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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霆茳握着黑屏的手机,他手臂撑在自家客厅阳台上的雕花栏杆上望着夜空中的烟火出神,他喝了点酒,脸上的温度有些高,被夜风一吹,感觉舒适了不少。
  “在想什么?”穆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手里拿着香烟:“抽吗?”
  徐霆茳摇摇头:“戒了,前段时间夜班多,抽了不少,被妈知道了,喊我戒烟,否则就不让我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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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松笑笑,自己把烟点燃,站到他的身旁,兀自抽了起来:“你是该听你妈的话,否则她总是怪我。”
  “怪你什么啊?”徐霆茳无奈:“舅舅。”
  “怪我把你带坏了,跟我一样,一把年纪了还不找对象。”穆松淡淡道:“你妈派我来催婚,不过看你心情不好,”穆松瞥了眼徐霆茳的手机问了一句:“赶着新年的钟声敲响给人家打电话,对象?”
  徐霆茳苦笑不得:“是病人。”
  “精神科医生的人文关怀这么足?”穆松轻笑:“很少见啊,徐医生。”
  徐霆茳不看穆松,转头看了一会天空中绚丽而又灿烂的烟火,隔了一会才说,语气有些心疼:“他是个特别的孩子。”
  穆松点点头,看来他的外甥是想找个倾述的对象,他的这个外甥和他一样大,两人算是一块儿长大的,外甥是h市著名的精神科医生,从小是个温柔博爱的性格,大学毕业后不顾家里的阻拦非要出国继续深造,后来回国去了h市一家医院当了精神科医生,一当就是十多年。
  徐霆茳工作后,穆松从姐姐手里接过来一部分家业,很忙,他对徐霆茳的工作也不了解,两人在彼此的工作上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徐霆茳一直很优秀,从来没有因为工作影响过自己的情绪和家庭,这是第一次穆松见他因为工作的事情不开心。
  “孩子?”穆松说:“要说说吗?”
  “也不算,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八了。”
  “比你小十岁,还是孩子?”穆松说:“你今年三十七了。”穆松说完,就站在那里静静的听徐霆茳说,他知道,徐霆茳有倾述的欲望。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有十二岁,他是我出国前实习时遇到的病人,十二岁的孩子,不过是个挺特别的孩子,他刚来的时候,我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希望,任何绝望,平静的像一滩死水。”
  “他父亲很有钱,他住的单人病人,三个月,他在那个房中一个人默默的呆了三个月,按时吃药,按时睡觉,乖得不像话,除了脸上总是一副平静的表情,坐在房间里面发呆,我们都觉得他很正常,”徐霆茳慢慢回忆起来:“但他的父亲说,他在进医院之前,就是这副表情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跳楼,死在自己面前。”
  “他不正常,”穆松像是听到了什么猎奇的故事一样,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们是专业的,肯定也看出来了。”
  “嗯,他有精神疾病,但他的家族没有,他也没有伤过脑子,所以他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他很聪明,和医生、护士都能聊天,逻辑完整,有定向力,说话条例清晰,当时医院里的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我当时年轻,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住院,过几年可能就毁了,所以我找他聊了聊。”
  “我问他,你想不想出去。”
  “他说,不知道。”
  “我问他,你想不想死。”
  “他说,我妈妈说,要好好活着,我运气很好。”
  穆松停到这句话顿了顿,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几个月前秦凉也和他说过这样的话,穆松打断徐霆茳的话:“他叫什么?”
