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太阳已经高高悬挂在天上,无声无息的散发着热量。
  道路旁边有很多树,树叶上落满灰尘,随着风慢慢摇晃,隐约反射着白亮亮的太阳光。
  车窗被晒得渐渐发热。
  程舟的眼皮子不停打架,今天起的太早,导致后遗症非常明显,困的不行。
  干脆搂紧背篓,心大的靠在车窗上直接睡,反正他的重要东西全部都在空间纽扣里,不怕被贼偷。
  程舟不知道,他自己一睡着,车厢里所有人的眼神都在悄悄看向他,实在是这个男孩子好看的过分。
  青葱少年像是一株新鲜长成的小草,草叶子上洒满了晶莹的露水,在晨间的微光下熠熠生辉。
  脸颊被压出红印子,衬得皮肤越发白皙,眉眼清晰,睫毛很长,头发乌黑光亮,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打补丁,一看就能猜到他的家境应该相当不错。
  到了下午五点多,程舟硬生生被饿醒来,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皱紧眉头苦着脸,怎么还没到怀山县啊?
  不是说来回只要大半天的功夫吗?
  怎么他从上午坐上班车,到如今太阳都要快落山了,还没到达县城呢?
  肚子早就开始大唱空城计,程舟饿得难受,额头抵在车窗上艰难数着路边的大树,以此转移注意力。
  太阳彻底落山以后,天色开始变暗,漫天的云霞终于散尽最后的余晖。
  一摇一晃的班车彻底停了下来。
  程舟晕乎着脑袋下了车,入眼便是街道旁边昏黄的路灯,四周建筑物明显高大很多,甚至有四层高的楼房,天色太暗,看不太清更远处的场景。
  紧接着便是车站里潮涌一般的人群挤出去,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一个小小的县城,在七八点钟的黑夜里,会有这么多的人流量吗?
  程舟下意识回头和班车司机问:“大叔,这里就是怀山县吗?”
  司机大叔一脸诧异的看着程舟,“这里是昌安市,小同志,你是不是坐错车了?我们这趟是长途汽车,路过怀山县,但是不在那里停靠的。”
  老天啊,他居然坐错了班车。
  程舟懊恼的狠狠敲自己傻乎乎的脑袋,怪不得他坐了一天这么久,原来是坐成长途汽车了。
  他真的是太蠢了。
  程舟不由苦着脸,继续问道:“大叔,你知道昌安市的招待所在哪吗?今天太晚了,我恐怕回不去,得在这边住一晚。”
  还好他带了介绍信,还有葛大姨给他的一点零花钱,住个招待所应该没问题吧?
  “就在前头那条街上,不难找的,店铺的招牌很明显。”
  末了加一句安慰道:“小同志,别担心,明天中午这里也有一趟班车,直接到怀山县的,到时候你坐这趟班车就能回去。”
  程舟闻言点点头,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谢谢大叔,那我去找招待所了。”
  司机大叔无奈的摇摇头,“赶紧去吧,一会天就彻底黑了,外面呆着不安全。”
  哪里来的小傻孩子,这才多大,家里的大人怎么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赶路呢?
  已经整整十八岁的程舟:“……”
  他知道自己走错路很蠢,所以大叔你就不要用这么明晃晃的眼神看他了好吗?
  心塞!
  走出车站,程舟打量周围,能看到昌安市里的条件明显好很多,家家户户基本都接通了电灯,晕黄的灯光透出来,显得黑夜越发温馨。
  一排黑乎乎的建筑物当中,只有一个店面门口依然亮着灯,程舟走进去,试探的问:“请问这里是招待所吗?”
