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群侍卫顿时手起刀落,鲜血洒满御阶,溅湿了队伍末尾几名大臣的衣摆。
  说实话,楚肆倒不在乎民间如何议论。但他却不能容忍某些人暗中搅混水,操作舆论,企图以此逼他低头。至于那些百姓如何作想,青史之上如何评价……反正被唾骂的是姜弘这层马甲,和他楚肆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不免颇为感叹地摇摇头:“朕一向宽宏,本不想多造杀戮,奈何有些人却不知死活啊!”
  群臣:“……”
  ……您是大佬,您说的对!
  他们算是深刻地认识到了当今与先帝的不同之处。不仅心更黑,手更辣,而且脸皮还更厚。
  以往文官集团暗搓搓对抗皇帝的办法在对方这里根本就不顶用。本应该你来我回暗中试探的过程也通通都被他省略了,所谓的政治潜规则更是毫不理会。这位新帝上下嘴皮一碰,一群官员说杀就杀了,完全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
  ——偏偏这蛮不讲理的招数还真真震慑住了他们,某些大臣腿肚子都在发软。
  宫殿的立柱一侧,一名史官正低头奋笔疾书,编撰着当今皇帝的起居注。他双手颤抖,却忠实地将乾元殿中发生的这一幕写进了史书中。
  〖啊啊啊兴奋莫名,有种亲眼见证历史的感觉!〗〖啧啧啧,这就是历史上记载的魏厉宗残杀大臣、凌虐百官的开始吧。〗〖这场由话本引发的惨案史称「青黎案」,话本作者青黎先生也算是以另类的方式名扬千古了吧。
  从「青黎案」开始,整个显德末年,都是显德朝官员们的末日。魏厉宗残杀大臣、凌虐百官的行为,被那些文人在青史之上唾骂了一千年,残暴程度被批为仅次于“弑兄杀父、血洗宗室”——虽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根本不是魏厉宗的锅!不得不说,文人杀人不见血!〗〖感觉直播间里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大佬,画风都不一样了呢。[我时常因为不够沙雕而感觉与你们格格不入.jpg]〗〖我去!小时候我还天真地相信了这些文人的鬼话,黑了我家陛下这么多年!这些家伙光记得骂我们陛下残杀大臣,怎么不记得写一写他们自己是怎么逼迫显德帝投降北元的呢?两面三刀!真是太可恨了!陛下杀得好!〗〖投降北元又怎么了?别说是北元和大魏这样的同种人族。就连不同星球的人种,现在都要讲究一视同仁。政治不正确啊小朋友!反倒是魏厉宗,历史记载,他在位期间留下的那些措施,让北元人口十年间被削减了三成,说是暴君一点都没错!〗〖我屮艸芔茻活久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时代背景都不考虑?居然真的能碰到你这种sb圣母……〗直播间上的弹幕一下子开始走歪,一群观众吵作一团,两方争论不休,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飞快冲刷而过,楚肆无意间瞟了一眼就一阵眼晕。
  正如直播间那些人所说,刚才的事情不过是开胃菜。楚肆目光在下面扫了一圈,之前还蠢蠢欲动的朝臣,此刻却是一个个乖乖巧巧,垂首作鹌鹑状。
  奈何他们想要一切揭过,御案之后的少年君王却没有半点就此打消的意思。
  他仍是笑盈盈的样子,伸手将堆在御案另一角的一叠文书推到了面前。
  随手展开一本,他轻轻念出声。
  “南国边鄙之人敬问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苏布大单于……”念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啧啧,诸位卿家不只故事编的好,还是彩虹屁高手啊!”
  说着他继续向下念。
  群臣面面相觑,虽然不懂“彩虹屁”是什么,但也大概明白了皇帝的嘲讽。
  因为这赫然是一封写给北元大单于的求降信,言辞更是卑微到了极致。
  毋庸置疑,楚肆手中那一叠文书都是朝廷百官写给北元的求降信。其中内容一个比一个卑微肉麻,倒是让楚肆大开眼界,收获了不少彩虹屁的花式吹法。
  御座之上,清朗的声音徐徐传来,却听得在场诸多大臣一个个脸上发热,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这本是他们提前写好,打算在北元破城之后归降时献上的文书,如今却被楚肆通通晾在了明面上。简直如同当场被人剥光了衣服,又扒下了面皮。
  一向爱惜名声的老丞相更是当场吐出一口血,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楚肆愕然地眨眨眼,表情无辜。
  他沉吟一声:“……唔。”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可都是他们自己写的,自己不过是个朗诵员而已。写的时候兴致勃勃,听的时候却吐血三升,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看来还需要多多锻炼!
