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身
  夜色绵绵,楚靖却是睡意全无,摸到他微凉身子,不由轻轻唤声:“林翊?”
  闻声,林翊眯眸,低低应了一声,又困顿闭眸。
  楚靖将脸贴在他胸口,听那心跳微弱,忙又唤了一声。
  林翊轻叹,为她掖了掖被角:“快睡吧。”
  楚靖也是累极,双眸缓缓磕上,不知迷登了多久,倏然又惊醒过来。
  摸他身上,微凉。
  又趴在胸口,心跳渐弱。
  指尖往他鼻尖下探去,气息全无!
  “林翊!”楚靖慌了神,忙去晃他。
  见他一动不动,楚靖怔住,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这番感觉,在大宫主逝世之时,她曾感受过。
  有泪水滴落胸膛上,冰凉一片。
  “怎么了?”林翊缓缓睁眸,见她双眸通红盯着他,皱眉笑声:“还没死呢。”
  这般一说,楚靖泪水更急。
  “怎么又哭了?”这厢又轮到林翊慌神了,他最见不得她哭,会让他心绪难安,只得叹了一息将她裹进怀中。
  楚靖将鼻涕合着眼泪蹭了他一胸膛,仰头问声:“你是不是有起死回生之术?”
  “没有。”
  “我不信,你让我看看你发功。”
  “秘术,不外传。”
  “不行,我要看!”
  觉她这般能折腾到天亮去,担心她身子吃不消,林翊无奈,只得点了她睡穴,叹息一声,拦她入怀。
  适才他一直未眠,他想知道,若他死了,她会是何神情,但觉察她落了泪,终是又忍不住出声。
  想来她倒还未有那般无情无义,心中仍是在意他些许,在意他感受,在意他生死。
  林翊笑然,永生蛊克万蛊,区区一个母蛊,还用不着让他催驭体内蛊虫,适才他在她背上已将那死去母蛊逼出。
  克万蛊?林翊皱眉。
  为何,单单克不得断情蛊。
  ——————
  暖阳高照,楚靖睡眼惺忪摸了摸身旁,触手是温热体感。
  他没起来?!
  这让她脑中登时一炸,伸手戳了戳身旁男人:“你怎么睡懒觉?”
  “你能睡到日上三竿,为何我不能?”林翊微微睁眸。
  他一早便已醒来,但被她紧紧攥着臂膀,也便随了她去。
  被噎了一耙,楚靖面红耳赤,她确实爱睡懒觉,在琼花宫时还有掌教老宫女苛责着早起。
  离了宫后,在逍遥庄中那是日日睡到太阳照屁股才晃晃悠悠起来。
  但她自己睡,和两人一起睡,那又是两码事了。
  便如现在,晴天白昼,两人赤身裸体躺在一起,房门都还未关,一睁眸,便是对方长发散乱模样,要多羞耻便有多羞耻。
  “你起来!”楚靖卷着被子将他往床外挤。
  “饿了?”
  “你不羞吗?!”
  “可有你羞?”
  林翊握住她踢来小脚,指尖挠上脚心,看她又哭又笑喘不过气来,方才松了手起身穿衣:“我去拿些吃的,你也快些起床,用了饭随我到老头子那儿去。”
  林翊系妥衣袍,俯身又掖了掖敞开被角,想她如今无亲无故,往后便要住在庄中,此事便交由老头子操持,左右那老头儿已将她视作亲人。
  踏出院子之余,他又匆匆折身,将房门掩妥方才又笑然离去。
  听那脚步声已渐远,楚靖自被中探出脑袋,蹬腿间,卷了衣衫便往身上套。
  她本就盘算着解了蛊便离去,一如之前那般。
  那男人在床上时虽对她还算温柔可亲,但那是情欲上头,脑袋不清醒,待他清醒了,还不得寻她秋后算账。
  且她觉得,那林翊就不是个正常男人,心血来潮时,对她和颜悦色,主动示好,无缘无故生闷气时,便要对她好一通作弄。
  便如昨夜,好端端心平气和解蛊,一句话不对便惹得他大发淫威“撞击”,折腾得她到现在都还两股颤颤,合不拢腿。
  这逍遥庄虽好,但终究是寄人篱下。
  既然如今蛊已解了,她也无理由再日日伺候那人脸色,当下时机正好,她还不得赶紧跑路脱身,为着日后快意江湖盘算。
  这般思绪一上涌,楚靖穿衣动作便更快了,她本还想再收拾些细软,但转念一想,这是逍遥庄,不是琼花宫,哪里有她的东西。
  起身了草搜刮了一遍房内物品,楚靖翻身从窗口跃下,翩然朝山下飞去。
  ——————
  林翊心情大好,足尖轻点便朝伙房飞去,在庄中,他甚少驭风飞行。
  将将落至房外,还未抬腿,便被身后叹声唤住。
  “翊儿,你随我来。”林沧海负手转身。
  林翊怔了片刻,心道这老头定是一早在此围追堵截他,想来他也正好有事与他相商,便也随了他去。
  长廊外,林沧海负手望着满池碧荷,缓缓沉声:“你可知这断情蛊的厉害?”
  林翊皱眉:“知其一二。”
  林沧海回身,思忖良久,却终是默言。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但如今,他不想伤了入情之人。
  “可是有何突变?”见他踟蹰,林翊不安问声。
  林沧海沉息摇头:“她……或许是楚钰的……”
  话出至此,林沧海闭眸怅然叹息,一切皆是他心中猜测,但他骐骥那小到极不可能猜测是真的,如此他心中多年罪孽也可少上几分。
  “现在,她是逍遥庄的人。”林翊负手出声。
  林沧海望向他,倏然想及昨夜,老脸登时一红,眉宇轻扬:“年轻人,不知节制,你打算如何?”
  知他所指何事,林翊却是面色不改:“筹备礼数之事便交给你了,此事,你在行。”
  听罢,林沧海长袖一抖,笑然问声:“日子呢?”
  “尽快!”
  “这就等不急了?”
  林沧海抚须长笑,心道他这“不近人情”儿子也有心急如焚时候,想来也是,那可是身怀断情蛊的人,晚一日,便担一日忧。
  林翊端了饭菜进房时,却不见榻上人影,环顾四周,房内、院内皆空无一人,不过一瞬,手中饭菜都要冻出冰凌来。
  不辞而别!?
  亏他还想着鸾凤和鸣朝朝暮暮,一夜努力全白费了!他就知道,这女人是个没心没肺的骡子!
  居然睡了他就跑!
  林翊闭眸缓过几息,抽出墙上佩剑,飞身跃出房外。
  待他抓到她,看不揍到她跪地求饶!
  这次就算哭死她,他也绝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