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是曾文芳不够优秀,而是曾文芳在陈文干力排众议,非她不娶的时候,曾文芳并没有站在陈文干一边。
  汪志坚认为曾文芳过于傲气,表弟一个人作战,太苦太累。曾文芳却作壁上观,那种事不关已的态度让汪志坚有些反感。
  第十六章 不变的功课
  在青山中学,陈文干还是有一个崇拜对象的,那就是初三级一位叫周小健的学长。听说这人看起来不起眼,课余时间喜欢玩,可考试总能保持全级前三名。陈文干觉得那才叫学习天赋,如果有谁拿“天才是99%的汗水+1%的天赋”来跟陈文干说理,他肯定会不屑一顾。在陈文干的眼里,天才,就是会学习、善于学习的人,而不是那种死读书,读死书的人。
  当听到汪志坚对曾文芳有了这种种猜测后,陈文干便与曾文芳暗暗较起了劲。初一上半学期,在老师的眼里,陈文干不过是一位沉默内敛,中上水平的学生。在同学眼里,陈文干成绩一般,但有着城里人的骄傲、清高,大多数同学都觉得他不怎么看得起人,不敢接近他。
  可是,在后半学期,陈文干突飞的成绩,让大家对他不由刮目相看。
  曾文芳不知道陈文干怎么会一下子改变学习态度,接连几次测试,她竟然考不过陈文干,不由暗暗称奇。记得上一世,陈文干的成绩永远不上不下,态度永远漫不经心,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着急。曾文芳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这会儿的陈文干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一世,曾文芳不愿意同街镇那群女生多接触,曾文芳与陈文干的交流反而少了很多,至少有一样,晚自习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回去。以前,曾文芳常与三四个街镇的女生走在前面,陈文干与汪志坚就走在后面,还常为她们打手电筒。
  罗玉莹家就在汪家对面,两家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罗玉莹的父亲是镇上医院的副院长,罗玉莹的哥哥及堂姐就是青山中学今年的毕业生,成绩优异,考上中专读卫校去了。汪、罗两家在医学上也有交流,说是世家,也不为过。
  如今曾文芳想起来,也觉得好笑,没想到她与陈文干的一丝牵连,源头还在罗玉莹身上,不由感慨造化弄人。
  或者,那时曾文芳穿着破旧,除了成绩好,有些烂好心,也没什么优点。陈文干注意她,或许也是因为对她有着些许怜悯吧。
  重生之后,曾文芳因为自家的日子好过了些,在穿着上就没有委屈自己,除了那件碎花衣服,又去镇上做了两套较为体面的衣服。
  母亲王娟英有句话常搭在嘴边,就是“没吃没人知,没穿着人欺”,所以,只要有点余钱,母亲还是肯为他们姐弟添置衣服的。
  曾文芳从心里抵抗“怜悯”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很大的原因是上一世留下的阴影。
  有时她会想:不知上一世她死后,要过多久,人们才会发现?又是谁报给叶家人知道的呢?叶家人会怎么处理她的后事?是拿出离婚证,把她直接送还给娘家呢,还是继续假惺惺地,带着她的一双儿女来为她送行?父亲又要面对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形,内心会崩溃成怎样?继母带来的两个孩子会成为父亲的安慰,照顾父亲到终老吗?
  刚刚分开的同学,得知自己的死讯,会怎么想?也会怜悯她吧?小玲会不会因为拉自己去开同学会而愧疚?人们又该用怎样怜悯的语气,来谈论她的死因及悲剧的一生呢?
