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来人,取烛台来。”太夫人淡淡吩咐道。
  她身边的嬷嬷手脚利落地端了烛台来。
  太夫人将那幅画引了烛火,然后丢到了烛台的托盘上,亲眼看着那幅画烧成灰烬,太夫人才让嬷嬷下去。
  阿秀隐约猜到太夫人的意思了。
  嬷嬷出去了,太夫人一边转动手腕上的佛珠一边对阿秀道:“你与清雅都怀着身子,这事就交给我吧,回去好好养胎,观山在外面忙大事,晚上他回来,你就别跟他提那丫鬟的事了,免得污了观山的耳朵。”
  阿秀离开席位,浅浅地朝太夫人行礼:“孙媳明白。”
  太夫人看看她的肚子,没有多说,以免年纪轻轻的孙媳妇听了受到惊吓。
  阿秀走后,太夫人对身边的嬷嬷道:“按规矩办吧。”
  国公府的规矩,婢女若私通,一律打二十大板,打完人从哪里买回来的,再送回什么地方去。
  蕊儿怀孕在身哪受得了打,几板子下去就见红了,二十板打完,只剩一口气吊着。
  嬷嬷亲眼监督的板子,完事回去向太夫人复命。
  太夫人叹了口气,吩咐道:“叫底下人嘴巴都紧点,不许去世子夫人、二太太面前乱说。”
  嬷嬷道:“您放心,已经敲打过了。”
  傍晚魏澜回府,从赵闲口中得知了此事,所以到了后院发现阿秀神态不对,魏澜也猜得到原因。
  阿秀心有不安,不管怎么说,蕊儿确实是她买进府的丫鬟。她很想跟魏澜聊聊,可太夫人下了命令,阿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怪难受的。
  魏澜扶着她坐到床上,问:“在想蕊儿的事?”
  阿秀惊道:“您都知道了?”
  提及蕊儿,魏澜神色淡漠:“嗯,祖母与我说了,虽然二弟可能与蕊儿有苟且,但也无法保证孩子一定是二弟的。祖母的意思是她先将人送到庄子上,等孩子生出来了看模样像不像二弟,像了就领回来,不像打发走。”
  魏澜知道阿秀心善,他撒这个谎,是不想阿秀担心,若是告诉阿秀蕊儿的孩子已经没了,同样怀孕的阿秀被吓到怎么办?
  魏澜不允许他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阿秀信他,主要蕊儿怀的是魏家的骨肉,太夫人怎么舍得不要她的亲曾孙或曾孙女?
  既然这事已经解决了,阿秀就不再惦记了。
  魏澜嘱咐她道:“此事先瞒着弟妹吧,她有孕在身,可能接受不了。”
  阿秀懂,如果现在有丫鬟突然跑出来说她怀了世子爷的骨肉,阿秀肯定会特心塞特憋屈!
  听涛居,宋清雅短短半天从她收买的眼线那里得到两个消息,一个是魏沉在花园勾搭了个丫鬟还搞大了那丫鬟的肚子,一个是太夫人已经悄悄处置了那丫鬟,包括丫鬟肚子里的孩子。
  孙嬷嬷念了句阿弥陀佛:“幸好太夫人还没有老糊涂。”
  宋清雅笑得比哭还难看,太夫人没老糊涂有什么用,她嫁的又不是太夫人,魏沉那个言而无信、贪婪好色、虚情假意、积财吝赏、徒有其表、自命不凡的混账,他居然在她刚怀孕不久就做出了那种事!
  “这日子没法过了!嬷嬷,我好后悔,早知他是这种德行,我宁可不嫁人也不嫁他!”
  扑到桌子上,宋清雅悔恨交加地大哭起来。
  孙嬷嬷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的姑娘了,摊上二爷那么个玩意,没有世子爷对比也就罢了,偏偏世子爷夫人就在不远处的风波堂住着,哥哥那边恩恩爱爱宠妻如命,弟弟这边有眼无珠沾花惹草,换谁谁都受不了。
  “姑娘别哭,二爷他不是喜欢蕊儿吗,又送镯子又送画的,现在蕊儿孩子没了人也半死不活,等二爷回来,他哭的时候就是姑娘看好戏的时候!”孙嬷嬷扶起人道。
  宋清雅眼睛通红:“他为一个贱人哭,我看戏都恶心!”
  孙嬷嬷低声道:“傻姑娘,您听我说——”
  第89章
  魏沉搬去庄子上读书,是因为宋清雅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大哥如何对阿秀好,明着暗着叫他向大哥学学习,也给宋清雅喂饭,也给宋清雅送各种金银珠宝。魏沉不胜其烦,这才赌气带上一个通房,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公允地讲,只考虑身世容貌,魏沉觉得宋清雅比阿秀强,但出身那么低的阿秀都能让大哥宠成那样,更加证明了阿秀有其他的长处。阿秀看起来很安分听话,不给大哥找麻烦,可丫鬟们也都很听话,大哥怎么不去宠丫鬟?
