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赫云气息不畅,全身疼痛难忍,有气无力地坐在路旁,忽然背后刺痛,不觉向旁边倒了下去。那两个禁军因离得较近,慌忙上前搀扶,借机将白赫云身上的毒针收回,垂眼一看,针上血迹变黑,确定自己已然得手,便规规矩矩地扶着白赫云。
  精卫赶来扶过白赫云,火鸢将一颗红色药丸和一颗黄色药丸一同给白赫云服下。过了一会,白赫云缓缓上马,继续上路。
  白赫云带着这些精卫和二百个禁军,骑马赶路两日有余。白赫云叫过一个女精卫,道:“你快马回京,还是先将我收集的消息禀报官家为好,去吧。”
  精卫得令,策马飞驰,须臾就不见了踪影。
  当夜,路过晋州,刚入城不久,白赫云从马上跌落,病重而亡。
  火鸢在城中买了马车和一个精致木棺,将白赫云置于棺中。叫过那两个禁军道:“你们两个先回京城,一个到宫中报丧,一个到武国公府报丧。”
  那两个禁军领命,看了一眼死透了的白赫云,快马回京了。火鸢又叫过一个精卫道:“去通知武国公。”
  精卫道:“是!”
  火鸢又四处看了看,驾着马车,带着其余众人继续上路。
  宫中。
  御医们连续三日都来给官家诊脉,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御医当着众人说:“无需再诊,只能是日日热敷,向上天祈福,等待陛下自己醒来,全看天意呀。”说罢便退下了。
  皇室中人都等在福宁殿,无计可施。直至入夜后,室内烛火昏暗,众人昏昏欲睡之时,静贵妃对内侍道:“明小公子上次说回去查阅典籍和秘方,不知有没有所得,你去把他叫来,找不到就去宁王府,让宁王府的管家去找。”
  内侍道:“是,娘娘。”
  赵安辰小声道:“娘。”
  静贵妃拉起儿子的手,轻轻拍了拍。
  明笑阳大半夜的不睡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本来这几天赵安辰守在官家身边,不回来,他心里就没底,睡不好觉。都三天了,还不来人叫他进宫,正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去。正在暖园中团团转,忽然听见响动,望向暖园门口,见宁王府的管家来了,马上跑过去故作镇定地问道:“公子不在,何事啊?”
  管家道:“宫中来人叫您进宫。”
  明笑阳点头道:“好,知道了。”骑上天佑直奔福宁殿。
  明笑阳跟着内侍进了殿,看见殿中王爷们东倒西歪,躺尸似的睡了一地,只有赵安辰安静地坐在官家榻旁。
  明笑阳看着赵安辰,眉间轻蹙地心道:“三天而已,都瘦了。”
  静贵妃缓缓从偏殿走过来问道:“明公子查阅古籍三日,要不再看看陛下吧?”
  明笑阳小声道:“好。”
  榻边无旁人,明笑阳悄悄拿出瓶子,将小药丸放进官家口中。
  “欸?明兄?你又来探望父皇了?”康王坐起来问道。明笑阳将瓶子放入怀中,静贵妃微微摇头。明笑阳心中了然。
  明笑阳转过身道:“嗯,翻了几天典籍,只是找到一个有助于陛下转醒的方法,前来看看。”
  庆王和四皇子也醒过来了,庆王问道:“我父皇可有好转?”
  明笑阳道:“没有,还是原来的模样。”
  康王问道:“什么方法?”
  明笑阳道:“一个野方子,因磕碰而昏迷不醒的人适合将幔帐日夜合紧,有助于静养恢复。”
  庆王赶紧上前将官家榻上的幔帐全部放了下来,遮得严严实实。
  静贵妃笑了笑,去偏殿歇息了。
  赵安辰道:“明欢,宫城刚刚宵禁,你也在这睡吧。”
  明笑阳小声道:“嗯。”
  明笑阳看地上一堆奏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庆王愁眉不展地叹道:“唉呀……白日里我要去主理朝政,这不一堆奏折,六弟又在这守着,我只能下了朝后将这些折子抱来这里问六弟了。”
  明笑阳轻笑:“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庆王无奈摇头:“朝上我辛苦,朝下政事辛苦的是六弟。父皇快快醒来吧。”
  康王道:“明兄来我这里睡!”
  明笑阳不客气道:“好!”
  赵安辰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睡了,明欢过来!”
  明笑阳悄声道:“还是赵逸这宽敞,我就睡这了。”
  康王道:“那好吧,早些歇息。”
  不一会儿,二王一皇子都睡着了,赵安辰悄声问:“我爹多久能醒来?”
  明笑阳侧身趴在赵安辰耳边道:“天明以前,寅时就醒。你们这是唱哪出啊?看静姨的意思是就算官家醒来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赵安辰道:“看来是这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明笑阳道:“赵逸,你瘦了啊。”
  赵安辰侧头看着明笑阳没说话,明笑阳拉开胸口的衣服给他看,道:“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赵安辰看见他怀里有两个小布包和一个小水囊,问道:“什么?”
  明笑阳道:“嘿嘿嘿,牛肉干和糖饼。”
  赵安辰叹了口气,正过脑袋平躺好,道:“谢谢,宫中有吃的,我不饿。”
  明笑阳道:“又不是给你的!”
  赵安辰问:“那你是给谁的?”