  每每想起这些,曾文芳还是免不了悲从中来,流露出浓浓的感伤。
  这些感伤,有时候会在她写的散文中流露出来,那些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伤感,往往会让凝神倾听的陈文干诧异万分。陈文干自从得知山丹丹花就是曾文芳自己后,就经常听曾文芳的广播,他觉得曾文芳就像一个谜,很难解;有时又会觉得她就好像是一本怎么读也读不完的书。慢慢地,倾听曾文芳的心声、研究曾文芳的心情变化,成了陈文干在青山中学不变的功课。
  “她今天很开心,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好事还是这次测试考好了?”陈文干猜测道。
  今天曾文芳诵读了一篇写“割稻子”的散文,语气轻快,充满了喜悦之情。里面还描述了她自己割稻谷的情形:“每次割稻子,我都喜欢从中间割开一条道。再继续割,直到未割完的稻子变成了一个圆,这时的我,就会站起来,伸伸懒腰,欣赏面前的杰作。然后才弯腰把这个圆一点、一点地蚕食掉。母亲嗔怪我,问我这是哪里学的怪癖。我常常俏皮地回答母亲,说这样割稻子会更快。其实,稻子就这么多,从哪里割起或是怎么割,应该都一样要花那么多时间。我只是把割稻子当作一次欢乐的游戏,觉得这样干起活来,会更有趣,有了趣味,自然会觉得时间过得更快,就是干再苦的活,也不觉得累了。”
  陈文干听了曾文芳的这番描述,除了猜测她的心情,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是不是学习上遇到难题,曾文芳也会当作一次欢乐的游戏来攻克呢?怪不得她学起功课来没有丝毫压力。以前,自己还以为她天天埋头苦干,是在钻研功课,还以为她也是那种死读书的女孩子。如今才知道,其实她是喜欢写作,拿广播稿来锻炼自己。每两天就要写两篇不同内容的广播稿,这得比其他同学多写多少篇作文?
  何况,陈文干又从表兄那里知道,曾文芳已经在学习辨识药材,还能开一些普通的方子,比如治疗普通感冒和肠胃不适的方子,已经跟汪家老爷子开出来的方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姑娘精力有多旺盛啊,陈文干不由得心里暗暗赞叹。他想,自己可不能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女娃子比下去。于是,他也力争全面发展自己,博览群书。让自己成为一本会走动的典籍,这是陈文干给自己设定的目标。
  第十七章 流言蜚语
  “文芳,这道题怎么做?”
  曾文芳正在写第二天的讲播稿,罗玉莹又过来问问题了。
  曾文芳拿过来看,原来是物理作业最后一道思考题,这种题理科基础差些的同学都不会做,刚才已有几个同学问过了。曾文芳还是耐心地解答了她的问题,罗玉莹又趁机邀请她晚自习后去她家住,曾文芳又一次婉言拒绝了。
  也许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罗玉莹也不在意。下次来问问题,还是笑嘻嘻的,曾文芳很佩服她这种打不倒的小强精神。罗玉莹并不聪明,可是在上一世,能差一分入围中师线,也算是很不错的成绩。努力、好强、有目标,就是她的优势。这连对她有成见的曾文芳,也不能否认。
  曾文芳还发现上一世的好友刘小玲可能因为成绩不好,有些自卑,不太敢找班上成绩好的同学说话。就特别关照她的心理变化,常常鼓励她,教她一些学习方法。有时还会关心她父亲的身体状况,刘小玲对曾文芳愈加亲近。
  还有家境贫穷的杨雪珍,因为穿着破旧,常独自一人呆在课室里,总是下意识地避开镇上那些成绩好、骄傲得像公主的女生。曾文芳如此夺目,在她心中,应该也是拒绝来往对象。
  刘小玲是个纯真又善解人意的同学,她本就有些同情杨雪珍,见曾文芳也关注并想帮助这位同学,就以问问题为借口,主动接近杨雪珍。刘小玲没有妹妹,见杨雪珍个子小,就常常以姐姐自居,拿了一些自己穿不着,还有五六成新的衣服送给杨雪珍。杨雪珍见刘小玲与曾文芳两人是真关心自己,才敞开心扉,与她们的接触渐渐多了。
  后来,因为她们三人常在一起,被同学戏称“三人帮”。
  有了自各的交往圈子,街镇那几位同学也没有总凑到曾文芳面前了。只是,关于曾文芳的流言也多了起来。
  “气死人了,那些人竟然说你与黄家诚谈恋爱。”
  这天下午放学后,曾文芳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她今天想早点回家。没想到,刘小玲把她一直拉到操场边上,才有些生气地说。
  “黄家诚?”