  魏沉左思右想,还是认定阿秀其实是个尤物,在床上彻底征服了他的大哥。
  魏沉是世家子弟,世家女只是与他门当户对,并不能成为让他另眼相看的理由,如果让他重新选,魏沉更想娶阿秀这个尤物,绝不要宋清雅那烦人精。
  蕊儿出事第二天,宋清雅派人给魏沉送了一封信,只说蕊儿被卖了,没有解释缘由。
  魏沉看信大怒,带过来的通房都没来得及安排,一个人骑马气势汹汹地赶回了国公府。下了马,魏沉直奔听涛居,看到宋清雅便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妒妇,蕊儿是我的人,你把她卖到哪里去了!”
  宋清雅差点被他气死!
  孙嬷嬷已经拦到了她面前,苦口婆心地对魏沉道:“二爷息怒,二太太冤枉啊,昨日蕊儿先在花园里跪求世子夫人替她做主,消息传过来,二太太才知道蕊儿与您的关系,只是二太太还没来得及将蕊儿接过来,世子夫人就把蕊儿送到了太夫人手中。太夫人得知蕊儿有了身孕,她老人家怀疑那孩子未必是您的,为免多生事端,直接让人打了蕊儿二十大板把孩子生生地打没了!”
  魏沉心肝大颤,声音都抖了:“蕊儿,蕊儿怀孕了?”
  孙嬷嬷叹道:“可不是,据说都三个来月了,那丫鬟真是糊涂,她早点来求您与二太太做主,您会不给她名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直瞒着,这会儿又趁您不在去求世子夫人,最后弄得这般下场。”
  魏沉算了下时间,他要蕊儿的时候蕊儿是清白之身,两人厮混也有三四个月了,孩子应该就是他的。
  三个月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魏沉神色灰白地坐到了椅子上。
  孙嬷嬷领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宋清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出帕子擦眼泪:“太夫人与大嫂瞒住了消息,不许府里给你传信,可那是表哥的骨肉,她们可以瞒着你,我若瞒了,你肯定要恨我,可怜我好心好意叫你回来,你竟以为蕊儿是被我赶走的,表哥,什么时候我在你心里变成了那么恶毒的人?”
  她哭得面带泪痕,如梨花带雨,魏沉不禁为自己刚刚的怀疑感到愧疚。
  他心烦意乱地道:“你在信里说的不清不楚,我误会了,对不起。”
  得了道歉,宋清雅收起眼泪,悄悄地转移魏沉的怒火:“这都是小事,我难过的是蕊儿腹中的孩子,大嫂也真是的,出了这事她该直接来找我,最不济也该先跟表哥商量,怎么直接就捅到太夫人那里去了?事情闹得这么大,父亲肯定也知道了,她是不是还在记恨咱们,故意要在父亲、太夫人面前坏你的名声?”
  她才说完,荣乐堂派人过来了,说太夫人请二爷过去一趟。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太夫人肯定会教训不好好读书跑去花园与丫鬟厮混的不成器孙子。
  这更加证明了宋清雅的猜测:阿秀故意要利用此事陷害前未婚夫魏沉!
  魏沉沉着脸去见太夫人。
  宋清雅坐在椅子上,想到魏沉那难看的脸色,宋清雅忽然觉得神清气爽。阿秀丰满,之前魏沉最宠爱的带去山庄的那个通房就是个大屁股,现在魏沉恨上阿秀了,肯定也不会再待见那大屁股通房,孙嬷嬷这办法真是好,一箭双雕!
  毫无意外,魏沉在太夫人那里挨了一顿训斥。
  后来国公爷魏松严回府后,听说次子回来了,也把魏沉叫过去骂了一顿。
  魏沉被太夫人骂他还觉得羞愧,换成老子,魏沉一百个不服!他是要了蕊儿,可父亲一把年纪不也收了个芽儿?父亲唯一比他体面的是没有弄大芽儿的肚子,但那不是因为父亲不想,而是父亲老了没那个本事!
  一天之内吃了三顿气,这晚魏沉气得睡不着,管阿秀是不是尤物,阿秀害了他的骨肉害他在父亲、太夫人面前吃教训,不出了这口恶气,阿秀还以为他是软骨头!
