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好吧!”
  下到紫荆峰大殿,佰仟云见到两位中年男人,一个清风道骨,素色青衣,表情温和,见了佰仟云便笑容可掬的点头。另一个身形稍高却很瘦削,青逸俊朗,气质不凡,见了佰仟云,却面色凝重,表情一时变幻不定,眼里竟然隐隐有些湿润,嘴唇微张却没有出声。
  “云丫头”莫烟笑着招呼道:“快来见过白弃仙上和泽宇仙上。”
  “仟云见过二位仙上。”佰仟云恭敬的行礼。
  莫烟满意的点着头,哪怕是失忆了,这孩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就算自己贵为灵族圣女,也没有一丝的骄躁之气,对长辈仍旧谦卑有礼。
  “仟云姑娘,好久不见了!”笑容可掬的泽宇看着佰仟云:“你也算劫后余生,苦了你了!”
  那位白弃上仙,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佰仟云,湿润的眼眶里泛着慈爱。
  “不苦!”佰仟云笑言:“因祸得福,回到灵族,还突破了修为呢!”
  “想必那生死劫,已经解了吧!”泽宇看着佰仟云,耐不住医者的好奇心:“我听闻了你失忆之事,可否让老身为你搭脉查探一二!”
  佰仟云虽对这二人毫无印象,可见着他们的态度和语气,以及看自己的眼神,满是和蔼之色,于是也不拘泥,将手伸给泽宇:“有劳仙上!”
  泽宇忙不迭的伸手搭脉,须臾,面露喜色:“仟云姑娘这体内,如今灵力充裕,气血活跃翻腾,状况甚佳啊!只是这失忆之事,为何身体里没有一点症色,按理说灵识正常无碍,脑部经脉如此通行无阻,不该会失忆啊!”一边收手,和旁边的白弃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皱眉沉思。
  “仙上有所不知,我这失忆,不是身体受损造成的。”佰仟云微笑着解释道: “乃是我修习圣女心经,必须要过的一关,名曰“洗尘”。”
  泽宇惊异不已,虽不能理解,口里还是说道:“原来如此!那可有办法可解?” “尚未可知。”佰仟云继续说道:“外公说看机缘。该恢复的时候,就会想起来的,再不济,修习到心经的最后一层“清明”时,也就解了!”
  殿内一时宁静,三位长者均没有说话,眼神各异,那泽宇若有所思,白弃眼神凝重,莫烟师叔则一脸的忧色,似乎想对佰仟云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下了。
  “炫月尊上如今是何状况?仟云带来的灵族医士,想必是位医术卓绝之人吧!”还是泽宇打破了沉默。
  “他逐渐好了!面色也好看!”佰仟云说时心里一顿,别人哪管气色好不好看,自己的焦点在哪里啊!
  寒暄了一阵,泽宇想去清月宫看望炫月,于是便由莫烟领了路,向清月峰而去,佰仟云出了大殿,却见那白弃停在店门口,望着佰仟云。
  “仙上不去吗?”佰仟云问道。
  “仟云,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可方便?”白弃说道。
  佰仟云望着他,这个人可以说是素昧平生,难道又是一个与自己有什么交集的人吗?
  第114章 纤云弄巧
  佰仟云回到云来阁,脑中一片混乱。躺在榻上直直的看着屋顶。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相信,她刚才所听到的。
  胸口处感觉积压着一股沉重的气息,无处释放。仅仅用震惊,已经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种感觉,不仅仅是震惊,还有悲伤、痛心和失望,以及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七上八下的拥堵在心里,唯独没有的,是喜悦,与亲生父亲相认的喜悦,佰仟云丝毫没有。
  不知不觉,佰仟云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母亲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佰仟云甚至第一次,开始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来自那个叫做父亲的人写给母亲信中的一句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据他所说,与母亲相识东海,二人一见钟情,从此厮守东海某岛,神仙眷侣般的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
  “只心(紫芯)付伊人,不弃(白弃)共白头……”那人念叨这句诗时,眼中情绪难掩深沉。
  二人约定,日后有了子嗣,若是男孩,就唤作星河,若是女孩,便叫仟云。据他所说,他们分别之时,他并不知道母亲腹中,已经有了她。父君病危召他回宫,却不知是一场阴谋,后来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待回头寻找母亲时,早已不见其踪迹!后来才听说母亲已经遇难,心痛难当便归隐摘星岭,从此再不入世。
  据他所说,母亲之死,他也有责任,如果当初不离开,如果离开时带着母亲,也不至于生死两隔。
  据他所说,佰仟云当初到摘星岭求医之时,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女儿。他因心中愧疚不敢相认,直到听闻佰仟云坠谷而亡,才后悔莫及,自己给女儿的关心太少,还来不及将这千余年来的父爱补偿给自己,便失去了她。
  佰仟云脑海中反复浮现,白弃在言说之时的痛心和愧疚之色,不顾仪态的哽咽失声,老泪纵横。
  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是她的父亲,可佰仟云对这个男人所说之事,竟没有一丝波澜,原本对自己的母亲,便没有什么印象,突然冒出一个自称父亲的人,告诉了自己的身世,佰仟云仿佛在听着他说别人的故事,聊着别人的感情。无论如何,他抛下母亲,自己一人离开,是事实。而母亲从此下落不明,最
  终命陨,也是事实。至于他说的责任和补偿,佰仟云并不关心。
  她之所以流泪,是想到外公,每每说起母亲之时,他脸上的慈爱温和,眼中难掩的惋惜和哀伤,让佰仟云动容。他若是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儿入了三界,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怀着腹中的自己,颠沛流离,灵源被掏,惨死异界,该是何等的心疼!
