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临陇西县衙
  真是霸气!
  一座大开大阖,古色古香,庄重气派的大门矗立在不远处。
  门口台阶左右两侧各自匍匐着两尊一人高的精雕石狮子,瞪大着铜锣大的双眼睥睨着衙门口,令人心中不敢生出半分鬼祟亵渎。
  门匾之上高悬“陇西县衙”四个大字,字体中正不走龙蛇,呈显衙门刚正之道。
  红漆大门左右大开,站在门口处就能一览衙门前院,过了天井再直直往里进一段路,便是审刑问讯的衙门公堂。
  郭业不禁感叹,这就是大唐盛世下的衙门吗?
  与之相比,自己后世那些所谓的政府大楼便显得庸俗土气了。
  甭看后世的政府大楼盖得有多高装修得有多奢侈豪华,但是咋眼一看便是俗气和满腹怒气。
  但是看着陇西县衙大门,郭业怎么也生不出半分的腹贬,内心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朱鹏春见着郭业怔怔发呆,不禁问醒道:“郭兄弟,郭兄弟,你这是咋的啦?”
  陡然,
  一条白影突兀从衙门里头冲将了出来。
  噌噌噌...
  白影出了大门下了台阶,朝着郭业和朱鹏春两人杀将过来。
  朱鹏春见状,立马将傻傻发呆的郭业拉到了一边,自己更是将脑袋垂下,冲着白影微微鞠了一躬。
  那道白影虽然差点将二人撞倒在地,却没有停留致歉的意思,相反,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待得郭业醒悟过来,再去寻那白影,人已走远,依稀可见那白影压根儿就是个穿着白色袍衫的消瘦男子。
  郭业不明所以地问着身边的朱鹏春道:“这混账是谁啊?差点撞倒你我也不停步道个歉,真他妈嚣张。”
  “嘘……”
  朱鹏春立马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别乱说,刚才那位可是咱们衙门六曹的功佐马大人,人家可是九品吏员,与咱们县尉谷大人平起平坐呢。如果让马功曹马大人听到你这话,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郭兄弟。”
  往往六曹佐官也会被冠以姓氏加曹名,比如功曹曹佐马大人,多数人也会称之为马功曹。
  郭业愕然,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刚来县衙报道就能够撞见一个九品的曹佐大人。
  九品的功曹不是正牌印官,充其量就是个刀笔小吏。
  但是郭业知道,就这样九品的刀笔小吏,别说是他这个小衙役,就连他的顶头顶头大上司县尉谷大人都不会轻易招惹。
  为啥?
  就因为谷德昭虽然也属九品,但他乃武职,而这位马大人是九品刀笔小吏,却是文职。
  历朝历代,特别是盛世年间,武职见文职,平白矮三分。
  这也算是一条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
  但是这马功曹急匆匆地跑出县衙,连路也不看一眼,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见着郭业心有疑问,朱鹏春轻声附耳说道:“八成是马大人又和其他几曹的佐官大人吵完了架,心情极为不爽愤而回家吧。”
  说完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郭业。
  你妹,就因为这个?吵吵架就可以提前下班,这大唐的官员还有这福利?
  郭业心中不觉哑然失笑。
  就在两人准备上台阶进入衙门之时,突兀
  又出来一个中年人。
  这次,郭业很肯定对方不是什么九品吏员。因为他眼尖发现,对方穿着的也是四方幞头的公差服,不过腰间多了一把佩刀。
  难道是朱鹏春所说的捕房中人?
  可惜旁边的朱鹏春话一出口,郭业就知道自己分析错了。
  只听朱鹏春说道:“呀呀呀,郭兄弟,这就是俺们皂房的庞班头,来,来,俺给你们介绍。”
  班头?
  郭业仔细瞅了眼门口的中年人,原来是皂隶的头头啊,国字脸庞络腮胡,双眉浓厚眼如墨,看着倒是像个淳厚之人。
  通过之前朱鹏春的一番介绍,他现在知道三班衙役都有自己的头头,统称班头,捕班的班头也叫捕头。
  三班衙役归各班班头署理,而三班班头则直接对县尉谷德昭负责,层层上去,不得逾越。
  兴许班头这个称呼有些绕耳,但是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班头在宋朝也叫都头。
  当年武松在景阳冈打死老虎之后,被阳谷县令聘请为阳谷县都头,其实那时候的都头就是这个时候的班头,不同朝代不同叫法罢了。
  朱鹏春拉扯着郭业的手臂,热络上前想要介绍,却被徐班头摆手婉拒,笑道:“哈哈,无需介绍了,谷大人之前有过交代,如果东流乡郭业来衙门报道,直接调拨到皂房为衙役。我乃皂班班头庞飞虎,你就是东流乡的郭业吗?”
