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陆安澜闻言一怔,缓缓地靠在车壁上,看着谢如冰,却不再说话。
  车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陆安澜突然对自己此刻的行为感到不解和厌烦。
  公主惩罚,户部为难,不正是让谢如冰领略一番世道艰难,好叫谢如冰回心转意,乖乖认输,待在陆府?
  然而,谢如冰还没向他服软,求助,哭诉,他却先一步来了,等着她。
  他就是觉得,谢如冰不该在冬雪里独自行走。
  可是,每当他忍不住到了她身边,他心底又总会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提醒他,这是仇家之女。
  奚落她,便是理所当然了。
  没等陆安澜想清楚,马车就停了下来。外头出来陆定的声音:“大人,到了。”
  陆安澜不发一言下了车,伸手来拉谢如冰。谢如冰却避开了他,从马车的另一侧下来。
  陆安澜黑着脸。
  陆定觉得,谢小姐是真的气性渐长。
  这一回,户部衙门的衙役先是睁大了眼睛,继而笑成一条缝,点头哈腰的,引着陆安澜往高尚书的值房而去。
  高尚书听闻陆安澜到访,急急迎了出来,见了礼,不由得打量起陆安澜身侧的女子,暗叹一声枢密使大人好艳福!
  “不知陆大人莅临,蓬荜生辉啊!大人可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何必劳动大驾!”高尚书笑容满满。
  枢密院本与中书省并列,六部在中书省之下。但是,此时天下未定,武将权重势大,枢密院凌驾六部之上,枢密使兼任中书令,正是六部的顶头上司。
  “帮她立户,马上把文书办好。”陆安澜也不客气,吩咐道。
  “没问题,没问题!”高尚书一口应承下来,“天寒地冻的,我叫人马上办好,一刻钟便好,大人且喝杯茶。”
  陆安澜坐下,问道:“既然这么简单,为何她来了两次,都叫她等着?”
  陆安澜语气平平,却叫高尚书如闻惊雷,额头汗水涔涔。如此殊色,先前来过。他想到太子殿下的事情,心惊肉跳。只盼着不是同一人才好!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谢明时的女儿。”陆安澜替谢如冰回答了。
  高尚书的幻想破灭,嘴巴微张,后背汗湿,心中叫苦不迭。原来这位谢小姐还有如此后台!太子殿下此刻正在内室听着,自己可如何是好?!
  陆安澜却还在不依不饶:“前两回是怎么办事的?叫人等这么久。”
  高尚书已是骑虎难下,正在犹豫之际,听到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内室传来,“陆大人,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太子自内室走了出来,一身锦衣,目俊眉修,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作者有话要说:
  高大人(对手指,委屈):论顶头上司太多的苦闷,哭唧唧
  天寒地冻,南方的冬天太难熬,让收藏和评论暖暖作者写字的手吧~~留言照例发红包
  第13章 立户(二)
  陆安澜起身行礼,道:“这么冷的天,太子殿下还在六部理事,真叫人佩服。”
  谢如冰方知此人是当朝太子,忙行礼。
  太子温声道:“谢小姐不必多礼。说起来,吾也曾受教于谢大人,恰今日在此办公,听闻此事,方知有这许多波折。吾督查不力,倒是叫陆大人和谢小姐多跑了一趟。”
  说罢,回头淡声对高尚书道:“还不好生问问,看看究竟是何人横生阻拦?”
  高尚书连声道好,叫了那圆脸司正上来。
  司正本以为有好事,谁知一进去,被高尚书劈头盖脸一顿斥责。圆脸司正看到太子与陆安澜,早已两股战战,心中腹诽高尚书,却也无法,只得谢如冰致歉。
  很快,立户文书就开好了。
  太子看着谢如冰收了立户文书,又道:“谢小姐如今住在何处?你孤身一人在外,凡事小心。”
  谢如冰感激地看着他,道谢。
  陆安澜冷眼旁观,心中不悦,却又说不出来为何。
  太子一向温文儒雅,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朝中口碑颇好。此刻对谢如冰说的几句话,也中规中矩。
  可是,就几句话,谢如冰就面带感激。怎的,不见她面带感激地看着自己?
  陆安澜起身,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天寒地冻,下官就找告辞了。”
  说罢,转身冷着脸对谢如冰道:“走了!”
  谢如冰拿着文书,急急跟了出去。
  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高尚书哈着腰,大气不敢喘。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谢家女儿红颜祸水,引得太子与枢密使大人争相……讨好。
  好像也不对。枢密使大人对谢小姐,态度颇为恶劣。难不成是求欢不成,恼羞成怒?
