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夫人醒了,可得紧着些时辰起来了,今日您同二爷要出门的,莫要耽搁了。”柳凊摆弄着东西提醒道。
  “要出门?去哪里?”林烟又是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晓,每每还得多问上一句。
  “二爷没同您说么,今日要回将军府与老夫人用午膳,二爷这会子已去准备车驾了,夫人得紧着些时候梳妆了,不若是要赶不上了。”
  林烟下了床,起身被柳凊扶着到妆台前坐着梳妆。柳凊思量着,今日回将军府用膳,是得梳个庄重些的发髻。
  回将军府……林烟一早醒来就听着这不算好的消息。詹瑎昨夜也未同她说起过是什么个情况,她而后趁柳凊替自己梳妆的时候倒也想明白了。礼数之中,新婚之后的几日是得有回门这样一说。
  可这也应该是女方回门才是,怎么到他们这里都转而回将军府了呢?这般算下来,也是不和规矩的不是?
  将军府那地方,哪里是个家,分明就是个虎穴龙潭,进去了之后遍被啃的什么都不剩了。前面的那一次,那位老夫人,詹瑎的亲生母亲,是个不大好相与的人。
  一想到这事,那夜将她抬走的二人,那样的骇人恐怖,左右两指的指甲还在隐隐作痛。
  当真要去么……
  不久,詹瑎便叫了卫俟来旖虹阁请人。
  *
  林烟今日的衣衫是柳凊特意择的,中规中矩的样式,中规中矩的颜色,极其讨好长辈的衣裙。
  实际也是詹瑎在外带回的,前几日也便放置在衣柜子里备着。
  詹瑎在车驾前等着人,好容易将林烟等来了,却见她脸色不大好的垂着眸子低头走路,没有一点精气神。
  昨个儿夜里,他原想同林烟说起今日要做的事情。可他这个新婚的妻子,昨个儿夜里睡得太快,他左亲亲右亲亲还未和她细说起这事情。
  上了马车,二人静坐着,林烟不说话面色也沉。
  詹瑎这时就紧着解释道:“烟儿莫怪,为夫昨夜没来得及同你说这事儿。可你也知道,礼数还得遵守着,烟儿便陪着为夫去将军府里用上一顿午膳,好不好?”
  林烟抬了眸子,视线却是在一点上聚不起来。默了声呆愣着片刻,林烟轻咳:“我知道是礼数上的规矩,不会同你推辞,老夫人毕竟是你的母亲。可……咱们可以不在将军府上过夜么?我怕的很……”
  前面的那样的事情出了之后,那两个老宫人虽已经处置了,但林烟惧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不过夜的。咱们夫妻得去走个过场,以免落外头人的口舌。”詹瑎淡道,后又想起一事情,便接着前头的话道:“烟儿,我往后…便不是将军府的人了,与将军府在声名上再无甚干系。”
  车驾过了几个街巷,马车帘子外头就可听见人声,阵阵来往,热闹的很。
  马车里头却是安静。
  “往后为何便不是将军府的人了?你做了什么?”
  詹瑎对她这反应很是满意。本还以为以林烟的性子,保不齐连问都不问一句,大事小事总也不太关心。一些告知她的事情,总是将头一点,表明知晓了这事,往后便没有往后的声响了。
  詹瑎道:“便是族谱将我除了名,往后只能依靠夫人养着为夫了。”
  ……
  “除名?为何啊。你是将军府的子嗣,是老夫人的亲子啊,若是因为我,那大可不必。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林烟急道。再一联想到詹瑎带着自己的“回门”用午膳的事情,愈发的觉着不妥。
  詹瑎挽了袖子,坐近将人拥进了怀里头。这个媳妇儿,他是宝贝的紧,能抱着便不愿就这样瞧着。
  “与你的干系不大。烟儿……若我说,我不是将军府的子嗣,你可会嫌弃我呢。”
  他没旁的意思,虚虚的问上一问,是怕林烟多想旁的。
  “嫌弃你做什么呢。你挑这个时候同我说,我已嫁给你了,还能如何。你这傻大憨,也不要多想旁的,无有了别的,也不一定是坏事。”
  詹瑎揉她揉得更紧了些。她倒是愈发的会磋磨人了,讲话的时候,分明是要安慰自己的心思,却也知晓了噎他。
  “娶都娶了,你反悔不得!我可没多少起伏的心思,知晓了老人们的一些私密之事,与我而言也是好事,以前的一切都慢慢有了解释。这样子心思也舒坦些。有了你,往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亦是一家人,可以安享多出的平淡。”如此这般,余生也就知足了。
  林烟这回儿却是蹙了眉头,双手自詹瑎的大掌里头抽了出来,面色故作平淡着等着他作答。
  “你当真想要我给你生孩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啊……此章掉落红包。
  第47章
  詹瑎哪知道林烟何出此言,想到昨日她服下那药丸子,现下再带到孩子之类的言语,他总是心虚。可即便再如何心虚,也不能让她过早的知晓。
  这才新婚的第二日,哪堪就被这样的事情伤心怀去。若是能瞒上一两年,待她的身子真真的好了,想要有个孩子总不是难事儿。
  “烟儿啊,孩子我自然是想要的。可若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便不要了。我如此同你说,你可能明白我的心意?”