  所以,这个叫父亲的人,无论在自己面前展现了如何的慈爱和悔意,甚至眼含热泪恳切的让自己给他机会,让他赎罪。佰仟云除了有那么一丝的感触之外,竟毫无所动。
  她压制住内心的五味杂陈,最后平静的告诉他:“你不欠我什么,谈不上原谅。至于你和母亲之间的事,我也没有资格评价,毕竟你们两个,我都没见过! 我是旁人带大的,所以这个父亲,我想我无福消受!”
  她说完这些话时,见到了他眼里的绝望和黯然,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千岁,久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整理了情绪,对佰仟云说道:“我明白,是我唐突了。如今你安好无恙,才最重要!”
  临别时,给了佰仟云一个盒子,说里面是她母亲生前之物,交由佰仟云保管,更为妥当。
  佰仟云一直没有打开那个盒子,她有些害怕打开,在失忆的状态下,如果打开母亲的遗物,自己却毫无波澜,佰仟云觉得是一种不敬!她将手抚在盒子上,反复看着这个再平常不过的木质盒子,这里面,装着母亲什么样的过往呢?
  “灵主,那边的萧逐仙上送来了膳食,你需要用吗?”小倩在屋外小声的问道,佰仟云从刚才回来,便将自己关在屋内,小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佰仟云的脸色不对,情绪失落,也没有惊扰她,知道喜欢吃喝,便试探的问了问,希望她能因此心情好一些。
  佰仟云将木盒收入柜中,打开房门。
  小倩笑得有些谄媚,哄着佰仟云:“灵主,有好吃的呢!”
  “在哪里?”佰仟云没看见她身上有拿任何东西。
  “我就知道灵主嘴馋了,还在做,应该快好了。那个萧逐仙上还真是暖心呢,我就说了一句灵主今日心情不好,他便急得挠头,说你以前只要有吃的心情就会变好,急忙忙的就去厨房忙乎了!灵主你就等着吧!”
  “想不到萧逐这么有心。”佰仟云心里一暖:“你去把幕尘哥哥和俏言也叫来吧,一会我们一起吃!”
  “好嘞 !”小倩得令欢快的走了。
  不多时,几个人浩浩荡荡,端着吃食进了云来阁,云幕尘缓步进来,看了佰仟云一眼,眉头微皱。风俏言和小倩忙着摆桌,却不见那萧逐。
  “大厨呢?怎么不来!”佰仟云问。
  “他啊!”小倩忍不住和俏言对视一笑 :“他可能害羞吧,死活不来,我和俏言姐姐叫了他好久,他索性自己回了寝殿了!”
  俏言也笑着点头称是 :“萧逐哥哥就是这样的人!”
  “灵主,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云幕尘警觉道。
  “没事,就是今天见了一个人,心里有些堵得慌!”佰仟云道。
  “何人?”云幕尘问道,风俏言和小倩也将注意力转了过来,齐齐的看着佰仟云。
  “嗨!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说了一些旧事而已,不提也罢!”佰仟云被集体关注,有些不适,她不喜欢当众诉说这种事情。父女相认这种桥段,无论怎么描述,都如同说书一般,要么凄惨无比,要么惊喜交加,总之不是她擅长表达的事情,索性不提。
  云幕尘还是有些不放心,眼光追随着她。
  “好啦!开吃吧!我看看今天都烧了什么菜!”佰仟云离开云幕尘的视线,
  走到桌前,捞起筷子,夹了一块便往嘴里塞:“嗯,嗯,味道不错!”
  大伙对她这幅吃相也见怪不怪,也都坐拢,风俏言指着一盘菜:“这可是小主以前最喜欢的烟笋烧鸡呢!”
  “这个吗?我尝尝。”佰仟云人还没入座呢,便已经开始吃个不停。
  “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尝一下!”话音从屋外传来,不一会,凌雾探身进来,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手里已经同时拿起了筷子。
  云幕尘见他毫不客气的抢坐了自己的位置,头轻摇了一下,仍旧风度优雅的寻了另一个凳子坐下。
  “小狐狸,怎么没有酒啊?”凌雾打量了一下饭桌。“你要喝酒啊?”
