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今日南岸的禅光寺里,那叫子安和尚是不是受了罚?”池罔的慢慢说道,“如果是,就去仔细查他犯了什么戒律,到底因为什么受罚。”
  作者有话要说:
  房流气成河豚:查个屁!小池哥哥好不容易醒来,居然开口就问那秃驴!?——我这就去叫人做了他!
  第106章
  等到江水化冻、南北航渡重新开通之时, 池罔还是没能知道那一天在禅光寺里的和尚到底破了什么戒。
  但他确实是受了罚,在房流确认了这件事后,池罔愈发怀疑那一天经历的真实与否。
  他问过砂石,而砂石却给了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小池,我们是不可能瞬间出现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的, 这不符合常理,你糊涂了吗?”
  池罔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所幸就暂时放下不想了, 世上之事因缘际会难以预测,时机若是不到,他便是等不到这个答案。焦急也没用,不如稳住心态, 才能冷静的随机应变。
  但无正门的渠道确定了一件事——自从去年一别后, 子安一直在寺庙里窝着,居然从未出来过, 这真是让人想打他一顿, 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渡江船上的两个人心思各异。房流这几天来, 心情几乎是波涛汹涌的,并不如展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自从那天他回到紫藤村的祖宅后,池罔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奇怪起来。本来房流都要凭着他的热血勇气, 去和他漂亮的小池哥哥把窗户纸挑破了、把话说开了, 但池罔骤然冷漠下来的态度仿佛在他头上浇了一盆凉水, 逼得他冷静下来,不得不暂时压住了本来涌起的心意念头。
  他们返回了南岸,在上岸后不久,就被人找上门来。
  那是步染的人,向池罔和房流传达了房薰步染这两个小丫头想一起聚一聚的意思,她们一整个冬天都没见过池罔和房流,也是十分想念。
  她们或许已经察觉了房流对她们任务的破坏作用,但她们显然还没有查到隐藏在幕后的池罔,这便让彼此的交往显得更多了几分真心。
  房流回到江北,本就该立刻进宫面圣,找他的皇帝大姨去禀报这个冬季在江北巡视的结果。可是当他们到皇都时,已是宫门落匙时分,又有两位姑娘相邀,房流便决定第二日早上再进宫回禀。
  步染这么殷切的去约见池罔,除了长久未见以藉思念外,还有一层要求——她要池罔帮忙治一治长公主的嗓子。
  长公主房薰身体十分健壮,身子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她曾经服药变为男声,虽然已经吃药开始恢复,但直到现在一年多了,她的声音还是低哑,话说多了就会疼痛。
  这种小病对池罔来说自然是手到擒来,他很利落的为房薰看诊开药,拿到池罔开的药方后的步染,明显松了口气。
  可是房薰就不那么开心了,“我不想恢复声音,我不想去上朝!天天要起那么早,还要听一群文臣叨逼叨,烦都烦死了。”
  长公主抱怨得十分情真意切,“你替我上朝不就行了嘛,非要拉我来做什么呀?”
  这话是晚上席间,她当着房流和池罔的面说出来的,本来这种事就该关着门吵,但房薰以对方颜值来决定好感度,根本没把在座的诸位当外人。
  房流表情怪异,连忙举杯喝茶掩饰,他若是有机会如长公主一般参政掌权,怕是一刻都不会放手。却没想到听他这位皇姐的意思,竟是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此不屑一顾,也不知她是装的还是真心。
  难道是自己太俗气,喜欢钻营权术,品性不如那修行的秃驴般磊落无求,所以池罔才看不上他?房流皱了眉,心中的念头此起彼伏。
  “染染,你就让我去西雁关吧,既然今年朝廷能拨出钱去修水渠,那边总需要一个人去监工。“说到这个,房薰终于打起了精神,举手自告奋勇道,”我去,让我去!我还没去过西边呢,那是古国罗鄂人后来的迁居地,据说盛产帅哥美女,你看看在座的这两位,就知道那边一定非常养眼了。”
  步染对房薰的话表情淡淡的,以房流对她的了解,步染这是已经生气了,只是压着没发火。果然,她甚至直接忽略了房薰的请求,自顾自和房流池罔说上了话。
  房流会聊天,当即接过话头,说了许多江北的趣事。这顿饭便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下结束,等到天色已晚时,便各自告辞回家。
  房流带着池罔回了他的王府居住,虽然说房流回来一事并没有大肆宣传,但是今时不比往日,他在江北多少挣下了一点实权,晚上都有人登门拜访疏通关系了。
  他自去忙碌,而池罔却是在想,步染和房薰在席间聊过的西雁关外修建水渠之事。
  西雁关是他故族北迁之地,后来七八百年间,族人在西线关外安居繁衍。当年西雁关便有水源问题,遭干旱时庄稼会颗粒无收。池罔作为国师时,没少为西雁关操过心,但是这几百年过去了,关外的地貌环境也有变化。
  于是池罔便动了去那边看看的念头,但也只是个念头,因为他现在最想做的……居然是去找一找那个盆儿。
  其实他也不知道,就算他成功把盆儿从禅光寺里弄出来能去求证什么,但至少揍一顿,还是找得出理由的。
  当池罔决定要西行后,他将自己的第一站定在禅光寺附近。
  房流也渐渐长大了,这个年纪都可以娶妻成亲了。池罔不想他一直膏药一样黏在自己身边,想给他一段时间,年轻人适合冷静一下。
  池罔处理了一些无正门需要掌门点头的事务后,见月上中天,就准备休息了,只是他不知道,刚才席间见过的房薰和步染却大吵了一架。
  步染一向绵里藏针,哪怕就是她心情不悦,也相当稳得住,可是今天房薰的所作所为,让她真的生气了,“你今天晚上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想上朝?你还真指望我为你做一辈子的活吗?我们的任务进度一直在掉,流流在江北那么多动作,我们却一直停滞不前。更别说之前薇塔长达数月的离开,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在她离开时靠自己完成任务,可是你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回家?”