  曾文芳记得黄家诚,是因为上一世,他就特别喜欢好友刘小玲,在八十年代,读初中就会提着水果去找女同学的,估计整个青山中学也就只有他了。
  也许是因为过早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黄家诚初三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曾文芳也就没有见过他,但在叶家人口中,她听过不少黄家诚的事情。比如黄家诚升迁的事情;比如说黄家诚花心,经常闹绯闻的事情;比如说黄家诚离婚又再婚的事情。
  后来,黄家诚被调到市里的什么单位,成为了市领导。叶家人回青山镇的次数也少了,所以,曾文芳就很少听到黄家诚的事情了。
  只是同学会那次,曾文芳才听小玲说,黄家诚还是一位痴情的同学。小玲说黄家诚给她写了很多信,每年回到青山镇,都会来找她。无论是在信中还是当着面,黄家诚都态度真诚地向她表白过。
  刘小玲觉得黄家诚在外打工,没有稳定的职业,加上读书时,就觉得他嘻皮笑脸,给人不怎么牢靠的感觉,就委婉拒绝了。
  小玲结婚后,黄家诚还经常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黄家诚回到阳光县城上班。可能是这些年打工的历练,他很快在单位脱颖而出,一路打拼,后来被提拔到市里当领导。
  曾文芳记得同学会那天他还找过自己说话:“文芳,你还在青山镇吗?这几年,青山镇变化很大,我想找几个搞文化的人,负责把镇里的古村开发出来。你从小就在古村长大,文笔也不错,到时候可以写些文章,颂扬我们家乡,把家乡的旅游业发展起来。”
  曾文芳听着黄家诚对她亲切温和地说着话,有欢喜,有尴尬,更多的是惭愧。这位黄同学,应该只记得当年的自己,而不了解这些年的她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吧。
  当年的自己,喜欢写作,还经常写一些小诗,比如教师节赞美教师,国庆节抒发对祖国的热爱,农民丰收时,写写田野热闹景象,总之,一切美好的东西,在她笔下都会化为诗情画意。
  这么一个文艺青年,后来怎么就这样丢了梦想,丢了自尊,丢了对生活的激情,沦落为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沦落为婆家的保姆?就是如今重生回来,曾文芳也没想明白自己那个时候,怎么会如此软弱,如此认命。
  “对,她们说你同黄家诚好上了。真是无中生有,我跟你这么要好,也没见你与黄家诚说过几次话。”
  刘小玲一脸愤慨,柳眉倒竖,白皙红润的脸涨得通红。
  曾文芳安慰她道:“没事,其实有人说我同黄家诚好,也有人说我同班长、副班长好,还有人说我同谁谁好。”
  “这些人都是乱说的,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小玲,一个不出色的人,不会有人关注,也就没有是非流言。而一位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关注,流言也就随之而来了。她们喜欢说这些流言蜚语,正说明我很优秀,她们对我很关注。”
  “也就是你才会这样想,我就是觉得生气!”刘小玲还是愤愤不平。
  “流言止于智者,说着说着,慢慢地,大家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然后就没人说了。”
  刘小玲认真地说:“才不是呢,有些事,说的人多了,就会变成真的了。我大姐,你知道吧,就是因为很多人笑她,说她同我姐夫好,结果,后来就嫁给我姐夫了。”
  曾文芳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唉呀,小玲,你真的想多了。我才多大,怎么可能被说着说着就这样嫁了呢!”
  曾文芳想起班上的流言,觉得有些好笑,“再说,小玲,如今班上流传好多版本呢,那我到底要嫁给谁才合适?”
  刘小玲听到这话,怔了一会,然后也忍不住笑了。
  “就是,前段时间,我听苏立德说很多人笑你同班长吴友敬好;上周,有人笑你同汪志坚好;如今,又有人说你同黄家诚好,这些人真无聊。”
  “没事,这些同学觉得好玩,笑闹一下而已,他们未必就是坏心眼。我们不当一回事就好了。”
  “嗯,好吧,不过我想起来还是会心塞。以后男同学问你问题,你干脆拒绝算了,免得帮了别人,还被人家传流言。”
  曾文芳笑着应了,其实这事,她怎么会放在心上。初中同学的感情大多是纯真而美好的,她才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而止步不前呢。
  第十八章 校运会报名凑数
  中考后,青山中学迎来一年一度的校运会。陈文干是体育委员,他正为女生组有好几个项目没人报名而发愁呢。
  汪志坚见表弟烦恼,为他出主意道:“让班干部带头参加,不一定要得名次。这些项目如果没人参加,我们班的面子往哪放?”
