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如意糕甜腻腻,有什么好吃的,你全拿走便是!”崔九儿伸手点了下小鹂儿的额头道。
  小鹂儿开心的答应一声,正待起身去取如意糕。崔九儿想了一下又叫住她道:“我看太子带来的点心里,好像有包豌豆黄的,宫里御厨做的,想是味道不错,包起来送去清风苑给夫子尝尝好了。”
  “是,公子。”小鹂儿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门。
  接下来的十来日,崔九儿老老实实待在府里,每天去清风苑跟着夫子习字读书。崔九儿虽说顽劣,可认真起来倒也像模像样。尤其那字,写得越来越好,写出的字透着秀逸,还有一点灵气显露,看起来与颜长倾的字倒有几分相似了。
  “倒也不是多蠢笨,就是这些年太懒散荒废了。”颜长倾踱步到书案,看了看崔九儿写的字,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道。
  颜长倾今日身上穿的,正是那浅蓝云锦制成的宽袖长衫,那白里透着浅蓝光泽的颜色,衬着他如玉的脸庞更加的丰朗毓秀。
  崔九儿自然也是一身浅蓝,这屋内两人,一个身材挺拔俊秀,一个身段风流灵巧,都着一身同色的浅蓝,看在人眼里,就是一画灵动而养眼的图画。
  和崔九儿穿着同色同料的衣衫,颜长倾一开始很是不习惯。他总是避开穿那几件浅蓝衫,可是崔九儿总能整出事儿,不是写字就将墨汁不小心溅到他的袖子上,就是用膳的时候手一歪将汤水撒到他的衣襟上。
  就这样几天下来,颜长倾便只有那些浅蓝衫子可以穿了,他将崔九儿的那些小伎俩都看在眼内,却是也不揭穿他。只是拿冷眼瞥他一下,于是崔九儿立刻涎着脸上前赔礼道歉,然后便又张罗针线房为他做出各色新衣裳来。
  说来也怪,针线房虽是又给颜长倾做了很多衣衫,但慢慢地,他大多时候穿的还是那几套浅蓝衫子,似是特意顺着崔九儿的意愿,崔九儿瞧在眼里自然是心花怒放。
  “夫子,学生本就聪明伶俐啊,若是早些年遇上夫子,得夫子悉心教导,我看我去皇帝陛下的考场得个状元郎也不再话下啊!可惜了我好好一个有为才俊,都被以前的那些夫子给耽误了!”
  崔九儿说得理直气壮,颜长倾听着却只想笑,他终是没忍住,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崔九儿却是被这丝如青莲般的浅笑给惑住了,他的两只眼睛在颜长倾的嘴角流连好久,直到颜长倾恢复了常色,将樱唇抿得紧了。
  “夫子,你笑起来真好看。小九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脸,就应该常常像刚才那样,多笑笑才好呀!”崔九儿低声道。
  “我又不是青楼卖笑的!”颜长倾又是一记冷眼。
  “夫子要是去青楼卖笑,肯定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恐怕京城所有的青楼女子都要没了活路,要找绳子寻短见了。”崔九儿嘀咕道。
  “小小年纪,一口一个青楼长青楼短的,也不知道害臊!”颜长倾嗤道。
  “夫子,这青楼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为什么你能提我就不能说了?”崔九儿立刻跳脚道。
  颜长倾一顿,这“青楼”二字还真自己先提起的,他不禁又牵唇笑了起来。
  崔九儿眼见颜长倾自知理亏,不出声只笑,他就越发胆大登鼻子上脸起来,他扯住颜长段的一只袖子,口中嚷嚷道:“学生有错,夫子会罚学生。那夫子有了错处,是不是也要受罚?”
  “你想怎么罚我?”颜长倾见自己的袖子被崔九儿揪得皱巴巴的,伸出一手想将袖子从崔九儿手中拽出来。
  崔九儿却是不放手,一边揪着袖子一边在心中思索,想个什么法儿罚夫子?忽然他眉一挑、眼一亮,双手顺势抓住颜长倾袖内的胳膊道:“夫子,我想到啦!夫子已很久没去月华园,就罚夫子今晚去月华园用晚膳!”
