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到了冬日,其他的树木都凋零了,只有庄子前面种的梅花树,熠熠生辉,梅花如同宝石般绽放着。
  加上昨天突然开始下的初雪,山庄美的不像话。
  众人到了山庄,另外两家私塾已经先到了,在园子里闲逛,不时地吟几首狗屁不通的酸诗。
  见城西私塾的人也到了,交换了一个眼色,隐晦地沟通。
  ——他们竟然在暗地里达成了不知名的合作!
  老先生是个有些粗枝大叶的人,没注意到这些,干咳一声,冲着两个先生打招呼,然后就一挥手,示意大家进去。
  温钧却注意到了。
  不知他,赵博也看到了,低声嘀咕:“有些不好弄啊。”
  是啊,有些不好弄了。
  本来三个头名,三家私塾各得其一刚刚好,大家各自为政,也不勾结。现在头名变成了五个,而且后面的两个,还是明显靠近舞文弄墨那方面的,一看就知道城西私塾有优势。
  为了不输的太难看,另外两家私塾只能联合起来,暗地里扯城西私塾的后腿。
  偏偏老先生还是个心大之人,丝毫不在乎这些……
  温钧眯了眯眼,心道这些人最好靠实力说话,要是敢搞什么阴谋诡计,害得他错失了书法头名,他一定好好教这些人怎么做人。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季明珠可是十分期待,殷勤地送他到了村口才回去。
  ……
  “孙先生,你来晚了。”
  往里走,院子里,城东私塾年轻的郑秀才先生皮笑肉不笑,丝毫没有尊敬长辈的意思,坐在石桌前,慢吞吞地喝着一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温酒。
  城北的张先生老迈一些,甚至比孙老先生还老迈,站起来,笑呵呵地道:“可不是吗,下次可要来早一点,别让我们这么多人等。”
  孙老先生皱眉:“这才辰时三刻,哪里晚了?以前哪一年不是到了已时才开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来早了,还能在院子里赏雪,可是都五六年了,这园子早就看腻了,怎么赏?”
  孙老先生寸步不让:“你不赏,还有新学生要赏。难道说你私塾已经落魄到没有新生入学?”
  “自,自然不是。”张先生被一句话噎住,有点心虚地转移话题,“只是新生还没到来参加这次游园会的资格而已,我们这些旧人,也就看腻歪了。”
  孙老先生眯了眯那一双小眼睛,猛地冷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比试完今年的,明年就不要再比了!”
  “凭什么?!”张先生跳脚。
  “你嫌弃赵家的园子,传出去赵大夫人听见,收回园子,我们还比个屁!”老先生第一次爆粗口,气势甚大。
  压迫得张先生一时呐呐,不服气道:“哪里就那么容易传出去。”
  “张先生,我叫你一句先生,是尊重你,也希望你有点良心!”
  张先生的话音落地,孙老先生眼底就闪过一丝狡猾,将赵博扯了出去。赵博愣了愣,很快镇定下来:“我大伯母好心好意,可不是为了被人嫌弃的。”
  张先生老迈的脸上有点迟疑,慌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博:“你是……”
  “学生不才赵博,赵家三房独子,和大伯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张先生当场愣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彻底没了嚣张气焰,脸色难看地躲到了郑秀才身后。
  郑秀才镇定一点。
  赵家三房的独子又如何,他这里可是有赵家四房的少爷就读。据说赵家老太太偏爱四房,就算是大房在老太太心里,也没有四房来得重要。
  他就不信,一个区区三房,还能将他城东私塾怎么了。
  赵博也知道城东的事情,皱了皱眉,和孙老先生打了个招呼,退回了人群里,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这件事到底没有再追着一直追究了。
  三方人马穿过漫长的抄手游廊,到了正院。
  正院极大,院子里还摆了好几张大石桌,往年他们都是在这里比试的,今年也不例外。
  每个来这里的学子都带了各自的笔墨纸砚,三位先生一声令下,各自找好了地方坐下。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以前是三个私塾各自为站,泾渭分明。
  而今年,另外两家私塾联合,于是纷纷坐在了一起。
  反倒是城西私塾,显得孤零零起来。
  温钧在人群里轻微地皱了下眉,这可不好,大家的气势被压制住了,对比试可是非常的不友好。
  孙老先生也一样,他虽然粗心眼,却不是缺心眼,如此明显的压制,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是却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座位,本就是按照各自的意愿来的。
  郑秀才和张先生见状对视一眼,看着面前的场景,非常满意。
  就不信来赢不了城西私塾!
