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经过这段日子的摸索试验,闻翘已然明白,手心里的小苗苗和她的妖骨血脉息息相关,她能催生草木之花,汲取植物反馈的草木精气淬练己身,也是因为觉醒的半妖血脉神通。
  这是正常的修炼之人无法做到的。
  至少她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修炼者能给灵植种子输送元灵力,就能促使它们生长发芽,就算是木系的元灵根修炼者,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简直是骇人听闻。
  然而身具神异血脉之人可以。
  闻翘如今已经明白,自己身具的这血脉神通,拥有可以催熟灵草生长的作用。
  可以催熟灵草生长是什么概念?
  闻翘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更不敢随便暴露自己的半妖血脉的神通。
  草木精华虽不是元灵气,却也是天地间极为精纯温和的一种自然精华,吸收其修炼,效果并不比单属性的元灵气差,甚至能让她修补破败的身体,减少些病痛折磨。
  闻翘知道自己身上的半妖血脉来得蹊跷,是以她也不敢轻易透露,连催生植物吸收草木精气也是小心翼翼。
  ——
  直到华灯初上,宁遇洲方才回来。
  他走进卧室,便见到坐在榻上看书的闻翘,眸色柔和温润。
  闻翘放下书,慢慢地站起身,想了想,轻声问:“你回来了,用膳了吗?”
  “没有。”
  闻翘便让门外候着的侍女去准备晚膳。
  他们夫妻俩,一个是无法修炼的凡人,一个才入元境修为,都没有辟谷,需要像凡人一般进食一日三餐。
  晚膳端上来时,宁遇洲让闻翘坐下来陪他用一些,顺便说说话。
  宁遇洲告诉闻翘,十日后,他们将出发前往鳞台猎谷,今日管事叫他过去,是为商议去鳞台猎谷之事,接下来的几日,他都会比较忙。
  他看起来非常歉意,为自己不能陪她。
  闻翘微微偏首,不解地看他,“你自去忙,我一个人没事的,我也不用人陪。”
  宁遇洲执筷的动作微顿,心里有些无可奈何,果然还是个孩子呢。面上仍是一副温润柔和之色,笑着说:“咱们刚成亲,我这当夫君的便要丢下小妻子在府里,自己去忙碌,若放在世俗界,可要被骂的。”
  “东陵国不是世俗界,你不必在意。”闻翘一本正经地说。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宁遇洲蓦然失笑,改了话题,叮嘱道:“这几日我不在府里,不管谁来,你都不必理会,由外头的管事应付便是。”
  闻翘乖巧地点头。
  用过晚膳,夫妻俩坐在花厅里喝茶。
  茶是灵茶,茶香四溢,灵气温和,最适合养生,不管是修炼者还是凡人,皆可食用。
  闻翘喝着温茶,暗忖成昊帝真的很宠七皇子,七皇子府里吃穿用度无一不精、无一不好,都是极具元灵气之物。
  宁遇洲看到窗台上的花盆,发现花盆里的七阶灵草种子已经长出寸许,不由惊讶,“原来已经发芽了。”
  “是啊。”闻翘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前几天就发了个小芽,没想到已经长这么高。”
  宁遇洲端来花盆看了看,昨天没仔细看,倒是没察觉到已经发芽,今天再看,这七阶灵草未免长得太快了一点,俨然就像是用元灵水浇灌,催熟出来的一般。
  他看了一眼闻翘。
  对面的小姑娘文文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一副无害的模样。
  最后,宁遇洲说道:“长得挺好的。”
  闻翘嘴角微翘,虽然神色仍是淡淡的,但声音里已经多了几分欢喜:“这可是七阶的灵草呢,我会好好地养的。”顿了下,她突然问,“殿下,你知道这是什么灵草吗?”
