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指僵在鼠标上,身体与鼓噪沸腾的大脑背道而驰,一瞬间冷得她想打颤。呼吸刀一样划过喉管,她的手脚突然失去了所有动作。
  寄存画作……
  都是同一位老师的作品……
  在拍卖场艳压群芳……
  每年都有高价售出的画作……
  倪棠。
  苏答想起她和贺原在申城见面的那一次。
  她上前敬酒,引荐的人介绍她说,这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画家。
  私房菜那晚走廊相遇,贺骐说过的那句话——
  “蓝色的裙子,他或许很喜欢……”
  也突然魔咒一样在脑海中回荡,一遍一遍,越来越响。
  头好疼。
  太阳穴鼓动,神经隐隐作痛。
  苏答腾地触电般站起,水杯被碰到地上,“啪”地一声水珠溅开,玻璃四碎。
  -
  从十五层的落地窗往外看,能望见小区外的街道景致。
  夕阳遍洒金黄,苏答坐在窗边的地板上,渐弱的光给她染上了一层寂寥。
  安静,死寂,悄无声息。
  整个室内没有一丁点声响。
  就连乍破的手机铃声也不能将这股浓郁气氛搅乱。苏答懒懒地,眼神扫过来电,没有情绪的眼里,因“贺原”两个字生出一丝丝细小的波澜,然而只是短暂半瞬,很快归于平静。
  音量调至无声,她将手机翻过来盖在地板上,不予理会。
  手机嗡嗡地震动,一点点挪动位置。
  苏答支着腿看窗外,静静看着夕阳隐没在高楼之下。
  风从窗边未合拢的缝隙吹进来。
  乱成一团的蓝色裙装堆在她身边,被剪得七零八落,稀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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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苏答窝在家待了一天,闭门未出。
  第二日傍晚,贺原出现在她公寓门前。
  猫眼中的颀长身影来得猝不及防,苏答浑噩地,眼神都跟着慢了,反应几晌才回神。
  她打开门,微怔着开口:“你怎么……”
  话堪堪问了前半截,挪步让他入内。
  贺原眉头轻蹙,身上携着几许凉风,反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苏答动动唇,脸色微白,没什么力气地说,“感冒了,在家睡了两天,没顾上看手机。”
  那天从嘉宋画廊回来后,夜里就着了凉。她提不起劲,或许自己也并不想打起精神,窝在房间里没头没脑地睡,不分时间日夜,饿了就起来吃点简易食品垫肚子,之后再继续躺下。
  几十个小时,人还是懒懒的,越睡骨头越乏。
  苏答给贺原拿了双鞋,迎他进来。
  他第一次来她的住所。
  客厅东西不多,两面落地玻璃宽敞,窗棂边放着三盆绿植,在拉起的窗帘后隐约可见。屋子整体色调浅,白色,米色,淡咖,相得益彰地互相烘托。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味。
  窗前架着画板,布上是一副还没完成的画。苏答给他倒了杯水,见贺原看向那,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不动声色扯下白布将画盖住。
  她转过身正要落座,沙发上的贺原朝她伸出手。苏答顿了顿,眼睫几不可见地轻垂,缓缓将手递过去,被他拉着,坐到他身边。
  “看过医生了?”
  她摇头,知道他肯定不赞同,又马上道:“吃了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点累。”
  她本就白,病恹恹地更是添了几分孱弱,眉眼疲态隐约,确实透着股“累”。
  贺原看了看她,稍作沉吟,忽地问:“还在为前两天的事不高兴?”
  “嗯?”苏答有些反应不及。
  贺原觉得她肯定是生气了。
  那天他正忙,她问能不能陪她去沙龙,他没来得及回就赶去开会。等忙完手头的事再看,那条消息之后她没有再回他只字片语。
  他给她打电话也无人接听,一直打不通。
  “周二……”贺原微微拧眉,“后天我确实有安排,不一定什么时间,可能要忙到很晚。”他展平眉头,说,“要不然这样,你先去,我一忙完就过去找你,行吗?”
  苏答默然眨眼,一时有点怔。
  他状似平常的语气中微微歉然,带点说不清的求和意味,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肯理解,肯考虑,肯在意她的心情。苏答心里不由泛起细微涟漪。
  可是……
  压抑不住的酸涩感还是抵挡不住,那股难以言表的情绪鼓噪地在胸腔流窜,最后隐没于血肉和心跳。
  良久,她点了下头,“嗯。”
  苏答难言疲惫,“你等会走吗?还是……”说着想起自己感冒,自觉噤声。
  贺原沉默几秒,说:“徐霖和司机还在楼下。”
  苏答点点头,不意外他要走,毕竟她病了。
  不想贺原却道:“我打电话让他们回去。”
  苏答顿了一下,看向他,好一会没说话。
  他的眼睛平和沉静,黑幽幽的,泛着光的瞳孔里仿佛映出了她。
  苏答心情复杂。微微阖下眼皮,因未退散的病意,看起来像是遮住了全部眼眸。
  她长长地,无声叹息,懒怠地将额头抵在他肩侧。
  贺原默不作声,像是体谅她难受一般,抬手绕过她的背,手掌拢上她脑后。
  这一晚,苏答睡得不是很熟。
  她昏昏沉沉在热意中发梦,摇晃着,飘荡在虚无缥缈的梦里长河。
  贺原的怀抱像一个巨大的火笼,她本已趋于正常的体温,被他带向另一个高度。
  年轻的身体充满欲|望。
  贺原拥着她睡,铁一般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她在坚实的怀抱里,睡了醒,醒了睡,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恍惚间她似乎睁开眼,向后侧头:“贺原……”
  声音呢哝,细若蚊鸣。
  箍着她的手臂更紧了几分,他闭着眼,沉沉应:“嗯?”
  他的呼吸撩过她的脖颈。
  一缕一缕,在浓重的长夜中,越渐灼热。
  ……
  他们有过很多次,唯独这次不太一样。
  直至屋里重归宁静。
  苏答早已哑了嗓子,破碎得像是哭泣的声音终于停止。
  地上落了一层薄纱般的光。
  贺原伏在她耳边喘着粗气。苏答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脉搏剧烈跳动,眼神却沉寂得像死水。
  她望着这一团黑,这一团蓝到深处凝成的化不开的黑,紧紧抱住贺原汗涔涔的脖颈,缓缓闭上眼。
  -
  怀明山顶的庄园风景雅致,入夜景色更好,站在院中一览底下灯火,颇有遥望星河之感。
  来参加美术沙龙的艺术家们风格迥异,不过并没有夸张另类的争奇斗艳者,都是在圈里浸淫多年的人,早就看不上靠浮夸装扮吸引眼球的行径——太过流于表面,反倒缺了格调。
  “貌”不是最重要的,但人的本能还是最诚实不过。
  苏答一到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穿着一袭墨色齐胸裙,白皙的脖颈纤细如天鹅,一字肩线条流畅,肩头圆润,锁骨小巧精致,微微卷曲的长发弯出松散的波浪弧度。
  气质空谷幽兰,可一抬眸,那张脸却明艳犹如玫瑰。
  一楼不是主场,受邀来的诸位不急着入场,本是和熟人旧友们寒暄,不期然被她闯进视线,一个两个便都挪不开眼。
  随着她的动作、脚步,那裙摆翻开无声的浪花,一朵一朵,落在一道道惊艳的眼神里。
  周洲从聚拢的目光中穿过,赶到她身边,见她停下不走,“怎么了?”
  苏答说:“你先上去吧。”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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