  “当然了,我可是许久没与云丫头畅饮了,馋得紧啊!想当初,我们三天两头就要聚在一起喝酒的,那日子过得叫一个自在逍遥。你知道吗小师妹,自从你消失了以后,这几百年我有多寂寞,可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到!”凌雾边吃着菜,边叹气摇头。
  “小乖,我们有酒吗?”佰仟云询问俏言。
  俏言含笑点头:“有的,小主以前,可是藏了不少酒的呢!我去后院给你取去!”
  “这都放了五百年的酒,还能喝吗?没准都变水了吧!”凌雾一脸嫌弃,有些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昭昭暗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引用自 秦观《 鹊桥仙 》
  第115章 俏言心事
  “既然是我藏的酒,一定不会差。那窖藏的方式,也定不会跑了气,放心吧!” 佰仟云胸有成竹,别的不敢说,就这酒里面的学问,自己可是下了功夫的,就算是失忆过后,也能凭感觉酿出酒来,那以前自己这个好酒之人,必定造诣匪浅。
  “灵主酿的酒,非常好喝的呢!”小倩附和道:“我就喝过,比那酒肆里的好许多!”。
  云幕尘听闻,又见佰仟云一脸得意,不禁笑了笑。
  “那到是,你从师尊那,虽然什么都没学到。可就这酿酒和藏酒的本事啊,
  得了他老人家精髓。我信你!”凌雾说道,不禁又馋起来,频频望着外面:“小狐狸怎么怎么久啊?你埋在哪里的啊,该不会要挖地吧!”
  “不会!酒不能直接埋入土中,否则沾了水气和土气,便会变味变质,按我的习惯,我通常会做一个小小的密闭酒室,隔绝了外界的杂质,掀了盖子的结界便能取。”
  “什么?”凌雾大惊,仿佛不认识佰仟云一般:“你居然给酒坛子下结界,这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输了!”
  “不下结界,有什么虫子啊爬进去,多损酒味!以前我怎么做的不知道,反正在灵族,我就是这么干的!”佰仟云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反正在灵界一天除了修炼,便无所事事,自己滥用灵力也不止一两件事,为酒窖做个结界实在算不得什么。
  说话间,俏言已经抱了一个貌似老酒的坛子上来了,只见那酒坛上裹着的皮纸都已经褪色,放置桌上解开绳子的瞬间,便已藏不住了那酒香,从缝隙之间溢出了。馋的佰仟云和凌雾双双咽了咽口水。
  俏言为每人都倒了一碗,到了云幕尘面前,有些迟疑。
  “幕尘哥哥也喝一点吧,这可是我五百年前酿的酒呢!”佰仟云说道。云幕尘见她一脸的期待和真挚,不忍拒绝,便点头:“少许即可!”
  可那俏言似乎并未听见他的话,酒坛一斜,哗哗就倒满了一碗,云幕尘慌忙制止已来不及。
  佰仟云见状满意的一笑,这俏言果然知我心中所想。
  众人端起酒碗,算是正式开始了晚膳。
  天色渐晚,席间已酒过三巡。佰仟云兴致高涨,一扫白日里的不快,与凌雾频频举碗豪饮,还不忘夸赞自己酿酒的技术了得。那凌雾也心服口服,说好久没有这样过瘾了。
  “雾师兄,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佰仟云心想自己以前一定和凌雾非常投缘。
  “你啊!”酒后的凌雾脸色微红,撇嘴对佰仟云说道:“纨绔不化、肆意妄为,不思进取,贪吃好酒,没大没小,尤其是,脸皮厚。不过啊,贵在头脑简单,抓鱼打鸟,擅入禁地的事情也没少干!”
  “那我估计你也差不多,不然咋会这么清楚,不会是你与我一起干的吧!” 佰仟云有些不服,凌雾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可奇怪的是她一点也没生气,看来自己还是没变多少,这些话不止一次的听外公唠叨过了。
  凌雾嘿嘿一笑:“那倒是,我们两以前可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以前清月岭天尊峰的几千台阶,我们可没少去打扫。哈哈哈,可真是怀念那个时候啊!” 说罢端起碗,往佰仟云手中的碗一碰,一口饮下。
  佰仟云也不迟疑,端起碗也喝下:“想起来都有趣!” 看得风俏言和小倩目瞪口呆。
  云幕尘脸色渐红,也再没主动端碗,只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第一次见到如此状态的佰仟云,无拘无束,全然一副男孩子般的豪气,前俯后仰的,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可分明又是一个娇俏艳丽,容颜绝美的女子模样。面颊微红,艳如桃李,见云幕尘看她,嫣然投来一笑,云幕尘心里一震,顿时红了耳根,心跳似断了一拍。
  终于一坛酒喝完,大半被佰仟云和凌雾喝掉,俏言和小倩不胜酒力,早已面颊绯红。云幕尘也因不喜饮酒,没有贪杯。众人开始闲话。
  “云灵医,炫月何时能醒!”凌雾问得直接。
  “若我判断没错,该是这几日便能醒。”云幕尘说道。
  凌雾大喜,正欲端碗,才发现酒早已喝光,只好作罢,望着佰仟云:“云丫头,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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