过,如今被一个小小的梦神放了鸽子,当真是件趣事。
  嵇清柏哪晓得自己惹了老板的不开心,佛境有万重渊,他被檀章从金银财宝窟里拽出来时,还在帮凡人们做着发财的画本子梦。
  檀章当时一方佛印便拍出了他的真身,嵇清柏吓得毛哗啦啦地掉,既怕被废了修为,又怕被贬去下界,四只毛绒爪子牢牢抱住檀章的腿。
  无量佛尊低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的狮子脸。
  嵇清柏平日极其精心护理着自己的那一圈鬃毛,柔软细密,手感极佳,于是也不管不顾了,抱着檀章的腿就开始像猫一样的蹭,来回蹭了一二十圈,脑袋都转晕了,无量佛拎着他的颈皮把貘提了起来。
  “睡觉?”檀章歪了歪头,眼神无波无澜,不过手倒是捏揉着他的毛,看似非常满意。
  嵇清柏当然一嘴的“睡睡睡”直接被檀章一路抱回了莲座台。
  既然檀章在佛境时都吃这一套,下界后总该比万佛之尊要来的好哄,嵇清柏想的简单,实施起来于是愈发没脸没皮。
  他虽然现下只是个小姑娘,但佛境里万年来梦貘之神根深蒂固的蹭腿手段可谓练就得炉火纯青。
  檀章只觉嵇玉一身软香,跟黏在他腿上似的,蹭的他里裤都起了褶子,女性本身体温似乎就比平常人要高,如今暖烘烘地贴着他磨蹭,只觉着滋味古怪又奇妙。
  嵇清柏正蹭的欢实,突然脖子后面一紧。
  檀章冰凉的手不知何时握了上来。
  “……”嵇清柏忘了他现在没颈皮这种玩意儿。
  檀章眯着眼,他的掌心顺着对方的脖子肌理上下摩挲,一寸一寸,慢条斯理的。
  嵇清柏不敢再动了。
  檀章等了一会儿,不怎么耐烦道:“我让你停了吗?”
  嵇清柏眨了下眼,他左右缓缓的摇了下脑袋。
  檀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道:“那就继续蹭。”
  第7章 陆
  老板说继续蹭,那当然是不能停的了。
  嵇清柏很想做一只敬业的貘,但本身条件并不允许。
  他这原身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身体刚好一些,连神魂都不稳,过了点就犯困,于是嵇清柏抱着檀章的腿没蹭多久头就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他还是上神的时候就爱睡觉,食梦貘不睡觉做梦干什么?醒着被当坐骑吗?
  檀章低头,看着嵇玉耷拉着脑袋的发顶,小姑娘睡得熟了,还有小呼噜声,他微一蹙眉,似乎有些嫌弃,但还够不上要杀人泄愤的程度。
  抬了腿将嵇玉轻轻踢到一旁,檀章上了龙床休息,反正宫地上有暖玉,冻不死人。
  也不知是睡到了什么时辰,嵇清柏突然醒了过来。
  他在佛境时,常与檀章共眠,佛尊的神海法力无边,虽需滋养,但反补的神力更是精纯绵延。
  嵇清柏抬头,复杂地望了一眼龙床上的人,没想到到了这下界,他俩一块儿睡还能有这功效。
  檀章似乎睡的熟了,眉眼都是松软的,嵇清柏跪在龙床边上看着他,试探了下自己识海里的神魂,果然充盈了三四分。
  他有些跃跃欲试想窥探佛尊梦境,但又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大胆子,无量佛尊在九重天上便是万神敬仰的人物,端坐莲花台时已能威震八方,每回下莲座,跺个脚那都是地动山摇的事儿。
  嵇清柏在龙床边上跪了许久,纠结半天,还是只敢分出了点精气帮着檀章抚慰了一下五脏六腑。
  檀章现在是个人,每月都得受那阴炽之苦,所以也不能怪这皇帝脾气差,发起病来痛成这样,这么多年下来能忍着没疯都是个奇迹。
  折腾一顿,嵇清柏也是累的不行,他也不矫情,重新躺回了地上,靠着暖玉睡了过去。
  檀章醒来的时候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不妥的地方就是他睡的太好了。
  床边地上的人已经没了,他唤了宫人进来。
  太监以为皇帝宠了女人心情大好,脸上便也带了三分喜色,磕头道:“恭喜皇上。”
  檀章揉着额的手顿了顿,他身子是挺舒爽的,但是心里头却不畅快,面上于是有些冷,淡淡道:“喜什么?”
  太监愣了下,小心觑了一眼皇帝脸色,支支吾吾道:“那个……皇上与娘娘昨日行了周公之礼……奴、奴才愿皇上与娘娘恩爱齐眉……”
  他话还没说完,檀章就笑了。
  太监:“……”
  皇帝平时不是不笑的人,只是一般笑了,就得死人。
  原本宫里见嵇玉呆了一晚还能活着出来,都以为景丰帝转了性,想着这嵇玉不愧是嵇铭的女儿,十五岁就有如此手段,能让暴君怜惜,现在看来并非这么简单。
  檀章短促的笑了一会儿,又没了表情,他挥了下袖子让太监滚了,自己坐在龙床上却没有动。
  他在想昨晚做的梦。
  没错,他做了一个非常清晰的梦。
  梦里他既不是什么皇帝,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只有一只长着像狮子脸的貘。
  满头的鬃毛被他捏在手里,呜呜咽咽的。
  可爱极了。
  另一边,嵇清柏完成了今日好好伺候檀章的任务,回梦魇阁时自然是高高兴兴的。
  他的丫鬟大概也很惊讶他居然能毫发无损的回来,于是赶忙进小厨房端了药出来,送到嵇清柏面前。
  嵇清柏没开始那么排斥吃药了,主要是遭逢昨晚那样的境地令他幡然顿悟,没个好身子真不能干好活,嵇玉原身太弱,他得好好养着。
  丫鬟见他吨吨吨把药喝完,也没旁的什么事情忙,陪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按照以往嵇清柏看画本子的经验,宫里娘娘陪着皇帝睡觉都只能睡半夜,虽然他万分舍不得檀章身上的法力滋养,但为了活命还是得守规矩。
  嵇清柏边晒太阳边想着什么时候能夜夜与檀章同眠就好了,有佛尊的神海反补,不出几年他应该就能修复元神,偶尔变回个男人……
  ……女人其实也行,就是胸能不能不要这么大……
  丫鬟知道嵇清柏不爱穿胸衣,倒也不勉强,十五岁的姑娘家家便敞着大片里衣抬腿坐着,宫里的太监来了,看到这么一副光景,都有些被吓到。
  嵇清柏还知道要跪下来听旨。
  太监忙扶他起来:“娘娘现在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折煞奴才了。”
  嵇清柏听着这话就浑身跟虱子撵过一样,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埋着脑袋听人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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