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这说了一个甚好又说一个不错,语气虽轻,却让叶卿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她暗自后悔不该招惹这尊煞神。
  萧珏搁下笔,目光幽幽盯着她:“四月初五,朕要前往泰山封禅。”
  叶卿觉得日月初五这日子有些耳熟,仔细一想,才记起自己在那张白纸上看到过这个日期。
  帝王举行封禅,大多都是有了功绩,以此祭天慰告神灵,表示国家安定五谷丰登。
  如今大翰朝内忧外患,狗皇帝继位不到两年,也没什么拿的上台面的功绩,封个毛线的禅!
  叶卿觉着萧珏也不像是个昏君,这时候封禅,总让人觉得蹊跷。
  她不解道:“陛下怎突然决定要封禅?”
  萧珏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四月初五立夏,大翰年年都要在立夏之日举办迎夏节,朕瞧着这日子正好,司天监也说了那是泰山封禅的吉日。”
  叶卿对四月初五没印象,可对立夏之日的迎夏节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在原皇后的记忆里,立夏的这一天,皇帝会率文武百官到京城南郊去迎夏,举行迎夏仪式。君臣一律穿朱色礼服,配朱色玉佩,连马匹、车旗都要朱红色的。回来之后还得开冰库,分冰给朝廷重臣,以示皇恩。
  而原著中皇后就是死在迎夏节上!
  原著中狗皇帝在迎夏仪式上看到了苏如意,撇下原皇后和文武百官追了上去。原皇后赶过去时,恰好看见贼人放冷箭,情急之下替狗皇帝挡了这一箭领盒饭。
  想起原皇后的死,叶卿手脚都不自觉冷了下来。
  萧珏单手托起她的下巴,眼神幽幽:“皇后似乎不高兴?放心,朕会带你一同去的。”
  泰山封禅历来都是帝王一人去,他突然要把自己这个挂名皇后也带上,万一逃不脱这宿命论,她还是死在路上怎么办?
  直觉告诉叶卿,萧珏把四月初五的迎夏节改为泰山封禅,肯定另有隐情。
  萧珏对自己的态度,跟原著中的确是有很大出入,叶卿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眼下这泰山封禅之行,绝对是跟原著剧情背道而驰的一个巨大拐点。
  自己若想保命,最安全的还是呆在宫里,毕竟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出宫百分之九十九都意味着要出事。
  于是叶卿颔首道:“这……怕是不妥,自古泰山封禅都是帝王去泰山,臣妾乃后宫女眷,历朝历代还没有后宫参与封禅的先例。”
  萧珏似笑非笑看着她:“朕开这个先例便是。”
  狗皇帝为何一定要带上她?
  叶卿绞尽脑汁给自己找借口:“臣妾……臣妾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怕在路上病倒了给陛下凭添麻烦。”
  萧珏瞥她一眼:“你给朕找的麻烦还少?”
  叶卿:……
  他像是知道了叶卿的心思,松开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道:“皇后不愿前往泰山也行,明日你去母后宫里给母后请安,无论听到了什么消息,都不要让母后离开长寿宫。”
  叶卿瞳孔微缩,看样子,明日宫里会发生什么大事。
  第19章
  第二天叶卿一大早就去长寿宫给太后请安,因为萧珏昨天的话,她失眠了大半夜,今晨梳妆后,脸色还是有些憔悴。
  去了长寿宫,见她这幅憔悴模样,一贯严苛的太后面上都难得有了几分关心:“这后宫里的女人,拼的就是一个‘熬’字,谁熬到最后,谁就是赢家。皇后对自个儿的身子,还是上心些。”
  叶卿颔首,恭顺回道:“多谢母后教诲。”
  太后在宫里耳目众多,萧珏一连几日歇在昭阳宫,她自然是知晓的,看叶卿也格外和颜悦色:“前些年淮安王妃进宫来看我,递了一株几百年的老参,你拿回去好生补补身子。把身子调养好了,哀家才能早日抱孙子。”
  叶卿尴尬笑笑,并未应话。
  但太后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叶卿拉扯家常。
  说到后面,叶卿才知晓太后今日心青不错的缘由——皇帝突然开始重用她父亲了。
  还把江南治水这么重要、油水又足的差事交给了她父亲。
  叶卿记得原著中这段治水的剧情,狗皇帝把治理水患的重任交给了工部尚书,结果工部尚书治水失败,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最后还引发了瘟疫,整得是民不聊生。
  前去治水的工部尚书被暴民杀死,最后暴民起义,让本就支离破碎的大翰朝彻底崩裂开……
  她那便宜老爹前去治水无疑就是送死啊!
  光是想想,叶卿就觉得脑阔疼。
  她委婉提点了一下太后:“父亲以前有办过类似的差事吗?”
  “你父亲身为礼部尚书,这些修整河道的事,历来都是工部的人去做的。”太后这样答,也就是说叶尚书压根不懂这一行。
  叶卿觉得自己已经能预见那黑漆漆的未来了。
  她是越来越弄不懂狗皇帝在想些什么,治水样跟礼部八竿子打不着的差事,怎么想也不该叶尚书去做啊。
  除非……狗皇帝是想扶持叶家。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叶卿又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她正纠结着,太后宫中的宫女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脸慌乱:“太后娘娘,出人命了!苏妃死了!”
  苏如意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就挂了?
  叶卿第一反应就是这消息是假的。
  “死了,怎么死的?”毕竟是上一届的宫斗王者,太后咋一听这消息也是惊愕的,但惊愕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小宫女战战兢兢答道:“据说是……是中毒。”
  中毒二字出来,整个长寿宫安静得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太后怒而拍案:“反了!反了!他们把这皇宫当成什么地方!之前是皇后,现在又是苏妃,贼子还有把大翰王朝放在眼里吗?”
