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叶怀遥顺口接话:“多谢大哥提醒。我没有剑,但我比他厉害呀!”
  元献:“……”
  周围众人只见叶怀遥嘴上说笑,手上则已经将腰间的玉骨折扇抽出。
  他扇面未展,平平在对方的剑尖上一拍,跟着翻腕上挑,赭衣男子便感到一股大力传来,再也无法拿捏住剑柄,身形巨震之下,长剑已经脱手,被挑飞到了半空之中。
  叶怀遥回手将折扇插回腰间,看也不看地,旋身拂袖一扫,流云般的长袖恰恰卷住了剑柄,改变长剑的下坠之势,平平向着元献飞过去。
  元献下意识地抄手一接,纪蓝英那把佩剑落入手中。
  从叶怀遥出手到收扇,整个过程也不过只在交睫之间。
  而那种飘逸与力量的结合,那种游刃有余当中无心展现出来的从容之姿,却足以让每一个习武的人都心生向往。
  即使是周围不懂武学的寻常百姓,都为这挥洒之间的优美而动容。
  谁也没想到叶怀遥看上去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竟然能一招打飞这个凶恶男人的剑。
  赭衣男子手中骤然空了,不由一怔,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这片刻的迟疑之间,忽觉对面白影晃动,紧接着胸前已经传来一股大力,让他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天旋地转之间,他已经被叶怀遥踩在了脚下,浑身酸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元献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说来可笑,他和叶怀遥当了多年道侣,一直相敬如冰,这还是头一回在这样的场合同时面对变故。
  以前元献经常听人说明圣如何风姿绝世,武功文采又如何出神入化,令人敬佩,他往往会觉得人家下一句的潜台词就是“你配不上他”,所以听到这话就不耐烦。
  可是叶怀遥险死还生一场,元献看过他最狼狈的模样,也探究到了他剥除耀目光环之下最本真的一面,心中那些抵触和隔阂,如同春日积雪,不断消融。
  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再去看这个人,他不得不承认,之前那些人对于他的崇拜称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最起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对于力量有着天生的追求,有时候两个人的惺惺相惜,不需要言语,仅仅在刀剑相交时就能找到应有的默契。
  而刚才叶怀遥将他的长剑这一抛一接之间,挥洒自如,让元献在瞬间会意接剑的同时,心中也猛然升起一股激赏之情。
  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当断则断,既然决定退亲,对方的任何举动,再与他没有关联。
  元献本还想跟叶怀遥说容妄的事,这时却被自己的心绪吓出一身冷汗,一声不吭地将纪蓝英的剑往地上一扔,见了鬼似的匆匆大步走了。
  叶怀遥可没管元献是走是留,在场他就知道元献功夫尚可,扔个剑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谁会想那么多?
  他脚踩在赭衣男子的胸口,身体前倾,手臂搭在膝盖上,低头问道:“那血胎石到底是怎么弄来的,你进离恨天了?”
  赭衣男子被叶怀遥制住,头脑也终于清醒一些了,躺在地上看他一眼,目光中闪出一丝惊怖之色,然而却把头偏到一边,什么都没有说。
  叶怀遥扬了扬眉,骈指在他肋骨下“中府穴”一点,慢条斯理地道:“跟你说话呢,我可最不喜欢人家不理我了。”
  中府穴被灵力透入,全身上下就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又疼又痒,赭衣男子没想到他和声细语的,逼供可真不含糊。
  他怒道:“你……恁的……毒辣!”
  说话的同时,他全身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叶怀遥笑道:“嘿嘿,就是这么毒辣。你今日落到我的手里,只怪自己命不好吧!”
  他说着话,扇子打了个转,扇柄已经点在了赭衣男子的左眼上。
  赭衣男子只感觉眼皮处传来刺痛,意识到对方似乎很有将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的打算,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坚持,连忙道:“我说,我说……你先把我的穴道解了。”
  叶怀遥道:“不解,爱说不说。”
  赭衣男子:“……血胎石是从离恨天的后山取得。可能因为魔君将出,群山震荡,我们无意中发现那里的结界有些许松动,就想办法弄出一个豁口,悄悄潜入了……”
  叶怀遥道:“一共进去了多少人?”
  赭衣男子道:“十天前,有几十。”
  人的贪欲是拦不住的,十天前就有几十,消息传开,现在只可能多,不会减少。
  而且说不定一些人尝到了甜头,也会越闯越深入。
  叶怀遥最讨厌处理这种麻烦事,想想要跑来跑去地跟魔族那帮人打交道就觉得头皮发麻,咬牙切齿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可真会闯祸。”
  赭衣男子现在很怕他,没敢吱声。
  叶怀遥又问:“你赌钱这事,跟邶苍魔君有没有关系?你到底同谁许了个什么愿,详细说来。”
  岂料赭衣男子这回却是异常坚决,翻来覆去地只说和魔君没关系,剩下的无论叶怀遥怎样逼问,他却都不敢答了。
  叶怀遥知道诸如这种愿力祈祷等事,一般都伴随着诅咒的限制,这男子或许是怕遭到反噬,所以才三缄其口,他尚有要事,也没工夫再跟这人磨下去了。
  叶怀站起身来,道:“来人。”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高,但转眼间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七八个黑衣人,半跪在叶怀遥的面前。
  在放他出来之前,燕沉就已经跟叶怀遥说好了,他不多带点人手绝对不成,不但派了人暗中保护,还沿路通知了各个分舵上心。
  可以说是严防死守,绝对杜绝他再有半点出事的可能性。
  如果没有不得已的危险情况或明圣的吩咐,这些暗卫就像影子一样,根本不会露出半点踪迹,但人数可实在不少,眼下出来的也不过是部分。
  叶怀遥收腿,赭衣男子大概是被他踢中了某处穴道,依旧死鱼一样直挺挺躺在地上。
  叶怀遥道:“把他先关起来看好,等我回来再审,注意点别死了。现在我要去一趟离恨天,你们……”
  他说到这里略略沉吟,左侧第一个黑衣人连忙道:“尊上,让属下们护送您过去吧!”