  但阿秀怀着大哥的孩子,魏沉不敢直接对付阿秀。
  ——
  阿秀的父亲刘孝山开了一家饭馆,因为地段好,生意兴隆。
  到了腊月将近年关,京城的百姓们宴请渐渐多了起来,这时也是各大小酒楼饭馆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这天一早,刘孝山带着儿子刘福早早去饭馆做准备工作,拐到街上便瞧见刘家饭馆前围了一堆人,那些人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指着饭馆议论纷纷。刘家父子心知饭馆出了事,跑过去一看,只见饭馆门窗上被人泼了猪粪,臭气熏天。
  左右店铺的生意人都跺着脚叫刘家父子快点收拾干净,别自己倒霉得罪仇家还连累他们。
  父子俩都是西北汉子,刘孝山经历的多还算沉得住气,刘福当场就气红了脸与脖子,大声骂那藏在暗处的仇家是王八蛋龟儿子没种的玩意,什么有本事出来打一架别当缩头乌龟之类的。
  可谁会那么傻偷偷地做坏事再主动跑出来挨骂?
  骂人也没有用,刘孝山摁住儿子,叫上伙计开始闷声打扫。
  猪粪打扫干净了,猪粪味儿没个几天消失不了,今年年前刘家饭馆都不用指望开门过生意。
  收拾了大半天,能做的都做了,刘孝山叫伙计们各回各家,他锁上门,朝左右店家道歉赔罪,然后领着儿子走了。
  “爹,咱们去报官吧!”刘福眼睛都气出了血丝,坏了生意人的营生就像杀了他的父母,不揪出幕后之人刘福咽不下这口气!
  刘孝山摇摇头,背着手寻思道:“咱们家在京城没有大仇家,商户们就算眼红咱们家的生意,有世子爷在那,他们也不敢得罪咱们。咱们没仇家,世子爷替皇上办案得罪了不少官家,我看,这次八成是世子爷的仇家动的手,先拿咱们开刀。”
  刘福:“管他是谁,先报官再说!”
  刘孝山叫他闭嘴,他亲自去了一趟国公府,并没有去见女儿,只跟风波堂的管事赵闲提了此事,让赵闲转告女婿,剩下的女婿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赵闲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亲家老爷。
  世子爷对夫人一天比一天好,这事肯定会管,赵闲先安排世子爷的暗卫去调查此事,再派人去皇城外候着,世子爷一出来便禀报给世子爷。
  黄昏时分,魏澜从锦衣卫出来,收到心腹的密报,魏澜凤眸阴沉,先骑马去了一趟京城大街。他没有下马,骑着马距离刘家饭馆还有五六步的距离,都能闻到令人皱眉的猪粪味儿。
  魏澜攥着缰绳,视线扫过周围的店家与路人。
  他穿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官服,认出他的百姓都不敢直视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不过也有狗腿的,主动跑过来向世子爷道明刘家饭馆的悲惨遭遇,请世子爷一定要查出那阴险小人是谁,替刘家报仇,也让同街的商家都能安心做生意。
  魏澜淡淡地点头,观察过了,他去了百顺胡同。
  刘孝山神色凝重地接待了女婿。
  魏澜话不多,只让岳父放心,三日内他一定给岳父一个交代。
  刘家出了事都是一家人一起商量的,翁婿俩说话时李氏也站在丈夫身旁,见女婿要走了,李氏不安地嘱咐道:“世子爷,这事您悄悄地查,别告诉阿秀,她大着肚子,若是知道了容易坏事。”
  魏澜明白。
  他回到国公府时,天都黑了。
  赵闲陪着世子爷往房里走,低声又快速地禀明情况:“我已经提醒柳姑姑、钱嬷嬷了,夫人绝不会在风波堂听到风声,暗卫也派出去了,明早他们带消息回来,我再向您回报。”
  魏澜掌管锦衣卫,他亲自训练的暗卫查案本领只会比锦衣卫更强,赵闲有信心。
  魏澜换过衣服,去了后院。
  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阿秀陪魏明珠都吃完了,小男孩走后,阿秀由杜鹃扶着在院子里慢慢逛,一边等世子爷回来。
  “今日怎么这么晚?”看到世子爷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阿秀关心道。
  魏澜只说公事繁忙。
  阿秀睡着后,魏澜还在想刘家的事。
  有他这个女婿,刘孝山不做生意也不愁富贵,所以动手的如果真是他的仇家,对方一定不会采取泼猪粪这种看似很严重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的无聊蠢事。耽误刘家几天生意算什么?打父子俩一顿更能给他添堵,而且打人干脆利落,派两个蒙面打手就行,泼猪粪还要运送猪粪,费事多了。
  如果想出这种办法的人真是他的仇家,那这仇家也是真够蠢。
  第二天早上,魏澜比平时早起了两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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