  房薰也相当不高兴,“你从小到大就是太严肃了,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活得随性些?染染,你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这样吧,你给自己放个短假,跟我一起去西边玩玩,沿路还能赶上江边灯节,我们一起去转转,你心情就好了。”
  步染变色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儿正事?这冬天你都干什么了?就在那儿不务正业的写本,揪鸡毛、斗蛐蛐!你现在的字写的还那么丑,以后怎么批奏折?看本书连繁体字都认不全,还不愿意去多读些书,我真的不喜欢你现在得过且过的样子。”
  “我本来认识的大字儿就不多,别说这些笔画最多的繁体字!就连简体字我都认不全,更别说这么难的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干嘛对我要求这么高?”房薰眼睛一瞪,开始了胡搅蛮缠,“我明明就不喜欢读书,再说写本怎么啦?这是一个很好的职业,能喂饱一群嗷嗷待哺的读者,你怎么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个人爱好和志向?”
  步染终于看出来了,“你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想回去吧?”
  房薰破罐子破摔道:“对!做个毛的任务!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回去?一起留在这里不好吗?”
  对话不欢而散,当夜房薰便入宫去请了旨,披星戴月地直接往西边去了,准备在那边修个水渠冷静一下。
  而池罔则是选择在房流上朝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王府。他和步染一个是半夜走的,一个是早上走的,彼此都没有特意去打听过对方的踪迹,却不知道双方的目的地是相同的。
  在路上赶路时,正好遇到了房薰所说的江边灯节。春夏之际南北江岸的城市,都有江上放灯许愿的习俗。
  池罔便是赶着灯节,在月华初上时分赶到了这样一个镇子。镇子临江,江水上一盏盏灯飘在水面上,像一片倒映在江上的银河星辰,宁静美好。
  年轻的情侣,更是会选择在这样的晚上放灯,在江边许下地久天长的心愿。这是一个对沿江居住的人民来说,等同于七夕乞巧节一般的重要节日,外出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就是不适合形单影只的独自在外面走。
  池罔心中安定而强大,哪怕街上到处都是情侣,他也能走得稳稳当当。可若是有人看清他的容貌,便会有男男女女勇敢的过来攀谈,约他一同过节。
  池罔被问的烦了,便离开了夜里也十分明亮的江边街道,直接沿着水岸而行,这样又能看灯,又得了清净。
  只是在黑黝黝的江边,也偶尔会有小情侣躲着街道上的行人,说些体己的悄悄话。池罔在他们身边经过,就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当年亡国初入庄府时,庄衍便许下陪同他一起过灯节的约定,而这个约定却是在时隔两三年后才真正完成的。
  庄衍自立后,紫藤村附近并不靠江,所以无灯可看。他们若只为看一个江灯,重新回到庄侯的领地冒风险,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所以那一年春夏交接之际,庄衍带着他渡江过节。
  因庄衍与沐北熙结为盟友,所以他的行动并未遭到任何阻拦。南岸属于沐北熙的领地都为庄衍大开方便之门,庄衍办完正事后,便惦记带着小池一起去看江灯。
  他们曾经手牵手一起在这河中放江灯,正如这江边所有的情人爱侣一样,躲在黑暗处亲热的耳鬓厮磨。
  而如今,池罔独自看着这黑暗江面上一盏一盏亮起的明灯,听着那江水拍在岸边冲刷的水声,心中也无不甘。
  他想起了庄衍,可昨日已逝,他的思绪也偶尔会停留在那个活在当下的、酷似庄衍的和尚。
  他们一别许久,都不曾见面了。
  他现在会在哪儿呢?在禅房里静坐,又或是在寺庙中诵经?
