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
  不知为何瑶光的势力总部并非在蝴蝶谷,而是在秦国境内,让忘机不得不合理推测,她所谓的仇人和秘宝都在秦国。松珑子对找回秘宝并不强求,他说多半是找不回来了,实际与天宗也没有太大关系,他只不过代为保管,详细消息都在瑶光留下的势力手上,让忘机自己去判断,随心即可。
  道家所在的崤山函谷虽说位于魏国境内,离秦国边境却也极近,按照瑶光留下的地图,很快就能赶到目的地,不过说实话,她的态度更多的是无所谓,毕竟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了,而且自己武功超群,陡然多一批人跟着自己,反而一时不习惯。
  赶路赶了两天,忘机并不想打扰普通人的生活,径直找了两颗树,挂上白缎,等于说睡在一条不过一掌宽的绳子上,待她收拾妥当,却发现密林之中还有一栋破旧的草屋,也许并不能称之为屋子,不过是一堆稻草搭在几根木头上勉强能遮风罢了。
  里面还有人在,忘机躺在白缎上,并未上前,内力外放,以她的耳力,屋里的一举一动便逃不过她。
  似有幼儿的啼哭声,“大翁,呜呜呜,饿,大翁,阿木饿......”只听见连绵不断的咳嗽声,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带着哭腔,“乖乖...乖乖...不哭,不哭噢...马上就有东西吃了。”一阵闷哼,有轻微撕裂之声。
  ......忘机心中有所明悟,她知道战国贫民百姓活的生不如死,人命在这个时代,贱的连草都不如,可想象的东西,与直观地看到,又是两回子事。她动作极快,迅速在林中抓了头母鹿,又采了些杂菌与草药,顾不得敲门说话,立刻走进屋中。
  环视四周,找到了一个黑不溜秋的陶瓮,手诀一掐用水洗了洗,便挤出一盆鹿奶,递给祖孙二人,那老人愣愣地,“仙、仙人?”看到手中的鹿奶,顾不得理忘机这个“仙人”,赶忙和孙子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鹿奶与地上沉疴的、鲜红的血渍交织在一起,老人的双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幼童嘴边还有擦不去的鲜血,屋子里没有刀,老人是亲口将自己的肉咬下来喂给孩子吃的,忘机趁着这个功夫,用草药飞快地给老人处理了一下伤口,安静的站在一旁等他们进食。
  老人颤颤巍巍的带着孩子给忘机磕头,不住地喊着,“谢谢仙人...谢谢仙人!”忘机掐了个火决,用已经被添的很干净的陶瓮,煮起了野菜汤,她没有理会一旁的二人,因为知道,这是他们无法自抑的激动行为,还不如等他们冷静下来。
  “我不是仙人,不要磕了。老翁,这附近应当有村落,没有人吗?为何你们祖孙独居在这里。”忘机问道。
  老人连忙让磕头的孩子起来,那孩子怯生生的,面黄肌瘦,不敢说话,“回禀仙人,我们就是为了逃难才从村子里出来的,我的儿子被拉去打仗了,就剩我们俩,待在村子里也是被人分而食之的下场,哪里不是死...好过我看着孩子死啊......”像是老泪纵横,却没有眼泪可流。
  忘机不再纠正他们,语带安慰说道,“一会儿我会把母鹿圈在门外的树上,你们让她吃草,应该可以过几个月,这里有几种野菜是可以吃的,你们照着捡。”说罢便离开了草屋,只听见身后砰砰砰的磕头声。
  白缎被忘机用去圈养母鹿,自然也就睡不成觉了,忘机足尖轻点,选择继续赶路,反正几日几夜不休息、不吃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大碍。
  要说她心里有多大的触动,有多么悲天悯人,那是假的,忘机本就心性脱俗,看进眼里的,遇见的,便随心救了。全天下有那么多人,不说千年之后的年代尚且有人饿死,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她救不过来,也顾不过来。只能说,如果可以,她有机会让大部分人过得好一点,但这也要看她秦国之行的结果。
  她做决定,往往只需要一瞬间,不需要太多理由,那个人,现在应该是他最困难的一段时期,说起来手里的势力倒是有点用处了,不然想进去见人一面,倒是有点麻烦,虽说以她的武功,真想要进去也可以,但能省心一点也还不错。
  忘机看着手中的地图,对了对眼前的入口,有些无奈的感叹了一下,“怎么谁选地方都不是山就是谷的?又是个山谷。”其实从外表看,一点也看不出来,只能看到面前有一座不算高的小山,只能一路向上爬,但并没有路。
  这里的阵法对忘机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甚至还要小心自己无意中把它们破坏掉,免得到时候有可能还得自己来修补。
  阵眼处有一个隐秘的环形凹槽,忘机毫不犹豫的取下了手中的玉镯放上去,凹槽下陷,她将玉镯取出重新戴上,极为隐秘的一声“咔”,一道暗门便打开了,进去之后走到底,果然别有一番天地。
  粗略扫一眼,大约有三四十个人,有男有女,年岁各异,容貌各异,有俊美漂亮的,大部分人是普普通通的,唯一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的武功都不高,当然,是忘机这么觉得的。
  在蒙着面纱的霓裳少女进入后,众人先是一愣,即使隔着面纱也无法掩盖她的美貌,强行压下心思,他们齐刷刷地跪下,异口同声道,“恭迎主上。”她并不觉得畏然或是不好意思,走到众人跟前,“都起来吧。”
  为首的两个男子面面相觑,率先起身,“我等奉前主之命,在此等候主上,请您吩咐。”后面的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说话的二人年岁似乎并不大,但修为的确是最高的,资质倒也尚可,忘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落到众人耳朵里,又轻柔又清冷,仿佛人间无数风月,也不及她朱唇亲启。
  两人喉结微动,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少女,“属下名为希声。”“属下名为无形。”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名字不错,其他人呢?”这名字大约是那个女人取得吧,忘机想着。
  希声得到少女的称赞,即便这称赞其实与他本身没什么关系,没来由的心里一阵激动,“人数众多,名册在小楼中,避免您麻烦,属下会吩咐他们按顺序参见主上。”