  见着庞班头满脸笑意的问着自己,郭业心中不由宽松,看来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随即抱拳说道:“晚辈正是东流乡郭业,见过庞班头。”
  而一旁心思活泛的朱鹏春则是细细回味着刚才庞班头的话,果然不出俺所料,这郭业和谷大人的关系匪浅啊,还亲自交代庞班头来安排此事。看来,俺老朱活了三十几年,总算是抱到了大腿。
  庞飞虎看着郭业的身板点点头,赞了一声道:“不错,是个干事的人,来,随我进衙门吧。”
  说着转身就要进入衙门,但是没走两步,又转身对一旁的朱鹏春吩咐道:“朱鹏春,你今天这事干得不错,现在还没到关城门的时辰,你先回去值守吧。”
  朱鹏春听着庞飞虎的吩咐不滞点头,又冲着郭业示好笑着准备离去。
  “朱大哥稍等下,小弟还有问题想请教一下。”
  郭业伸手示意喊住了朱鹏春。
  朱鹏春转身回望,笑道:“郭兄弟太客气了,谈不上请教,您有话就问,俺老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擦,郭业不由暗乐,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文绉绉的,到底是衙门呆久了,也能卖弄几句文词。
  随即,郭业将自己刚才在衙门口差点被马车撞翻,而朱鹏春和甘竹寿则是不闻不问不拦不阻,丝毫不介意马车主人的嚣张跋扈之事一一道了出来。
  最后,郭业问道:“为何此前朱大哥和甘竹寿大哥会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小弟,难道小弟当时说错了话吗?如果言语上冲撞了两位大哥,还请多多见谅。”
  听着郭业娓娓叙述完此事和提问,庞飞虎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谁喜欢自己的属下消极怠工,你妹的。
  而朱鹏春也是一脸的苦菜色,心中悲苦叫道,郭兄弟,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你在班头跟前说这事不是坑老朱我吗?
  但是此事并非他们消极怠工,确实是事出有因。
  朱鹏春飞速小跑到潘飞虎身边耳语了几句,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着。
  庞飞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刚才难看险些发怒的脸色也渐渐稍缓,最后对着朱鹏春挥挥手,说道:“去吧,好好干,不要让本班头丢人,月末发银钱之时,本班头会跟县尉大人请请赏,给弟兄们多加点银钱。”
  朱鹏春听罢,立即跟小鸡啄米似的兴奋点头,然后冲着郭业挥手喊道:“郭兄弟,俺先走了,那事儿庞班头会跟你解释的。”
  说完,一哧溜,人已经跑远。
  庞飞虎见着朱鹏春跑远,对着郭业说道:“走吧,郭兄弟你初来乍到,本班头先带你去吏房填个表,路上我会跟你解释的。”
  郭业称了一声好,紧随着庞飞虎后头进入了衙门。
  进了衙门,庞飞虎没有径直朝着天井向前走,而是绕过天井和公堂,朝着左边的一条林荫小道上走去,因为县衙六房都设在偏院。
  前院公堂是审刑问讯,后院是县令大人和家眷们的住所,左偏院则是衙门六房典史和县尉谷德昭的办公场所,右偏院则是衙役们换班歇脚的场所。
  当然了,至于什么县衙大牢,库房,粮仓,停尸房验尸间都在县衙左右两侧所修葺的房子中,统统都由县尉谷德昭的五十人壮班所把守,戒严得如铁桶一般严丝无缝。
  走在林荫小道上,庞飞虎对着郭业说道:“郭兄弟,你第一次做衙役,可能有些事情不清楚。别看咱们这些衙役拿着衙门发的薪水银钱,穿着公服腰佩唐刀走在街上甚是威风八面,其实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啊。”
  说着,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口气。
  郭业不明所以,好端端的,庞班头跟他说这个干啥。
  就在他疑惑之余,庞班头问道:“你知道今日东门外那辆马车是谁家的?车上坐得是何人?”
  郭业初来乍到陇西县城,连县衙大门冲哪儿开也是头次知道,哪里还会知道马车是谁家的,坐得是什么人。
  随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庞班头捋了捋自己两颊的络腮胡子,紧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把儿,沉声说道:“朱鹏春和甘竹寿之所以任由那辆马车横冲东门,不管不问,就因为那辆马车的主人,…姓…何!!!”
  姓何?
  郭业心中更加疑惑了。
  姓何的就了不起啊?他是天王老子啊?
  不对,庞班头说话之时的脸色神情,有些不对劲,难道这里头有故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