  明笑阳道:“给你爹的,早就猜到了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吃东西,以后怕是要辛苦你了,晚上给你爹偷吃的,倒夜壶……哈哈哈。”
  赵安辰道:“能醒过来就好。”
  明笑阳三天都没睡好,今夜蹭到了赵安辰,顷刻间睡了过去。赵安辰睡不着,认真思考着一些事情。
  明笑阳沉沉地睡了两个时辰,被赵逸轻轻地推了推,醒了过来,悄声问:“干嘛,赵逸……”
  赵安辰道:“寅时了。”
  明笑阳立刻清醒了,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向龙榻,钻进幔帐,赵安辰也跟着进来了,二人坐在榻上借着微弱的烛火,把脸凑过去,紧紧盯着官家看。
  过了一小会儿,官家睫毛轻颤,刚睁眼就看见两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心中一惊,险些叫出声来,明笑阳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了官家的嘴,悄声道:“别怕,是我,明笑阳,这是你儿子,赵逸。”
  官家一怔,点了点头,明笑阳把手拿了下来。官家摸着黑坐起,用手指撩了一个缝向幔帐外瞧了瞧,然后坐得直直的,朝着明笑阳手心向上地伸过手来。
  明笑阳道:“什么?”
  官家道:“水”
  明笑阳从怀中掏出水囊递给官家,喝完水,又伸了过来道:“别藏了,闻到了。”明笑阳笑着又把牛肉干和糖饼掏了出来递给官家。官家吃饱喝足悄声说道:“笑阳真聪明,和你娘一样,干得好!”又问道:“我睡了几天?”
  赵安辰道:“三天。”
  官家道:“嗯,那我还得昏四天,然后驾崩!”
  赵安辰:“……”
  明笑阳问道:“您醒都醒了,还怎么崩啊?”
  官家道:“放心吧,能崩,一定能崩的,没事儿。”说着把没吃完的藏到被子里说道:“辰儿,明晚给爹带点糕点和果子来,还有蜂蜜水,用这个装。”把明笑阳的水囊举了过来。
  赵安辰道:“……好。”接过水囊塞进怀里。
  官家又道:“还有明日准备一套太监的衣服和一个夜壶,藏在榻下,我还得躺四天呢!”
  赵安辰道:“好。”
  官家看着明笑阳道:“对了,有个事要告诉你…….呃,什么事来着?……想不起来了,躺了三天脑子不好使了,想起来再说吧。”
  明笑阳:“……吃喝拉撒您倒是安排的挺清楚,轮到我就想不来了?白给您吃牛肉干了。”
  官家笑道:“笑阳啊,不要那么小气嘛,有的事经历经历也好。”拍拍明笑阳的肩膀点点头,邪魅一笑。
  明笑阳看了看赵逸:“哎呦,赵逸,你瞧你爹呀!”
  赵安辰道:“……嗯。”
  明笑阳总算是把官家弄活过来了,一身轻松地回了暖园闭门看书。
  那两个回京报信的禁军,一入京城,没去宫里,也没去武国公府,先进了胡府。胡杭问道:“办妥了?”
  二人齐齐抱拳道:“是!”
  胡杭道:“狼毒渐入骨髓,七日气绝,为何两日白赫云就死了?你们可有看清楚?是否有诈?”
  一人回道:“确实死透了,呼吸脉搏尽失,尸体僵硬。属下看的一清二楚,错不了,白赫云中狼毒以前就已经快不行了,这么一催,必然要比常人死的快些。”
  胡杭点点头道:“嗯,下去领赏吧,再去报个丧。”
  二人道:“谢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胡康问道:“父亲,军中之事安排妥当了吗?”
  胡杭道:“嗯,明瑞然出京已有段时日了,他将禁军几个统领全部派去边疆了,真是帮了老夫大忙,咱们的人我已经全部编入禁军,调出几个干练的安排做了禁军统领,已然妥当,我们现在坐等时机就好。”
  胡康面露喜色道:“是,父亲。”
  胡杭又问道:“怀儿的手好了没有?”
  胡康摇摇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未好。”
  胡杭拍了下椅子扶手,叹了口气。
  朝堂之上,庆王站在阶下,面对朝臣,听事主政,头晕脑胀,此时门外守殿将官,走到殿前跪地奏报:“庆王殿下,来人禀报,白将军大捷回朝,途中病重,暴毙身亡,灵柩正在运往京城的途中。”
  庆王惊得退了半步,脚后跟拌在台阶上,一个没站稳,坐在了阶上,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群臣瞬然炸锅了。。
  一些人默不作声,一些人七嘴八舌
  明玦呆立朝上,表情木然悲痛,脸庞划下泪水,小声道:“怎么会,不可能的,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就这么……怎么会,不可能的……”
  胡杭侧头看去,心中疑问:“什么叫走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不是半死的吗?”
  旁边齐御史安慰道:“唉……明大人节哀顺变吧,白将军出征前就已经重病缠身了,太医都说了,要是好生调养,能活到年尾,这一路行军,如何调养啊,灯尽油枯也是情理之中了,想开点吧。”
  明玦小声呜咽道:“娘是时常气色很差,身体不适,最多是病了,怎么能死了呢?”
  胡杭稍微安心,心道:“嗯,是有病,没错了。”
  朝臣也叹息之声络绎不绝。
  “白将军怎么…唉!”
  “我朝损失了一员大将啊。”
  “是啊”
  “太可惜了。”
  “白将军为国效力一生,没想到是怎么个收场,太可惜了。”
  “年纪尚轻,就这么去了,唉……”
  太监过来扶了扶庆王,庆王回了神,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将官起身走出殿外。
  武国公府朱管家在门口收到白赫云的死讯,神情悲伤,老泪纵横,挥挥手叫府中仆人准备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