  群臣:……不,我们一点也不想orz。
  他们木然看着皇帝像挑捡白菜一样翻阅着那一份份书信。
  “诸位卿家都是一等一的大才,想来这些墨宝必然价值连城……值得朕细心收藏,传诸后世……”
  群臣瘫软在地,脸色死灰一片。
  阴险!太阴险!
  历史上这类文武百官都有牵扯的大案件,皇帝往往也只能暂时息事宁人,顶多只能发作几个显眼的目标。毕竟在以人治国的大环境下,若是文武百官都被下狱,整个官僚系统就会失控,皇帝顷刻之间便会失去对天下的控制。
  ……没想到这一届皇帝却是如此阴险!
  百官心中吐血之际,却见御案之后的少年君王沉沉叹了口气:“不过目前国库空虚……若是有人真心诚意,愿意慷慨解囊,倾力求购,朕倒也很愿意舍小我以就大我,忍痛割爱!”
  说着他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
  群臣:“……”
  ……舍小我也就大我是这么用的吗?真正该肉痛的究竟是谁啊!
  虽然内心恶龙咆哮,但在“遗臭千古”的软威胁,和军士们手中明晃晃的刀枪硬威胁下,群臣还是不得不满面堆笑地跪下,一脸“真心诚意”地表示,愿意倾其所有,来购回这些珍贵的墨宝!
  皇帝再三追问,大臣们却都一脸坚决地表示绝不后悔,愿意主动倾其所有以襄国用。于是皇帝满脸感动地收下了这些大臣的全部家产。
  大松一口气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大魏皇朝改朝换代之际,整个天下的局势也在发生激烈变化。
  被楚肆暂时击退的北元军正重整兵马,眼看不日就要再次挥师南下;帝国内部的义军声势越来越大,已然席卷了大大小小十三郡。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如迎王师。
  而大魏都城资阳城中,却是血色连绵。几乎每天都有官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喜提抄家流放问斩一条龙。
  带领着新成立的缉查司破家灭门无数的“徐庸”也因此成为了无数官员心目中的仇恨榜第二。
  至于喜怒无常的新帝,当然是稳稳高居榜首。
  只可惜,武力镇压一切,这些大臣也无法反抗,只能每天任劳任怨被压榨,还要随时担心黑历史被皇帝翻出来丢掉性命,于是更加兢兢业业工作。
  一时间,整个大魏的官僚系统运转速度超过以往百倍,文武百官的行政效率前所未有之高。
  这段被后世无数文人视作奇耻大辱的历史,也被家们改编加工,流传后世。野史上甚至有一则戏说:魏厉宗在位时期,大臣们每天去上朝之前都要先检查一遍自己的遗书。
  ……
  这一天,再次发放了一份抄家流放套餐,又敷衍了群臣剿灭义军的建议,楚肆解散朝会,徐徐离开乾元殿。
  薛海却突然跟了上来,踌躇再三,他开口说道:“……陛下,义军日渐壮大,终将难制。若是所托非人,或有太阿倒持之险。”
  事实上,他很难理解,楚肆居然直接将那样一股力量贸贸然交到其他人手中,自己却只是遥遥指挥。当初在流民队伍之中的数日相处,还不足以让薛海对蔺无为放下心来。
  如今义军势力渐大,他对蔺无为的警惕之心便越来越强。毕竟,无上权力实在很容易腐蚀人心!
  楚肆微笑着摇摇头:“不必担心,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第24章 窃国者诸侯9
  大魏显德十九年,帝崩,谥号为哀。新帝即位,改元弘武。
  弘武帝登基不久,便大刀阔斧改革刑律,严刑峻法,资阳城中每日都有官员被压至午门问斩,地面上甚至因此染上了擦不掉的血红。
  同时一个让当世无数官吏闻风丧胆的特务部门缉查司也建立起来,缉查司统领徐雍被誉为弘武帝手下第一鹰犬爪牙,他将缉查司扩张到天下各郡,纠察不法,破家灭门无数。
  就连民心所向的义军都不曾急于斗地主分土地,反倒是缉查司查出了累累罪证,便毫不留情地将无数土宗豪强连根拔起,碾成齑粉。
  这其中有人企图献上金银美人,博取皇帝欢心,从而逃过一劫。结果反而引来皇帝的惦记,金银收下,美人送回,一堆罪状甩下去,家产抄没充公。
  这令人窒息的操作,让剩余的官绅豪强目瞪口呆,人人自危。
  大魏发展两百多年,那些官吏、士绅,甚至地方豪强,早就勾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根深叶茂的利益网,如今被皇帝如此粗暴地打破,反倒是激起了这张利益网的反弹。
  一时间,关于皇帝的无数黑料在天下传播开来,其中有真有假,经由那些文人一番夸大渲染,倒也像模像样,甚至有许多无知百姓信以为真。弘武帝的名声迅速在民间败坏,渐渐有了暴君之名。
  但皇帝非但没有妥协,行事反而越发激进,甚至有过一夜之间连抄十五家,处斩数百人的记录。
  此外,他还优中选优,一手组建起十万北焰新军,从文武百官和地主豪绅身上刮下来的那些油水,全都变成了新军身上的铠甲和武器,皇帝本人则执掌大军,镇压一切不服。
  所有人在明面之上不敢反抗,暗地里却开始搞起各种小动作。比如义军那边,就突然多出了许多暗中的拥护者,送粮送人送情报,甚至帮忙劝降官员,以至于义军所过之处,许多城池望风而降。
  暗中放任这一切发生的楚肆,一边让蔺无为开开心心接受了这些人的“好意”,一边暗搓搓在小本本上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单。
  ……能够拿出那么多银两来支持义军,看来这些家伙比他想象的还要肥啊!