  徐霆茳看了一眼穆松,摇头:“病人的隐私,我不能说,不过他应该不在这个城市,我听主任说,他父亲想送他出国。”
  穆松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我又问他,妈妈走了,你最想和他说什么,他沉默了很久才和我说,我不知道,但是他可能知道。”徐霆茳继续说
  “人格分裂?”穆松问。
  “算是吧,可能不太明显”徐霆茳见穆松脸上的疑惑,继续说下去:“他七岁之前跟妈妈住在乡下,爸爸在城里做生意,妈妈很爱爸爸,近乎变态的爱恋,但是父母的婚姻来源于母亲的一意孤行和家里的长辈相逼,他的出生并没有受到欢迎,七岁之前他每天都受到母亲严重的虐打和言语伤害,但每次伤害之后,他的母亲就会抱着他认真的忏悔,哭着说对不起,他每天都再这样循环往复中度过,七岁的时候,他父亲发家了,把他们母子接到了城里,但他父亲要求离婚,并且成功离婚了,不过过程并不美妙,他母亲情绪非常不稳定,闹得挺大的,所以他母亲名声也不好,他在城里,遭受过很多排挤和欺负,严重的时候甚至差点没命,后来的几年,他母亲情绪更加糟糕,他母亲跳楼自杀的那天是拉着他打了一顿,但在打完之后,就像平常一样抱着他哭的很悲伤,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然后让他好好活着,就跳了下去。”
  穆松听完有些唏嘘,诚然如徐霆茳所说,这是个可怜,甚至可以算是悲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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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觉得他可怜?”徐霆茳笑笑:“他不觉得,他从很小的时候,不知道几岁起,就分离出来几个人格出来,既像是保护自己,又像是惩罚自己,他都意识得到这些,也知道他们的存在,他说,很多时候他就像个局外人站在身体里看被虐打的自己和原谅母亲的自己,他总是那么平静是因为他理解不了人的情感,他不懂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死亡,所以他的眼神里你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绝望,这样的孩子,又怎么会感觉得到可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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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为什么愿意和你说?”穆松问:“和那么多医生都没开口,偏偏和你说了。”
  “因为我答应教他,去理解情绪。”徐霆茳说完,却有些茫然,半晌后他才低低的说:“又或许不是这个原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他无法理解情绪,为了生活下去,只能学着别人,做出表情,去迎合这个世界,我常常在想,这样做,他会不会更痛苦……”
  “你不是说他不能理解人的情感吗?”穆松抓住徐霆茳言语里的漏洞:“他不理解情感,怎么会痛苦,你想多了,霆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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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徐霆茳笑了笑:“后来他出院了,他很聪明,考上了大学,活的也还算不错。”
  “这不是挺好,”穆松没有见到他外甥口中的孩子,尽管听了一个很悲惨的童年故事,但他的心情却没有多少起伏,毕竟这样的悲惨故事电影、小说里比比皆是:“他只要活着,不去自杀就行了。”
  “他不会自杀的,”徐霆茳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想去自杀,不愿意活在这个世界,那他一定对这个世界曾经抱有过希望,或许这个孩子也是在期待这一天。”徐霆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可能喝多了,今天格外感慨,感觉人真的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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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长辈叫他们,穆松和徐霆茳结束了对话,回到了热闹的房里。
  除夕的夜是不眠夜,热闹的越发热闹,冷寂的越发冷寂。
  初一大家都起得很晚,各自在房中睡觉,初二,有人来串门,穆松亲自去门口迎接,他穿着随意的家居服,显然串门的是相熟的人。
  秦烈一家人站在门口,穆松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领着他们进来。
  秦遇和秦盛的手上拎着些东西,穆松的姐姐穆橘看到了,笑眯眯的说:“来就来了提什么东西,小兰,快过来坐,”她招呼着林云兰。
  “反正也不远,就住在对面,这些都是秦烈特意去寻的好东西,”林云兰笑着开口,走上前和穆橘说话:“可不要不收啊,姐姐。”
  他们两家住的很近,穆松的家,就是暴雨那天秦凉后视镜中看到的那栋别墅,秦凉很早很早就知道穆松的家在那里。
  但穆松不会知道,在他的人生里,曾经有个小小的身影短暂的出现过。
  穆松没有给自己放很长的假,公司里的事情很多,他从淮山半山别墅出发的时候正巧遇见出门的秦遇,穆松让司机停下:“去哪?”
  “去公司,”秦遇笑笑:“搭一下穆叔的车?”
  穆松示意秦遇上车,秦遇坐好之后解释道:“我的司机请假了,最近酒局多,不敢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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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穆松温和的笑笑:“是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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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随意聊了一下生意上的事,快到秦遇公司的时候穆松忽然问秦遇:“你父亲身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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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行,”秦遇道:“我爸爸都是些老毛病,他的身体只要不生气就好,过几天我妈还说要和他一起出去走走,放松放松心情。”说着秦遇笑笑,有些揶揄的望着穆松:“上次我妈还说要给穆叔介绍对象,正好我今天问问,穆叔有没有空啊?”
  穆松笑着摇摇头,伸手轻轻拍了秦遇的脑袋瓜一巴掌,眼神有几分纵容:“小小年纪敢开长辈玩笑。”
  秦遇没躲,笑得眯了眼睛:“穆叔你又不比我大几岁,要不是你和我爸是朋友,我就叫你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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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松挑了挑眉毛,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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