  “夫君!”宁遇洲说。
  闻翘呆了呆,反应过来后,小脸微红,有些难以启齿。
  宁遇洲却坚持,“我们已经成亲,你不必称我为殿下,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是夫君。”
  不管是名字还是夫君,她都叫不出口。
  然而看起来温柔体贴的男人,在某方面坚持起来,绝对是不会退让丝毫。
  最后,闻翘小声地唤了一声“夫君”。
  宁遇洲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温和,看她的眼神也是温情脉脉,柔声说:“若是我没看错,它应该是驻颜花吧。”
  闻翘微微瞪大眼睛,“你知道?”
  宁遇洲心中微动,琢磨她话里的意思,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凌虚阁的人说,是从一处上古遗址中得到的灵草种子,驻颜花是上古七阶灵草,后来才渐渐绝迹,如今的炼丹师们虽然能炼出驻颜丹,但其中所用的灵草却没有驻颜花,而是用其他相近的材料取代,炼出的驻颜丹皆含有瑕疵,不若驻颜花所炼出的驻颜丹效果好。”
  他捧着花盆看了看,继续说:“这株驻颜花,虽然刚发芽,不过你看它的两片叶瓣处皆有五条银白脉线,符合驻颜花的条件,其味……”
  闻翘双目圆瞪,听着他一番侃侃而谈,对七皇子的印象全然推翻。
  连闻翘也是从驻颜花反馈的信息中才知道它的信息,宁遇洲光是观察,就能断定,可见他平日接触的修炼界的知识不少。见微知著,宁遇洲虽然无法修炼,但他对修炼界所知并不比寻常人少,甚至很多自诩名门正派出身的修炼者所了解涉猎到的知识还未有他丰富。
  更重要的是,驻颜花并不是那种谁都可以知道的大路货,更不可能了解得这般清楚。
  闻翘突然觉得七皇子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知道花盆里的灵草是驻颜花后,宁遇洲对它的态度依旧,并未因它是珍稀的驻颜花而小心翼翼,随意得仿佛它是灵草园里的随便可见的灵草,因是闻翘养的,多了几分关注罢了。
  若不是视钱财如粪土,就是区区驻颜花还无法让他重视到放在心上。
  不管是哪种,宁遇洲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让闻翘捉摸不透,只能暂时放在心里,决定以后继续观察。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如宁遇洲所说,他每日天不亮就出去,直到华灯初上方才回来。
  如此一连忙了好些天,宁遇洲方才闲下来。
  闻翘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没去过问,依然过着与世无争、安静修炼的日子。
  为了不引起人怀疑,她催生驻颜花时,没有做得太过份,每次催生后都会趁机吸收走它反馈的草木精气,使驻颜花不至于一天长一寸,不然这也太夸张了。
  纵是如此,七皇子府的侍女们仍是觉得这驻颜花长势真喜人,不愧是七皇子送的。也幸亏她们不知道这是七阶的驻颜花,否则不会想得这般单纯。
  偏僻的东陵国,在圣武大陆的修炼者眼里,俨然就是个边缘化的不毛之地,无人知晓这里生长着一株驻颜花,七皇子府也成为最好的掩护。
  其间,九公主宁瑶珠上门拜访过一次。
  闻翘很听宁遇洲的话,并没有见她,由外院的管事挡下,专心地修炼。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出发鳞台猎谷的日子。
  第14章
  一望无际的荒野上,数十辆由妖兽拉着的车飞速前行。
  妖兽车后是骑坐在疾风兽背上的数千名修炼者,妖兽奔驰,四蹄溅起阵阵烟尘,妖兽背上的修炼者稳如磐石,不受周围的疾风所干扰。
  “咳咳咳……”
  飞驰而去的妖兽车里,其中一辆妖兽车里时不时传出一道微弱的咳嗽声,很快便消散在呼啸的风声中。
  修炼者耳聪目明,虽周围风声呼啸,依然能清晰地听到那飘散在风中的咳嗽声。
  断断续续,如一个久病之人隐忍不住的咳血之声,教人忍不住在意几分。
  “没事吧?”