  围观着这一幕发生的直播间观众们也发出一连串弹幕。
  〖嘿嘿嘿嘿,陛下真是太阴险(划掉)——太睿智了!这不就是左边口袋的钱装进右边口袋里吗?〗〖这一波真是太秀了,不知道把多少人给坑到了沟底!而且骗了天下上千年,直到现在我还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估计那些官员还在暗中乐滋滋呢!不知道他们发现真相那天会不会疯?本以为自己在暗搓搓挖帝国墙角,没想到其实还是在为陛下添砖加瓦(*/w\*)。而且还是从不情不愿变成任劳任怨。〗〖官员们(激动握拳):给义军送粮送人又送钱,誓要扳倒暴君抵抗暴政!
  陛下(开心收钱,记下小本本):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这么肥,要不要搞他一波?[口水]〗〖噗哈哈哈哈笑die!〗无论暗地里是如何暗潮汹涌,多少人对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天下局势的变化始终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弘武元年七月,漠北边关北元频频骚扰,皇帝一意孤行,率领十万北焰军亲征,荡平边关一线,打得北元军北遁数百里,俘虏数以万计。
  按照新修订的刑律,这数万俘虏分别被投放到北漠边关修葺城墙、淮河一带修建河堤、各处关口修补驿道,以及各种各样的矿山之中开矿采矿……不计死伤,劳作至死。俨然是将这些俘虏当作纯粹的消耗品来使用。
  这残暴之举又成为了文人们口诛笔伐的目标,浑然忘记大魏百姓因此少了多少繁重的徭役。
  但无论这些人如何嘴炮攻击,此役之后,皇帝的威望正在与日俱增,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原本暗中看皇帝笑话,甚至希望他死在漠北的无数有心人顿时慌了。他们仿佛能看见一柄无形的屠刀正在步步逼近,只要皇帝还活着一天,这柄屠刀迟早会架到他们脖子上来。
  他们绝不愿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无数志同道合之人开始行动起来。
  有人派出细作,暗中窥探皇帝的行踪,打听他的喜好和弱点;有人挥霍钱财,求购天下奇毒,广募刺客死士,企图行险一击……在皇帝率领大军回归资阳的路上,涌动的暗潮已然化作滔天巨浪向他扑击而去,欲要将之彻底淹没。
  ·九月末,秋风瑟瑟。
  资阳城郊外一栋无名府邸中,灯火未明,整座府邸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蔺无为赴约而来,在下人的恭敬引领下踏入府中。穿过蜿蜒的漆黑长廊,他看见不远处隐隐泛光的内湖。
  有人站在湖心亭中,四周帷幕重重将之笼罩,遮掩了对方的身形和面容。
  一箱整整齐齐的金锭被人推出,摆放在蔺无为面前。
  “一切便拜托先生了。”那人语气低沉,声音铿锵有力,“这只是定金,若能取暴君性命,鄙人不吝万金相赠。”
  第25章 窃国者诸侯10
  十月,北元军远遁漠北草原,皇帝携大胜班师而回,暂驻平阳关内,大宴全军。
  宴饷毕,已至深夜。
  少年君王身披月光回到中军大营。他脚步略微蹒跚,似乎带着微醺的醉意。嘟嚷着醉话拒绝了其他人的跟随,当先一步掀开营帐走进去。
  唰——一阵寒风拂动,身后侍从手中灯火猝然熄灭。
  眼前的视线顿时由明转暗,营帐之内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寒光一现!
  一枚匕首无声无息出现,如天外流星倏忽而至,凛冽寒光将大营的一角照亮。
  皇帝似乎被吓得怔在当场,直愣愣撞上了那锋利无比的匕首。随即软软倒地。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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