  无形如他的名字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楼中存放着组织里所有的情报资料,主上赶路必定劳累,请您好好休息,而后通知属下即可。”
  眼前少女的身影,在一瞬间出现在了数丈开外,犹如鬼魅一般,无人能看清她的行踪,下一刻便施施然走进了小楼,徒留众人心惊。
  “这位新主上的武功...似乎比瑶光大人更恐怖,莫不成她是驻颜有方?”否则,这与外表不符的实力,也太恐怖了,希声给了无形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不可妄议主上,下去准备吧,不要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无形丝毫没有理会身旁的人,便离开了。
  拒绝了想要服侍她沐浴的侍女,忘机坐在浴池里,白色的水雾沾湿了她的脸庞,她自然地取下了碍事的面纱,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在浴池中散开,被红色的花瓣装点着。
  自行换上侍女准备好的衣服,精致的面料价值不菲,忘机环视了周围的陈设,不说穷极奢华,至少算的是富丽堂皇,看来这个组织,还不算太穷。
  绯衣少女走进书房,她的脸上尤有被热气熏出的红晕,头发自然地披散着,拿起一卷卷竹简,大约一个时辰,便将所有的资料过目并记了下来,扣了扣门扉,轻声道,“希声,可以让他们来见我了。”
  “主上,哪些资料您已经过目?我可以收起来,剩下的资料明日再看不迟。”无形在门外淡淡说道。
  “不必,我已经看完了,你全部收走吧。”忘机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语让门外的人有多震惊,那可是整整数十年的内容,就算极力精简,也是浩如烟海。
  一向面瘫的无形也有些绷不住,主上应该没必要说谎吧?“...是,属下知道了。”
  忘机坐在厅堂里,有些像后世的会议室,只不过她的位置在高台之上,她斜坐着,手撑着案几,身姿慵懒,看着鱼贯而入的众人。
  琦念、欲望、痴迷、惊艳、爱慕,自见者心中滋生,少女面纱下的真容,如梦如幻,绯色的衣服衬得她如忘川旁的曼珠沙华,她坐在那里,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指尖灌注内力,轻叩桌面,强大的压迫感让众人如梦初醒,冷汗直流,不敢再直视少女,忘机懒得说话,这些人的反应着实无趣,也罢,不是什么人都能和哥哥、师哥他们相比的。
  “我知道自你们被培养之时,就被灌下秘药控制,解药在我手上,你们都来领吧。”忘机轻声说道,在众人心中无异于平地惊雷,他们觉得不可思议,这新主子未免也太心善了,甚至愚蠢,没了秘药,又有多少是真心效忠的死士?
  只听少女微微叹气,希声跟无形两个人立刻上前,拿走桌上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她饶有兴味,“你们不怕这是毒药?”
  大部分人冲上来跟着两人一起吃下了解药,“属下的命是主上的。”所有人异口同声说道,忽的呼出一口浊气,他们神色复杂,“这的确是解药,身体里的毒已经没有了。”
  而少数人却因犹豫没有第一时间上前,闻言自然是冲上去,吃了解药,生怕忘机反悔。
  忘机素手鼓掌,“做得不错。”她银铃般的笑声让人恍神,“我一进门就在观察,暗门无法从里面打开。若今天我不来接手你们,按她的打算,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谷中。所以我也算的上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明确一点,是你们需要我,而非我需要你们。”
  少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但是,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忠于魏国,还是忠于她。而我,不希望你们在我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心里效忠的另有他人。”
  “为了一劳永逸,我小小测试了一下。”看着大部分人冷静的面色,忘机满意的点点头,“放心,解药是真的,我可看不上这种东西控制人。它损害人的经脉,习武会大受影响,所以你们才这么弱。”
  “啊啊啊啊啊!”十来个人应声倒地,他们都是刚才没有第一时间服下解药的人,青筋暴起,口中鲜血四溢,竟然有立刻咬舌自尽者,“求主上救我......解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比毒药发作更为可怖。
  “这不是毒,我取名为生死符。倒运内力,将阳脉内力转为阴脉内力,再汇聚成一点打入人体内。发作之时奇痒难耐,不论功力多高,也受不了这煎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忘记看着一片横尸冷眼旁观,“同样定时需要丹药,但好处在于这东西不会损伤身体,反而会助人修炼,尤其是配上特定丹药,可以事半功倍,迅速提高实力。”
  生死符...这样恐怖的东西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忘机是何时打入他们身体里的!而且少女完全不吝啬告诉他们原理,因为她确信无人能够复制!
  似乎有些嫌弃,忘机看着地上渐渐没了生气的人,“若是不果断,我宁愿当今天没有来过这里。”言下之意...是要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所有人异口同声,“属下只忠于主上您。”忘机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属下、主人这些虚名甚是无趣,算了,明天再说吧。”她微微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了。
  让希声和无形两个敢于直视少女的人心中一颤,那眼睛朦胧的模样,既纯又欲,让人看一眼便心神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