  “等等!”从抄手游廊跑来一个人,举着手道,“等一下开始,徐大人说等一下,他马上就到!”
  徐大人?
  县令徐大人??
  众人对视,心里一震,他怎么来了?
  第37章
  县令三十五岁上下, 脸色红润, 笑容平易近人,正是最年轻力壮的年龄。
  他身穿一身常服, 在几个随从的护送下从外面进来。到了近前, 脸色带着几分兴致:“早就有耳闻这场踏雪游园会, 一直没有抽出空前来看看。今天恰好陪贵客出门寻梅, 路过此处,想起这件事,就进来凑了个热闹,不会打扰各位雅兴吧?”
  就算被打扰了, 也不敢说啊。
  众人连忙说没有打扰。
  徐县令满意了, 点点头,示意身边好友往前看:“周兄, 你看看, 这就是我们上林县的小才子们。”
  言语里带着几分骄傲。
  毕竟他在上林县当了四年的官,这批少年是在他的任下从孩童一点点长大的,将来功名有成, 算的是他的业绩。
  而这些人里,又不乏有才华的人,真是想想就令人心情愉快。
  被徐县令称为周兄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像文士,可是脸色冷淡倨傲, 丝毫不给徐县令面子, 轻慢地应了一声, 爱答不理。
  没有见过世面的学子们愣住,心惊胆战,竟然有人敢不给县令面子……
  谁知道徐县令却半点不生气的样子,笑呵呵道:“算了,早就知道你的臭脾气,懒得和你争执,我们进去看看吧。”
  他放低了声音,在周兄耳边道:“你昨日不是说打算收个弟子吗,我特意带你来,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正好可以趁机考验一番。”
  周兄面露轻鄙:“你这小县城里,能有什么人才。”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徐县令下巴点了点,示意他看一看躲在人群里的丛安,骄傲道,“那个孩子要不然被守孝耽误,三年前就该是秀才了。”
  周兄扫了一眼,眼露嘲笑:“十二岁的秀才虽然少,却也有不少,想做我的弟子,可不仅仅是秀才这么简单。”
  徐县令一顿,面露愁容,难道他想推销一个孩子的目的要落空了?
  周兄是他昔日同窗,是先生最为看重的弟子,也是他平生最为钦佩之人。出了书院,他走上科举之路,看似风光,周兄因为性格问题,屡试不第,看似落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周兄一怒之下放弃功名,周游天下,反而另外闯出了一分名头。
  也是这个名头,让他名扬天下。
  不知道多少权贵显赫之人想见他都见不到。
  如今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都是因为旧日的同窗情分还在,这才能见到他。
  所以他才想推一个人去周兄身边,一来讨好周兄,二来作为牵绊,从中调停,加强他和周兄之间的联系。
  只是周兄连丛安都没看上……
  这上林县,也就一个丛安拿的出手了,连他也不行。徐县令一时有些束手无策,皱眉思考。
  他思考的时候,表情是严肃的。
  底下人看他沉着脸,以为他发现了座位其中的机关,脸色一抽,不甘地将城东城北私塾分开,分成三队比试。
  其实徐县令从头到尾不知情,回过神的时候,看大家坐好了,顺势宣布比试开始,压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反倒是周兄瞥了一眼,心里暗自不屑这群人。
  这上林县庙小妖风大,小小一个比试,也能整出这么多的事情。
  ……
  第一场比试的是作诗。
  这是徐县令的弱项,却是周兄的强项。
  徐县令安静如鸡,生怕引起周兄的注意,让他想起当年在书院时自己的狼狈样子,又来嘲笑自己。
  周兄嘲笑人,从来不需要开口。
  只是一个眼神,就能直直地打击到人的内心。
  他当年就是在这样的打击下坚强长大的,已经七年没有尝过这滋味,这辈子也不想再品尝。
  所以,安静、不出声、装死!
  徐县令安静得诡异。见他没有发号施令的意思,底下的几位私塾先生彼此沟通一下,也就正常地按照往年的步骤走,没有刻意去请示。
  首先是诗作的题目,在场每个学生出一个,然后现场抓阄,抓中谁的,就是谁的。
  如果运气好,抓中自己的题目,就能用上自己准备好的诗作。
  不过这种机会太小了,而且大部分人才华有限,就算提前准备好,也写不出什么好诗。
  最后拿到头名的,果不其然,是丛安。
  徐县令来了精神:“周兄你看,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过的那个孩子。”
  拿到诗作头名,给他长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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