  “不去!”颜长倾不假思索地回道,然后稍一用力将胳膊从崔九儿的手中抽了出来。
  “为什么?夫子为什么都不去月华园了?是”崔九儿好生失望,不经意间扯起自己的袖子一角塞到唇边,一边咬着一边说道。
  颜长倾抬眼一眼,只见眼前的崔九儿蹙着眉,两只眼睛似有雾气,湿漉漉里又透着可怜兮兮,粉唇紧咬着浅蓝的袖子,露出一丁点雪白的贝齿。
  颜长倾的心中顿时就像被院中那只调皮的小黑猫挠了一下,痒痒的又带着一点点疼。
  第24章 哭着也要撩
  “你那月华园中的丫头太多了,我一去,她们那眼睛都粘到我身上,甩都甩不掉!”颜长倾解释道,口气里有一丝尴尬。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夫子是嫌了我呢?”崔九儿松了一口气道。
  “你嘛,自然也是嫌的。”颜长倾瞥他一眼道。
  “是真的吗?夫子竟是嫌我的?也是,我如此顽劣,夫子在心里定是万分嫌恶的,只是碍于应了我三哥,所以才留在府里是不是?”崔九儿闻言可是当了真,他顿时眼中雾气更浓,一会儿就玄泪欲滴,口中的衣角也咬得更紧了。
  颜长倾见状伸手扯了一下崔九儿嘴边的衣袖,然后放软声音道:“别再咬了!”
  崔九儿却是不放,还一眨眼睛,只听“啪”地一声,一颗泪就如珍珠般的滑落在颜长倾的手上,那泪灼热异常,一下就让颜长倾觉得手上被狠狠烫了一下,连带心里也被烫得痛了。
  颜长倾吓了一跳,顿时愣住了,他不明白崔九儿怎么突然就掉眼泪了。可是垂泪的崔九儿看起来楚楚可怜,他立刻心软了,伸手揽过崔九的肩头,让崔九靠近了自己一点,然后轻轻将袖子从崔九儿口中扯了出来,
  “你哭什么?我不过是顺口开个玩笑,竟惹得你掉金豆子?”
  崔九儿这几天身体有些不适,一反平日常里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话少了,嬉皮笑脸的时候也少了好多,颜长倾也觉查到了,可他以为崔九儿就是小孩儿心性,更何况今天是他自己起头和自己说笑的,自己不过顺口说了一句“嫌他”,没想到竟惹得他哭得伤心。
  崔九儿听得颜长倾温软着声音和他说话,顿时心里一酸,眼泪更是连珠般落下。
  颜长倾这会儿才真是是慌了神,他一边伸手替崔九儿擦眼泪,一边口中有些着急道:“这是怎么了?快停下来,你可是个堂堂男儿,这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可是崔九儿不听,继续抹着眼泪,还发出低低的抽泣声,颜长倾无奈,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头,轻拍着他,口气更加温软哄道:“好了,你别哭了,是夫子说错话了,该罚,今晚就去月华园陪你用晚膳如何?”
  “不关夫子的事,是我想三哥了,三哥去青州运粮,已经好些天了也没个信回来,我还想青州的爹爹,四哥、五哥,还有云州的大哥、二哥。修远和我说青州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云州也不太平。我真的好担心他们……”崔九儿一边说着,一边又抽泣起来。
  颜长倾听完,心头也微微一痛,想来崔九儿未及弱冠,家中老父兄长都在征战沙场,留他一人在这偌大京城日夜担心思念,也着实难为他了。
  “你不用担心,你父亲智谋百出,英勇善战,驰骋沙场几十年,从未打过败仗,又有你几个勇猛睿智的哥哥辅佐在身边。现如今高句丽虽是一时占了上风,可仅仅是主帅渊盖金骁勇善战,天遂国内,皇帝昏庸,政务混乱。时日一长,天遂国终是不成气侯,你父亲与兄长们凯旋而归便指日可待!”
  颜长倾的声音缓缓而出,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崔九儿止住了抽泣,他离了颜长倾的肩头,双眼锁住颜长倾问道:“夫子,你为何这样了解我的父兄?你还知晓天遂国的内政,夫子,你究意是什么人?”
