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十五 父母子女一场
  这些年来,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这其中,不是没想过她沦落青楼,不是没想过她被人拐卖的,每次想到那些,她这心,便难受的厉害。
  如今,她既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么曾经的日子过的苦点累点又算是什么呢?
  她是农家出身的姑娘,她知道乡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魏三娘母子能够这般爱惜她家的莫愁,她很是高兴。
  “为何这次不将你那大娘跟大哥一起带过来呢?”沈似锦不解的问道。
  “旅途颠簸,大娘年纪大了,我怕累着她。”君莫愁自然而然的答道。
  “哦。”沈似锦应了一声,君穆安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了她。
  “下次我派人去接她来吧,用最好的软轿,走慢点,想必不会颠簸,若是她不愿意,给她一生享之不尽的财富也是可以的。”沈似锦便说道。
  “娘亲您不用费心了,这些事情到时候我去办就行了,我先在家陪爹娘一段时间,然后再亲自去乡下接大娘过来。”说起魏三娘,君莫愁的语气显然是欢快了一些。
  沈似锦着实是有些吃味了,她的女儿回到家,见到她的时候,都不曾露出过这种表情,这十年间,她们母女的感情终究是生分了,从前,她最爱黏着她的,她到现在还记得,每次她回家的时候,她都会快步的跑过来,像一只花蝴蝶一样,扑到她的怀里。
  可是今儿个,说着说着,她跟她竟然有些没话说了。
  “不早了,大家都去歇着吧。”沈似锦见气氛变得沉寂,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只摆摆手,说道。
  君莫忘夫妇便带着小团子跟她行礼告退了,沈似锦又叮嘱了叶氏身边的丫鬟两句,让她们好生照顾着,然后也跟着君穆安离开。
  叶氏看出了沈似锦的强颜欢笑,知道她对感情看得很重,今儿个君莫愁这孩子看着像是跟她生分了一些,她必定是很难受吧。
  不过她这个女儿一向豁达睿智,她相信她很快就能够调整过来。
  回到房间,君穆安给沈似锦捧来了一杯茶,看着她喝下去,听着她的喃喃自语,“以前就听人说过,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你别这样想,总归是如今两个孩子还在你的身边。”君穆安拍拍她的背,说道。
  沈似锦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让他的眼中多了许多沧桑,尽管他的面庞也不在年轻了,可偏偏,额间脸颊上的皱纹,却让他变得更加有男人味。
  沈似锦便笑了,“我早想过了,孩子们的事情,我不可能会管着他们一辈子,我这一辈子,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也就满足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人到了年岁,就特别的害怕寂寞,以前想着仗剑走天涯,如今却没了那份心,只想要待在家,跟自己的家人欢聚一堂,共享天伦。
  今儿个看着自家女儿对自己的生疏,沈似锦虽是有些感伤,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她这十年来,过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苦,庆幸她依然能够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庆幸她十年过去了,依旧如蹁跹少女。
  “其实按照莫愁的年岁,也是该嫁人了。”君穆安突然又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沈似锦有些不解其意,君穆安倒是也没多说,只是笑了笑,起身将茶杯搁到了桌子上,道:“天色不晚了,早点休息吧。”
  其实不单单是沈似锦难受,他这做父亲的,又何尝不难受?多年不见,他这个贴心小棉袄明显跟他生疏了,她嘴里说的最多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他或许再也不是那个为她顶起一片天,让她依靠的人了。
  不过正如沈似锦所说的,所谓父母儿女一场,不过是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又如同他自己所说的,就当她是远嫁了。
  而另外一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君莫愁也是有些难以成眠,一个个的人影从她的眼前掠过,她想那小村庄的一切了,她想魏三娘,想魏石岩了,还有隔壁村的婶子,村子里的那群爱听她讲故事的小泥猴,她统统都很喜欢。
  更有跟了她十年的车不换,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有没有想她。
  柔软的床榻是这么的舒服,躺上去仿佛陷在了云中,可是她竟然有些睡不着了,只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定定的看着外面的月光。
  不过是轻推了一下窗户,睡在外间的丫鬟便警醒了,在外面低低的叫了一声,“小姐?”
  “我没事。”君莫愁应了一声,继续看着月亮。
  来到锦绣国的这一宿,她有些难眠,看了半宿月,喝了几盏清茶,她才又坐回到床上。
  刚准备睡,却是好像又想起了一些什么,连忙从床上坐起,却是拿出笔墨纸砚,提笔写起信来。
  她这信自然是写个魏三娘跟魏石岩的,信里面,她细细的跟他们说了这一路的见闻,跟他们说了锦绣国的一切,跟他们说自己一切都好,见到爹娘,也见到了兄长……
  写完信,放下笔,她还是有些怅然若失,这十年来,他们跟她朝夕相伴,如今乍然回到家中,她很是不习惯,住在华美的楼宇之中,她却是怀念起远处那破旧瓦房来。
  丝丝离愁别绪在她的心头涌现,可惜这会儿正是深夜,她也没有办法立刻将这信送到他们的手上,只得将这信放进信封,妥善的封好,等着第二天,信使的到来。
  少年时的记忆虽然还历历在目,对于这个家,她不该生疏的,然而,中间毕竟是隔了十年,她如今记忆最深的,却是那间破瓦房,却是魏三娘跟魏石岩两人,跟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在她的骨子里,那里才是她的家,他们早已经是她的亲人了。
  爹娘兄长他们对她太好太好,白天宴席的时候,这种情绪她不敢表露出半分,然而到了晚上,她的思念便越发的浓郁起来,她不喜欢别人伺候她,也不喜欢外面有丫鬟候着,夜深了,万籁俱静,她耳边如此的安静,听不到鸟叫虫鸣,她,很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