  叶卿知道太后大怒不是因为苏妃中毒,而是这宫廷里投毒戏码三天两头又上演一次,还查不出缘由,皇家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瞧着太后有亲自道永和宫去的架势,叶卿想起萧珏昨日那句“无论如何别让太后离开长寿宫”,浑身一个激灵,莫非苏妃突然中毒跟狗皇帝有关系?
  萧珏让她们无论如何不要离开长寿宫,就说明现在只有长寿宫才是绝对安全的。苏如意身后有顾临渊和安王,只怕现在宫里正三方斗法。
  她们若是贸然前去,肯定是当炮灰。
  叶卿把心一横,在太后说要亲去永和宫时,扶着额突然踉跄一步。
  “娘娘,您怎么了!”紫竹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在此刻充分体现了优势。
  太后的目光瞬间就被紫竹的大嗓门吸引过来了。
  叶卿憔悴的脸色在这一刻分外给力,太后一看她这般,瞬间就心疼了,招呼着什么的嬷嬷把叶卿扶到软塌上躺着,嘴上一直碎碎念:“你这孩子,身子不舒服就直说啊,强撑着做什么?”
  面对太后的担心,叶卿良心有点痛,但为了人身安全,她还是得继续装下去。
  叶卿努力做出一个柔弱的表情:“让母后担心了,我没事的。”
  “你这脸色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太后急得不得了,唤道:“太医,快叫太医过来!”
  跟随太后的一个老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叶卿的眼神突然一变,对太后道:“娘娘,皇后这几日食欲不佳,精神也不太好,今日还晕倒了……”
  太后猛然想起皇帝一连多日都去了叶卿宫殿里,再看叶卿时,就由一脸的担忧变成了狂喜:“卿儿啊,你这莫不是有了?”
  太后嗓门都大了好几度,继续喊:“太医,快给哀家叫太医过来!”
  叶卿:……
  不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御书房。
  萧珏负手立在书架前,窗户半开着,屋内光线还是有些暗,他整个人似乎都要同那若有若无的暗色融为一体。
  “鱼已经上钩了。”禁军统领王荆恭敬道。
  一朵零落的桃花瓣被风从窗户卷了进来,落在萧珏脚下,淡粉凄迷。
  萧珏上前一步取书的时候,脚下丝毫没有怜惜的碾碎了那片桃花瓣,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又藏着无尽的冷意:“大鱼跑了,记得撒网。”
  王荆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不止苏妃,杨妃也是安王的人。杨相为人倒是谨慎,迄今为止抓不住他的把柄。”
  萧珏取出一份宗卷翻了翻,提笔在泛黄的纸页上做了几个记号:“不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安王那边怎么样了?”
  “杨妃宫里的那个暗钉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慎刑司走一遭,什么都招了,宫里安王埋下的暗钉已经全部被捉拿。杨妃蓄意谋害苏妃,嫁祸皇后。安王给了苏妃假死药,准备让她假死出宫。不过顾老将军之子顾临渊也参合了进来,迄今一直躲在永和宫,他似乎还不知苏妃是安王安插进宫的暗棋。”王荆说到后面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不管如何,苏妃名义上都是帝王的女人。妃嫔寝宫里藏了一个男人,换做任何一个帝王怕是都忍不了。
  但萧珏丝毫没有吃惊的意思,或者说,他像是早就知晓一般,只淡淡道:“顾临渊是个将才,半年前的塞外那一战,若不是那几个老家伙背地里斗法,出卖军情,他不至于全军覆没。”
  跟随帝王多年,王荆自然知晓朝堂上哪些是帝王可用之人。
  顾老将军满门荣耀都是他早年在战场是拼下来的,若说纯臣,顾家才是整个大翰朝数一数二的纯臣。自古以来帝王都对纯臣放心,但坏就坏在顾将军之子跟成王余孽纠缠不清。
  可以说这是成王一党早有预谋的计划,用顾老将军的儿子逼他站队。
  但忠骨二字不是写出来的,而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哪怕半年前得知爱子命丧疆场,顾老将军对大翰王朝也没有一丝叛变之心。
  王荆深知,顾临渊能躲过皇宫的层层封锁混进宫,都是皇帝看在顾老将军的颜面上,没有搭理他罢了。
  但萧珏这番话让王荆不由得多想,他问:“陛下的意思是?”
  萧珏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弧度:“他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进宫的么,放他们出宫便是。”
  虽然知道新帝在处事时有些离经叛道,但王荆还是被萧珏这话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他道:“皇上,可那苏妃……是苏太师之女啊。”
  萧珏看他一眼,王荆当即意识到自己多言,连忙低下头:“是属下逾越了。”
  萧珏这才继续翻看自己手中的宗卷:“若他轻易就能被一个女人左右,那朕也不必留他了。”
  放顾临渊和苏如意二人出宫,是萧珏给他们的一次机会。
  苏如意一个女子能找上她,背后还是安王在给她出谋划策。他将计就计,苏如意在宫里给安王当暗棋的同时,他也利用苏如意从苏太师手中拿到了兵符。
  兵符在手,这场角斗,安王就已经输了一半。
  看在顾家的份上,萧珏放过顾临渊;而苏如意,则是他对顾临渊的一个考验。
  如果顾临渊没被苏如意牵着鼻子走,那么不管顾临渊是想重回顾家,还是想带着她隐姓埋名,萧珏都不会再翻旧账。
  若是顾临渊为了一个女人就做出叛君叛国的事,那这二人,都没有再留的必要了。
  王荆抱拳:“属下明白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