  “我能是什么人?不就是一名普通书院夫子嘛,哦,现在还多了一个身份,是在崔国公府蹭吃蹭喝,顺便还要哄着崔九公子不能哭鼻子的夫子。”
  颜长倾一边伸手帮崔九儿拭脸上的泪痕,一边轻笑道。崔九儿闻言破涕而笑,他一边抬袖子胡乱擦眼睛,一边嘟囔道:“谁哭鼻子了?我不过就是从眼睛内挤些水出来,洗涤一下眼睛,好让眼睛更加明亮而已。堂堂崔九公子,七尺男儿,岂能像个小女子般哭哭啼啼?”
  这一番狡辩的谬论听得颜长倾傻了眼,他啼笑皆非看着他,只见崔九儿一双眼睛红红的,如凝脂般的脸上被泪水浸过,显得更加的娇嫩苍白,唇色殷红,此刻微微启着,楚楚可怜,却是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颜长倾的目光落到了崔九儿的莹润小巧的唇上,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股冲动,他很想此刻在那唇上印上轻轻一吻。
  第25章 你侬我侬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颜长倾心中随即巨震,天,自己在想什么?怎么会冒出这些龌龊的想法?崔九儿是学生,他是夫子,师徒岂可乱来?更严重的是,崔九儿和自己一样,都是个男子,自己如何生出这般不该有的心理?
  颜长倾的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他在心里默默念叨,难道自己是独处太久了,崔九儿又生得比女子还美上三分,所以潜意识内竟将他当成了女子,生出这般不该有旖旎心思。
  一定是这样,自己只是守身如玉太久,以致于产生了错觉,颜长倾为自己的想法找到了原因,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整个人也松懈了下来。
  “夫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皱着眉,额上还冒汗了?”崔九儿见颜长倾呆愣了片刻的表情,很是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只是这屋内有些闷热。”颜长倾忙道。
  “闷热?”崔九儿一时有些疑惑了,屋子的窗户是大开着的,再说,现在已是初秋了,天气早已不热了,夫子为何说闷热还出了一头的汗。
  “夫子,你肯定是身子虚了冒的虚汗,我回去就让小眉儿炖些汤来给你补补身子。我听修远说过,成了年的男子要多喝些汤水,比如羊骨汤、鹿茸汤,海参汤,鹿茸汤什么的,对了,这些汤我让小眉儿都一一做来。”
  颜长倾听着崔九儿如数家珍,报出的汤水里全是补肾壮阳之物,他顿时哭笑不得,这个林修远,他都和崔九儿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你别听林世子和你胡说八道,这些汤不是随便喝的。”颜长倾伸手担头着额头道。
  “为什么?修远他从来不骗我的,他也说过是成年男子才要喝的。夫子也应该成年,为何不能喝?”崔九儿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喝。”颜长倾顿时觉得头好痛。
  “夫子,您平时总让我要勤学好问,我会儿我有不明白的问题,是在认真请教夫子,夫子为何不回答我?”崔九儿一边说,一边看着颜长倾,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颜长倾心知今天若是不回答他,崔九儿势必是要一直缠问下去的。他只好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叹一口气道 :“你既这么好奇,我便告诉你,你说的那些汤,里面全是滋补肾脏,提升阳气之物。”
  “滋补肾脏,提升阳气?”崔九儿口中小声念叨了一遍。
  崔九儿念完之后,脑中突然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这些汤水是起着“补肾壮阳”的功效。他抬起眼,发现颜长倾正看着他,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樱唇微抿,一双长眸内,波光流转,分明闪耀着好笑的光芒。
  被颜长倾这样的眼光看着,崔九儿顿时觉得又是窘又是羞,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竟然要夫子喝壮阳的汤水,夫子独身一人住在这清风苑,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自己竟要他补肾壮阳,真正是羞煞人了。
  “好个林修远,竟敢和我说这个,我,我下次见着他,非要打他个满地找牙!”崔九儿羞不可捺,红着脸将一腔恼火都发到林修远身上了。
  看着崔九儿两颊飞红,继而恼怒成羞,咬牙切齿狠骂林修远的样子,颜长倾终于憋不住了,唇角上扬,绽开了一抹笑容。
  崔九儿正羞愤不平间,又是一抬眼便发现对面的颜长倾笑了,不是平日里那般清浅、一眸即逝的笑,是那种唇角扬起,眉眼舒展的那种笑,那笑意,从眼度只达心底,似春日枝头的一枝杏花,淡雅里带着一丝妩媚,又似一朵雪莲似风绽放,清冷里透着柔逸。
  崔九儿看得呆了,他喃喃唤了声:“夫子”,然后便不发一语,俨然一副痴了的模样。
  “夫子,他这样笑,分明是在魅惑我。”崔九儿在心里暗暗地想。
  “夫子既说他不能吃这些滋补之物,分明是个守身如玉的君子,夫子为什么样呢?他难道真的不喜女子,还是说,他在江南有心仪的人……”崔九儿心里开始打转转了。
  脑里转个几圈之后,崔九儿突然想了一个自己从来没考虑过,却是极为种要的一件事,一想到这件事,崔九儿顿时觉得后背开始冒起冷汗来。他突然一把扯住颜长倾的袖子,口中急急地问道:“夫子,夫子,你成亲了没有?”