  陈文干眼前一亮,站起来扫了一眼班上,文娱委员陈雪花已报了接力赛、一百米、跳高。学校规定每个同学只能报两个项目,她即使再厉害,也不能再报了;生活委员吴笑笑报了跳绳、跳远;还有几位个子高些的女同学报了几个项目,学校规定每个项目都要有两位同学参加,如今一千五百米这个项目还没有一个女同学肯报名参加呢。
  他的目光落在曾文芳身上,如今班上,除了还有几位看起来就瘦弱得紧的科代表,只剩下这个女班干部可以勉强凑数了。
  “曾文芳,你们女生一千五百米还没人报名呢,你看怎么办好?”
  “问我?”曾文芳指了指自己,有些郁闷,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参加过一次校运会呢,“我去为大伙加油。”
  “都没人参加项目,你为谁加油?”
  “怎么会没人参加,我们班有好些女生体育成绩很好的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罗玉莹说她这段时间感冒不舒服,没力气跑步;叶娴与林冬梅说她们的脚扭伤了,不能参加校运会。”
  曾文芳不由撇撇嘴,又是街镇这些家伙在作怪,不就是想看他们班干部出丑吗?
  “还有哪些项目没人参加,你帮我报上去吧。还有小玲、雪珍,都可以参加,能不能得奖无所谓,可不能让别班小看我们。”
  这话说中了陈文干的心坎,他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你参加一千五百米行吗?”
  “行,只要没人报的项目,哪个都行。”曾文芳一咬牙,豁出去了。
  “雪珍可以跑两百米,这个项目只有一个人报名。小玲腿长,问她可不可以参加跳远这个项目。”
  “行,我问问她们。一个人不是可以参加两个项目吗?如果还有哪个没人报名,你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
  “好!谢谢学习委员大力支持在下的工作。”陈文干解决了大麻烦,一身轻松地表示感谢。
  曾文芳嘴里回道:“不用谢,应该的。”
  “把这么大的包袱扔给了我,你倒是轻松了!”曾文芳心里想着这句话,没说出口。暗暗骂陈文干是个老狐狸,怪不得生意能做得那么大,“无商不奸”这话真说绝了。还有街镇那几位女生,体育成绩都不错,她们就是算准了班上女干部不多,最后这活会落在自己身上吧。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曾文芳就来了学校,当然不是去课室读书,她来的是大操场。
  才跑了几圈,曾文芳就浑身冒汗,停在一旁喘气。
  “你刚才跑得太快了,才会坚持不下来。”耳边传来带着些许笑意的男声。
  “陈文干?”
  “嗯,是我。”陈文干穿着白色运动衣、蓝色运动裤,看那标志,应该是套装,脚上穿着一双七八成新的白色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显得轻松、阳光、洒脱。
  “跑一千五百米不像一百米或两百米,短跑靠的是爆发力,开始就讲究速度,长跑靠的是意志力和耐力,还要懂得调整自己的呼吸。跑步的时候不要大口、大口地喘气。把握步伐节奏,步伐速度、大小控制一致。呼吸控制好节奏,深呼吸,最好的方法是三步一呼,三步一吸!”
  陈文干耐心地解释,然后又道“我示范给你看,你学一学,要不,到时候跑不下去,也丢面子。”
  曾文芳有些无奈,这个操场一圈三百米,一千五百米就得跑五圈,刚才她才跑了三圈,就已经跑不下去了,到比赛的时候,真有可能会丢脸呢。她只好认真地看陈文干示范。
  “你按这个方法试试看,看会不会轻松些。慢慢跑,不用跑快,先把呼吸调整好,再追求速度。”
  曾文芳按陈文干的方法试着慢跑了一圈,觉得好像是轻松了些。
  “还有,每次在跑步前,要先做准备运动,把身体活动开,不要一来就跑。这些体育课上老师都教了,你不会不记得吧。”
  曾文芳想了想,刚才自己的确没有做准备运动,但,她来操场的时候,没见到陈文干在呀,他怎么知道?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我有千里眼。”陈文干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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