  ……但他不会在这红尘间,享受这份俗世的热闹。
  他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想去问问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一刻池罔站在江边,他独自一人走过七百年的事实,格外清晰的摆在了他面前。
  他叹了口气,突然有一点后悔,若是能带流流来,能和那小机灵鬼说上几句话,倒也算是一件乐事。
  他在江边安静地走着,直到他看到了前面的一个人,也如刚才的他一样,独自一人眺望江边。
  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身形轮廓,是一个肩膀宽厚的高个子男人,他如池罔一般,在这成双成对的节日中,也是少见的孑然一身。
  池罔正想绕过他走开,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停住了脚步。
  他仔细观望男人的方向……就看到那男人的头顶略微发亮,似乎是反了点光。
  作者有话要说:
  反光的某人:……我怕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第107章
  池罔往前走了一步, 那河边反光之人也看到了他,借着江上灯盏浮光,认出了来人轮廓,显然也是有些怔愣的。
  他们大概都没想到, 会这样意外的再次相见。
  小池模样没有变,看着却似乎瘦了些, 似乎有什么事情压在心里。没来由的,子安便觉得他现在看到自己, 其实是想过来说说话的, 也不拘谈些什么,就是做个伴就好。
  子安恍惚间,池罔已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着, 面向江中。
  这一个情人爱侣才会相携共度的佳节, 他两人这样的搭配,着实并不合适, 可大概是夜晚的江面美得像一场梦, 他们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安定平和。
  微凉的江风吹拂在他们身上, 池罔远眺江面,而子安却只垂头看他。
  夜幕是最好的遮掩,他眼中的情绪,实在不像一个平静无波的僧人, 但是他的放纵也只有那短短一瞬, 便强行克制着收回目光。
  七百年前的往昔就像这夜晚的江水, 生生不息的冲向岸边,再一波波冲刷在心上。埋藏在冰冷地面之下的感情破土而出,已不是诵经念佛可以遏制的了。
  他想起来越来越多的事情,便愈发不能自已。那记忆觉醒、人格混淆导致的混乱,他已经推演过几次解决方案,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有顺理成章的接受,才是最好的方法。
  那么一个对子安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又再次浮上心头——他到底是谁?等这一切过去后,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盆儿,你今晚一直在看我。”池罔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却没有一丝不安羞赧,如江面柔和的夜风一样叫人无法提起防备,“看了这么久,好看吗?”
  “好看……我与池施主去年一别,至今五个月不曾相见。”子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很是温柔,声量却放得低了些,去掩饰那一份不自然,“……甚是想念。”
  和尚会这样直抒胸臆,池罔也多少有些意外。他曾想过如果自己与这和尚再见面,大概会闹得鸡犬不宁,可是当这样的情况真真正正的发生时,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在这和尚身边时,他能感觉得到莫名的安心。明明他身份未明,身上有诸多蹊跷,自己本该防着他,可大概是今夜江景太温柔,偏偏就让人不想争吵。
  他状似随意的站在子安的身边,却封住了和尚的退路,“去年秋天带你去无正门那会,让你看我的纹身,可你为什么摸了我就跑?”
  子安一下子变得有些局促,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以至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是贫僧的错,冒犯了池施主,若是能让你出气,就给你摸……”
  察觉自己失言,子安顿时停住了,“给你打回来出气,直到你满意为止……”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愕然感觉到,池罔的手真的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和尚身材很好,平常有宽敞平凡的厚重僧衣罩着,只显得出身形高大,可是这一搭上手,却能摸出里面的力量。池罔在他的衣服上摸到了一片潮湿,便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子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猛然唤醒了想起不久前那接连数场活色生香的春梦的记忆,梦里的池罔在与他极为亲密时,也曾这样摸过他的腰腿脊背。想到这里,他的身体轻轻一抖,立刻握住池罔的手,把他从自己背上拉了下来,“池施主,要打就打……别摸。”
  “摸你做什么?”池罔挣开了他的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我不过是闻到了血腥味,似乎是你身上的味道,夜晚天黑看不清,便摸到了你背上的血……你这是想哪去了?还真是个淫僧。”
  淫僧理亏,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离池施主远一点。思念是思念,但犯戒也是犯戒,再这样下去,他要受不了了。
  “背上伤口这么重,怎么还不躺着休息?你体温略高,不该在外面折腾。”池罔似乎随意的将话题引了过来,“你一直好好在禅光寺修行,这是破了什么戒?”
  子安沉吟不语,真相他不敢说,便只道了声“阿弥陀佛”。
  池罔见他不答,沉默片刻,轻声追问:“叫你淫僧都应下了?破的当真……是邪淫戒?”
  他什么都没说,可池施主敏锐得让人可怕,子安深吸了口气,绷紧了心神身体。
  那日之事,池罔左思右想都觉出几分不对。先不说他全程毫无所觉,等到后来清洗身体上的那些痕迹时,竟没有一处不吻合当年庄衍在床上的习惯,心情便十分震惊复杂。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可是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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