  宁遇洲轻轻拍抚怀里人的背,感觉那瘦弱的背脊因咳嗽紧绷,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这次的咳嗽似乎颇为厉害,她用帕子捂着嘴,咳到最后,她竟然吐出一口血,殷红中渗着丝丝紫色的血染在白色的帕子上,格外醒目。
  闻翘神色恹恹地靠在他怀里,五脏六腑如同火烧一般,和筋脉针扎似的疼痛耗去她所有的精力,让她没注意到此时的姿势。
  “张嘴。”宁遇洲道。
  闻翘张开嘴,一颗灵丹被喂进嘴里,灵丹入口即化,化作一道灵药汁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温和的灵气微微抚平五脏六腑的疼痛,让她原本紧绷的心弦松了许多。
  放松过后,精神也越发的昏沉。
  宁遇洲拍着她,轻声道:“睡吧,有我呢。”
  温柔和煦的声音如一缕拂柳而过的春风,微微吹皱一池春水,竟教人不知不觉放松紧绷的神经。
  闻翘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只是可能身体实在不舒服,纵使睡着,她的眉头仍紧蹙着。
  宁遇洲低头打量怀里的人,目光从她精致的五官慢慢地滑过,许是先前发作过一次,肤色惨白中透着些许青色,瘦弱的身体靠在他怀里,格外的娇小柔弱,几乎感觉不到丝毫重量,连气息都微弱得几乎教人感觉不到。
  看了会儿,宁遇洲轻轻抽出她手心里那条染血的手帕看了看,接着执起她的手腕,指腹按在脉博上,为她把脉。
  他垂着眸,半晌方才将她的手腕轻轻地放下。
  ——
  不远处的妖兽车里,五皇子宁平洲安静地打座。
  纵使是在路上,很多修炼者都不会放松自己,将之当成一种修行的方式,争取时间修炼打座。
  九公主宁瑶珠和宁平洲同乘一辆车。
  一天内时不时听到不远处的妖兽车里传来的咳嗽声,宁瑶珠微撇嘴。
  “既然是个病痨子,为何不留在城里当个富贵闲人,跟着来作什么?”宁瑶珠实在看不懂那对夫妻的行径,也十分不屑,“原本以为这次来的只有一个没办法修炼的凡人,没想到还要再带个病痨子,到时候还不是要我们保护?”
  宁平洲睁开眼睛,淡淡地说:“潜鳞卫会保护他们。”
  “潜鳞卫再厉害有也限,别忘记鳞台猎谷是什么地方!”
  鳞台猎谷是位于东陵国西北部鳞台山的一个秘境,来历已不可考,每隔三年的五月中旬,当大雾笼罩整个鳞台山时,鳞台猎谷出现一道华光,鳞台猎谷秘境对外开放,开放时间为一个月,一个月后,鳞台山的大雾散去,鳞台猎谷也关闭。
  如今鳞台猎谷由东陵国的皇族宁氏和几大世家把控,变成东陵国的年轻修炼者历练的场合,所有年龄不超过二十五的年轻修炼者,不管修为几何,都可以进去。
  经过这么多年,鳞台猎谷已被东陵国的修炼者探查无数次,但因每三年鳞台猎谷的环境都会变一变,拥有足够休养生息的时间,其中的资源也勉强足够,东陵国的各个势力将之当作一个各家族年轻弟子的历练之地。
  因为鳞台猎谷的环境每三年会变一次,而且没有规律可言,其中的危险性无法估量,偶尔甚至能遇到五六阶的妖兽,对于这些年轻的修炼者而言,足以丧命。
  宁平洲神色淡漠,宁遇洲自己想去,成昊帝也允许,他会如何,并不关他们的事。
  宁瑶珠可没有兄长的好心性,仍是愤愤不平,觉得宁遇洲尽会给人找事,既然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好好地待在皇城不好吗?没点本事,最后要派宁氏精心培养的潜鳞卫特地保护那对夫妻俩,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干。
  空气中的咳嗽声渐竭,很久都没有再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