  明不明白这一回事儿,她心里同明镜儿似的。
  只是那药,她觉得蹊跷奇怪罢了。可詹瑎既然如此说了,她倒是没有旁的由头去怀疑于他。
  即便是个毒药,她也已经吃下了不是……
  詹瑎要真有别的心思,藏的好一些,别被她发现了,别端到她面前来,她也能永远当做不知。
  将军府的府门就在眼前了。待马车停的稳当了,詹瑎自车驾里抱了人儿,这才跨步下去。
  柳氏派了柳印在外头侯着他们,柳印见人到了,急着迎了过来。
  他是想见见自家的宝贝闺女,可是不巧,今日柳凊没有随行过来。这便见不到了。
  柳印朝身后探了探头,没寻到人也就不再去寻了,“二公子,二少夫人,可算是到了。老夫人在厢里等着呢!”
  詹瑎将人儿放下,“辛苦柳管事。”
  再回到这处府宅,几人都已变了身份。詹瑎同柳印说话一向客气。可柳印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是见过这位二公子如何处置那两人老宫人的。
  论手段,他与两老宫人相比,还有胜些。这可不是一头温顺的羊,内里怕是能比猛虎。
  ……
  柳氏这遭与前天相比倒没了前几日咄咄逼人的气势,温和了不少。
  詹瑎知晓内里的因由,与柳氏相视一眼,二人藏着的话,都选择了不再言说。三人的午膳用得还算和谐,林烟先前同詹瑎一块儿同柳氏请了安后,也便没有在说过多话。
  被柳氏轻谩和侮辱过的事情,哪里是可以忘却的。她没有同詹瑎细细说过,没有在他面前言说他母亲的长短,是她作为一个儿媳的度量。可这不代表,已然原谅。
  这位老夫人的心肠,是她从未见过的狠毒,若不是詹瑎的娘亲,林烟怕是避之不及的。
  饭后,当着詹瑎的面儿,柳氏自怀里掏出了一物,塞进林烟手中。
  摸着形状质感,该是个又有形态的好玉。
  “母亲,你这是?”詹瑎下意识便拽了林烟的手回来,将二人生生分来距离来。
  无意间的动作,在柳氏眼里放大了不止一倍。她养了这样大的儿子,如今连这样的小事情上都要护着这个瞎子。难不成她还能明目张胆的害这个瞎子?!