  因着是在外面,所以他始终没有说出“明圣”这个称呼。
  叶怀遥答非所问地道:“你们周舵主最快多久可以赶到?”
  “回尊上,这城中不能御剑,大约得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也行。”叶怀遥沉吟道,“你们不用跟着,我非邀战,只为调和矛盾。守好此地便是,静待周舵主前来,以防魔族生乱。”
  “尊上……”
  叶怀遥抬了下手,顿时无人再敢劝说。
  他心里其实非常着急,吩咐完之后,不再耽搁,转身就走。
  从刚才赭衣男子拔剑开始,周围的气氛就已经变了,百姓们终于意识到这并非一场寻常的赌博,其中似乎还蕴藏着不少的危险和麻烦事。
  饭庄老板和刚才参赌的人都吓得脸色惨白,直到眼见叶怀遥三下五除二将人制住,现在麻烦解决,他也即将离开,这才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刚放松一些,却听“扑通”一声,竟是那名说书的老人一下子冲着叶怀遥离开的方向跪了下来。
  周围的客人们本来也是惊魂未定,但见他这狼狈样子,仍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老头!不会是把腿给吓软了吧!”
  “哈哈哈,就这点胆色,还敢吹他当年被明圣救过,简直是笑死人了!”
  “完了,老人家这是吓到神志不清了吗?快扶起来!”
  老头眼中含泪,对于周围的嘲笑置若罔闻,一声不吭就要冲着叶怀遥的背影磕头。
  但额头尚未触及到冰冷的地面,就感觉一阵缓风徐徐拂过,柔和的力道将他从地面上轻轻托了起来。
  老头一怔,就觉得手中多了点什么动手,摊手一看,却是一株灵犀草。
  就在两个月前,他家中老伴得了场急病,从此卧床不起,大夫说只有服用了灵犀草熬成的汤方能痊愈。
  可是那东西昂贵无比,他不忍儿女受累,便自己拿了三弦,每日出来说书,期望能早日攒够银两。
  老头将那株草握在手心,心中怔怔,抬起头来想再看看叶怀遥的背影,对方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突然发生的一连串状况把大家的思绪都给搅乱了,叶怀遥从店里出来,才猛觉有哪里不对,又道:“阿南呢?”
  阿南——也就是容妄,刚才趁乱跑出了饭庄。
  第36章 蹙踏飞花
  容妄立在饭庄后面的街上, 只见四周行人寥寥。
  他的目光淡淡在周围扫过, 唇边冷笑忽现, 左手掐诀,在虚空中接连三弹。
  随着指尖幻光变幻, 周围的景色似是一闪,容妄则不再停留, 毫不犹豫地选定了一个方向,纵身跃起,整个人轻飘飘地连翻过两处短墙, 再落地的时候, 恰好是一处小巷。
  他负着手, 在小巷中间闭目静立了片刻,跟着倏地睁眼, 前方逐渐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传来。
  出现在巷子口的人,赫然是那个赭衣男子的胖子同伴。
  容妄勾唇,面上掠起一点慵懒而散漫的笑意,扬声招呼道:“你好啊?”
  这胖子看上去敦实憨厚, 其实远远要比他的同伴机灵。刚才见势不妙,趁着叶怀遥和赭衣男子动手的时候,匆匆忙忙往怀里塞了一袋上品灵石,夺门而逃。
  叶怀遥倒并非不知道他跑了,不过更清楚暗中还有玄天楼的人时刻待命,自会跟上,因此并未理会。
  因为离恨天的影响, 这城中不能御剑。胖子也怕后面有人追来,一边在心里暗骂这片鬼地方,一边急匆匆向着城外赶去。
  然而路越跑越窄,莫名其妙就拐到了几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巷子里面。
  他四下转悠,正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猛然被容妄上来打了这么一个招呼,整个人被吓的肥肉一颤,脚步立时刹住。
  他本来满脸惊慌之色,不过当发现拦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单薄少年之后,这惊慌又转眼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失态过后的恼羞成怒:
  “哪来的臭小子,让开!”
  容妄低笑了声,慢悠悠地说:“一只偷东西的老鼠,看见了主人家还这么蛮横?”
  胖子一怔,只当他说的是自己怀里的灵石。再仔细看看对方,这才想起来容妄是刚刚跟在叶怀遥身边的小厮。
  他眼见行迹败露,索性逼上前去,狞笑道:“小鬼,我本来可没想杀人。既然你自不量力,非得把钱看得比命重要,那也别怪大爷狠心了!”
  说话之间,一把匕首已经从他的袖中滑出,向着容妄的胸腹之间直刺了过去。
  眼看就要将对方一刀毙命,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刀锋无法前进。
  容妄仍是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来,随随便便夹住了刀刃。
  他并未看那名胖子,下颏半抬,两眼望天,慢悠悠地说:“哦,原是我生来弱小,便连自个的东西也不配要了。”
  刀身发出“喀喀”的响声,碎成了几块,落到地上。
  容妄似笑非笑:“擅闯我离恨天者,竟然能活着出来,你倒是有点本事……可惜,也到头了。”
  他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那胖子已经一连换了七八种手法,想要挣脱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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