  高尚书脑袋进入无限联想模式。
  太子端坐了半晌,起身道:“罢了,你我都不知道陆大人会这般为谢小姐出头。下回,你也先问清楚要给什么人立户,别看是陆安澜,就点头答应!若是那是江洋大盗,迷难不成你也立?”
  后面几句话,口气颇重。
  高尚书连连认错,直道自己不是,才送走了太子。心中暗叹,幸亏是太子宽仁,否则不知如何收场。
  太子一上车,原先还平静无波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目光阴骘,自车内坐垫之下拿出一把匕首,一刀砍在了小木桌之上。
  又是陆安澜,三番四次坏他好事!
  想他堂堂一个太子,因为武德帝的种种要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做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武德帝让他礼贤下士,他就得平易近人,就是对着高尚书之流,都不好随意发火处置。武德帝不喜他近女色,他府中就只得四五个姬妾,便是遇着美人也不敢轻易夺取。
  武德帝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要忍受陆安澜这般佞臣!
  太子想着,又狠狠地砍了一刀下去,面容狰狞。
  陆安澜走得极快,谢如冰跟不上他。紧紧拿着立户文书,却没有通关文牒,她有些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立了户,缓缓图之就是了。
  陆安澜问得对,淮安实际如何,谢家实际如何,如今她半点不知,不如且多方探听,了解情况再说。
  她走出了衙门,却发现陆安澜的马车仍在门外。
  此刻,雪下大了,纷纷扬扬的。陆安澜立于马车旁,看见她出来,道:“怎的走得这么慢?快点上来!”
  谢如冰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情绪低落。
  在陆安澜眼里,她仿佛浑身都是错。走得慢是错,做夫子是错,打人不对,流眼泪也不对。
  他无时无刻不是一种不耐烦的、斥责的语气在跟她说话。
  她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了。
  毕竟,枢密使大人的习惯,又怎会因为她一个小小闺学夫子的话而改变呢?
  她默默进了马车,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陆安澜见她低头不语,问道:“怎的不说话?”
  此时,竟然不说些感激的话?
  “小女子无话可说。”谢如冰紧抿着唇角。
  啧,不但不感激他,还生气了?
  陆安澜不由得训道:“不给你通关文牒,是为你好!等哪天你把淮安的情况都摸清楚了,随便你爱去不去!”
  谢如冰知道他说的在理,更是无话可说。
  “还有,跟太子殿下保持距离!不要看他光风霁月的模样,小心被卖了还不知道。”陆安澜又道。
  “再有,出门也不懂多穿些么?上回红菱给你送去的衣裳里,有白狐斗篷。”
  谢如冰略带疑惑地看向陆安澜,脱口道:“怎的陆大人也想做夫子?”
  尽想着教训人。
  陆安澜一顿,两道目光上下一打量,旋即笑道:“我是想好好教教你没错。”
  这么说着,倾身向前,靠近了谢如冰。
  谢如冰一惊,往后一仰,后背贴在了车壁上。
  陆安澜一手按在车壁上,将谢如冰困在自己胸前,声音极低地说道:“我想教你这个……”
  谢如冰伸手,想推开他,却一下子被他抓住了,按在了车壁上。
  谢如冰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水汪汪的眼睛恨恨地看着陆安澜。想到陆定就一帘之隔,她一时不敢作声。
  怎么办?陆安澜喉结一动,这模样叫他更想欺负她了。
  他靠得更近了,少女的睫毛浓密,一根根纤长而卷翘,微微颤抖着。脸颊上是一片绯红,肌肤如玉瓷一般。红唇犹如最美艳的花朵,含苞待放。
  突然,马车一个急转弯,陆安澜没有防备,猛地往前一扑,额头咚的一声磕在了车壁上,下巴还磕到了谢如冰的额头。
  谢如冰看着陆安澜额头一处红印,下巴一处红印,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她额头也有点疼,不过此刻她半点也不在意。
  陆安澜从未如此狼狈过,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方才有幼童突然跑出,您受惊了。”陆定在外头解释。
  陆安澜低头,就见谢如冰笑得双肩发抖。他退开,面无表情,不再说话。
  到了石府,谢如冰轻快地下了车,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便是铅云重重大雪纷纷也挡不住她的笑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人遭遇车祸现场?!
  第14章 冰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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