  “你不必护她护成这般,你们既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压下的筹码够厚,老身自不会再阻止你们什么。往后的事情自己思量着去做罢,这玉,是上头传下来的。”原应该给詹怀的妻子……只可惜,他年逾三十还没来得及娶妻,膝下无子。
  “林烟是么……既做了詹二明媒正娶的妻子,便就收下这块玉罢。往后好好的一起,早日给詹二生个孩子,日子也好过得安稳一些。”
  詹瑎拒了:“母亲这就不必了罢,这块玉您自己留着做个念想罢。”
  也省得来日还去外头与那些个命妇说长道短。林烟不在意外头的声名,她觉着无甚所谓,可自己就是不愿留下旁的隐患。
  柳氏不顾詹瑎的话头,“这是给她的,于你没有旁的干系。待你父亲回来,他也定会做这件事情,早晚都得做的事情,没有推拒的必要。”
  气氛一时的凝固着,林烟都觉屋子内的熏香有些呛人。詹瑎还要再说些什么,便被她唤着名字拦下了。
  “那便多谢老夫人的心意,往后我会尽好自己的本分……也便也请老夫人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参茶之类的大补之物,还是少用罢。”
  林烟开了口留下这样一番话来。
  詹瑎懂她言语里的意思,着手就将柳氏手中的玉石接了过来。林烟不愿唤柳氏一声“母亲”是他可体谅的。这世间可没有无缘无故的以德报怨,他也没有资格去要求林烟原谅他的母亲,这是个人的心事,强求不来。
  之后那一句,提点着柳氏莫要多喝一些大补的之物,想来是有道理的。
  “母亲,儿子与烟儿这便回府了。您听着一些烟儿说的话,参茶什么大补之物少用一些,她不会有害您的心思、”
  柳氏的态度缓和了不少,缓缓点了头,算是应下了。
  林烟今日累了,来来回回的一趟实在空耗人的心思,且她还畏惧这将军府这地方的“诡谲阴森”。詹瑎一出了柳氏的住处,也就又如来时一样将人抱了起来,复又向着车驾那头去了。
  有些疲累,在男人怀里她倒觉得踏实了些。
  ……
  上了马车,马匹跑起来,车轱辘转起来,马车上了街巷,却不是回去林府的路。林烟自然是不知晓的去是何处,由着詹瑎安排。
  他后头才道:“今日咱们还得去一个地方,瞧瞧你的眼睛。你放心些,有为夫陪着。”
  林烟觉着,他大抵是喜欢上这样子戏耍她,瞧见她茫然无措时候的新奇感了。什么事儿都是先斩后奏,半点什么预兆也不给。他说是做什么,那就是该当去做什么的意思。
  林烟腹诽了一阵儿,敛了心思,摩挲了柳氏予的那块玉,同身侧之人道:“这块玉价值贵重,我先将它收着,你要用时便就拿去,这样可好?”
  詹瑎略有不悦,“这玉左右你放着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命根子似的宝贝。我同你说眼睛的事儿,你倒是先关心起玉石那种的死物件儿来了。”
  这连城的玉在他口中倒成了个死物件儿。林烟抿唇笑了,手上的玉石温温润润摸着是舒服的,触感到像是曾有幸摸过一回儿的护心玉。
  是与不是也不是最要紧的,她眼盲也无法用眼睛分辨,就先放着罢。
  至于她这一双眼睛,治愈的可能性是有的,她自己也知晓一些。只是……这医治的法子,她自己是琢磨不出来了。靠着浅薄的药理与瞎子的胡乱做弄,也就镇子上的乡亲们信任她,好巧不巧还遇上一个詹瑎任由着她死马做活马医治。
  可幸是治好了。
  对自己,她可没有这样的狠心的决绝。眼盲是一日,治好也是一日,即便再盼望可以重新看见大千世界的风光,也抵不过她这畏惧和贪生的念头。
  “烟儿,你要听李太医的话,好好的治这双眼睛,定能痊愈的。”林烟不答话,詹瑎便抱了人,下巴抵在她肩头晃着林烟的鬓边的几缕青丝,一路嘱咐着。
  “是位太医?”林烟侧目问了。据言要请太医看诊也是个麻烦事,既是麻烦,他定是又花上了不少心思去周旋。
  詹瑎道:“是一位贵人的恩典,你不必管旁的,好好听话去将眼睛给李太医瞧瞧才是正事。”
  “嗯。”
  ……
  忆起那贵人将名帖送来的大致时候,也就是他在外间等着林烟从府上出来的大致时候。
  一内侍打扮的小公公徒步过来,手中便捏着名帖。到了詹瑎眼前,见了他便只顾着过去朝他问了句安,按礼数行了一礼,“詹大人,这是我家主子赠予您的,您这便收下罢。”
  詹瑎这刚才接过了名帖细瞧了一眼,见了上头的私印瞳孔陡然放大。正要寻小公公细问,不料这人脚程如此之快,早早走了。
  私印不算大,印泥印在上头赤红的“旖阳”二字,当真难测。
  名帖的内容倒不是一般的名帖该有的。大抵的意思是,名帖的主子已经替他同李卫周旋好了,带着名帖与私印去李卫府上,而后李卫便会接诊。
  旖阳公主是个什么地位的皇女,黎国的人可都知晓。这公主可是黎国贺帝足下唯一的女儿郎。比起两位皇子都还得宠些。这样子的尊贵的身份,去请上一个小小的太医院院首总是件小事儿。
  詹瑎看了名帖的内容,心间有些激动:林烟的眼疾这便有了最好的大夫可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