  颜长倾见崔九儿呆呆看着他好一会儿,这时又突然扯住他的衣袖问出这么一句莫然其妙的话来,不禁想自己这学生果然是有三分痴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操心我的终生大事?”颜长倾有些好笑的问道。
  “这样说来夫子是没有成亲了?夫子终生大事未定,作为学生,为夫子操心一二,也是应该的。”崔九儿闻言立刻眉开眼笑道。
  “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胡说八道!”颜长倾没好气的说道,然后伸出指头,弹了一下崔九儿的额头。
  崔九儿吃痛,抱着头大叫道:“夫子,你怎么这样?我好心为你操心,你竟不领情?看夫子的年岁也该是娶亲成家的时候,我认识京城好多的美丽又优雅的姐姐们,以后都介绍给夫子认识好不好?”
  “好你个头,再胡说罚你写五千字。”颜长倾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崔九儿的手,想看看他的额头是不是被自己弹红了。
  “疼么?”颜长倾看着崔九儿额上的一点浅浅的红痕问道,崔九儿的肌肤娇嫩异常,才轻轻一弹,竟起了红。
  “疼,很疼,夫子,能给我揉一揉么?”崔九儿拧着眉,轻咬着红唇道。
  “越来越放肆了!”
  颜长倾口中斥一声,却是伸出手,用修长莹泽的指头抚上了崔九儿额头晕红处。
  感觉夫子的手正在自己的额上轻轻揉着,崔儿儿的心里就涌上一阵甜意,他眉梢轻动,唇角带笑,不由自主的靠得颜长倾理近了一些,慢慢侧脸便靠在了颜长倾的胸前。
  第26章 找个借口爱
  颜长倾突然发现崔九儿竟靠在了自己的胸前,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他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起来,理智告诉他,他和崔九儿这副样子是极为不妥的,可是他犹豫了一下,却是舍不得伸手推开崔九儿。
  “他年纪尚小,且自小娇养惯了的,他在毓之面前不也是这样一副娇痴模样吗?罢了,权当是替毓之疼爱幼弟好了。”
  颜长倾心里这样想着,便也就释然很多,抚在崔九儿额上的手,情不自禁又抚上了崔九儿的耳旁鬓发之上,来回抚娑间,怜惜疼爱之心更盛,直恨不得一直这样将他拥在胸前。
  “夫子,你以后会成亲吗?夫子成亲之后,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每天陪着我了?”崔九儿靠在颜长倾的胸口,感受着他指头传递到自己发间的温软怜惜之意,便不自自主的开口低声问道。
  崔九儿的声音低低软软的,带着一股担心和委屈,颜长倾只觉得心头一滞,继而微微痛起来。
  他的手顿在了崔九儿的耳旁,然后用有些低哑的声音道:“九儿,这不关成不成亲的事,你忘了吗?我是趁着书院放田假的机会来京城的,田假结束之后,我便要回江南的。”
  “回江南?”崔九儿一听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紧张地看向了颜长倾,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田假只有一个月,不知不觉间,夫子已在国公府住了有二十几天了,也就是说,说不过几天,他就要起身回江南了。
  崔九儿一想到此,顿时心时酸涩难当,几乎又要垂下泪来。
  “九儿,别这样,我虽是来国公府时日不长,但你我毕竟师徒一场,你以后若是想,嗯,或是想四处走走,如果刚好去江南,便可以顺便去看望夫子的。”
  崔九儿闻言没有作声,却是将头一低,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颜长倾的胸口,颜长倾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终是伸出双手揽紧了他。
  屋里的两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的相拥,只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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