  前台的服务员是个年轻女人,本来睡的好好的,被吵醒来的瞬间拉着脸色,抬眼一看到程舟的好模样,顷刻间又恢复了笑脸。
  语气温温柔柔道:“是,有介绍信吗?要介绍信才能住的。”
  程舟拿出介绍信给她看,交了五分钱住宿费,领到一把钥匙,又被告知了房间牌号,精疲力尽的上楼进了屋。
  一进门,程舟小心翼翼的扯一扯墙面上垂下来的绳子,啪嗒一声,灯泡亮了。
  晕黄的灯光照亮了破旧的小房间。
  程舟转身反锁好门,拉紧窗户窗帘,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空间纽扣的食物,风卷残云般解决了一大碗提前包好的香菇鸡肉拌饭。
  满足的打个饱嗝,又慢吞吞的取了一小碗银耳莲子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吃的肚子溜圆,程舟摸摸自己软软的肚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今天坐车真的是太累了。
  顾不得去洗脸刷牙,他嫌弃招待所里的床单不干净,把自己的野外防护罩拿出来,床是双人床,挺大的,防护罩刚好能立在床上面。
  关了灯,脱了衣服,程舟满足的钻进防护罩里,砸吧砸吧嘴,立刻睡的不知人事。
  第二天一大早,楼道里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招待所的房间隔音很差,程舟迷迷糊糊被吵醒来。
  怔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干的蠢事,他居然坐错了班车,愣是跑到了更遥远的昌安市来。
  草草收拾完自己,再从空间纽扣里拿出来一碗甜香软糯的八宝粥,脸颊微微鼓起,一口气喝完温热的甜粥。
  吃完早饭,程舟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到空间纽扣里,反复确认没有遗漏掉的东西,便出了门。
  下楼走到前台,还是那个年轻女人,满脸笑容和程舟打招呼,“小同志,早。”
  “早。”程舟咨询道,“这几天我都要在招待所住,今天需要上交房间钥匙吗?“
  “那就不需要交钥匙,你要住几天?”年轻女人问。
  “不确定,我得看看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完。”
  “得先交三天房费,总共一角五分钱,到时候多退少补。”
  程舟交了钱,手里只剩下5角7分钱,穷的不行,他必须得尽快赚钱!
  “招待所里有没有洗澡的地方?”程舟忍不住出声问。
  满打满算,他有六天没洗澡了吧,之前在村里没条件,只能烧点热水简单擦洗。如今到了昌安市里,程舟迫不及待的希望能够洗个热水澡。
  “没有,但是出门右拐,有个澡堂子,你可以去那边洗,公共澡堂要2分钱,单人间要5分钱,不需要洗澡票。”年轻女人介绍的很详细。
  很好,居然还有一种票券是洗澡票,长见识了。
  程舟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和对方点头道谢。
  上楼去取背篓,提前在里面装好换洗衣裤,衣服颜色都是偏藏青色,款式很普通,料子外表看起来像是棉布,里面却是一层特殊的智能温度感应材料,勉强能够穿出去见人。
  等他有了钱票,买衣服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
  进了澡堂子,程舟交钱的时候,大爷眼神奇怪的扫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哪里来的男娃子,怎么和那些小姑娘一样专门挑单人间洗澡?”
  程舟:“……”
  他很想回一句,男娃子怎么了?男娃子就不能挑单人间洗了吗?
  忍了半天憋住话,程舟鼓着脸颊气乎乎进了单人间,里面雾气蒸腾,痛痛快快搓了把澡,穿好干净衣服,湿着头发出来,神清气爽,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不少。
  程舟满足的心想,在这里洗热水澡真是太舒服了!要是以后能天天洗就好了!
  他要不要考虑干脆定居在昌安市算了?
  这个城市看起来更大更繁华一点,而且越繁华,就意味着找到工作的几率大一些。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离王家村那边比较远,来回一趟太折腾。
  他只顾着思索以后的计划,没注意到路上迎面走来的人,砰的一声,两人重重撞在一起。
  程舟摸到了对方身上硬邦邦的胸膛,鼻子和额头被撞的生疼。
  他下意识捂住鼻子,先发制人呛声道:“疼死了,大路这么宽,你不看路啊你?”
  对面的霍越泽气笑了,“到底是谁先不看路的?”
  程舟仰头看他,气势无端弱了几分,对方的个子居然比他更高!
  年龄大概是十八九岁,正是从少年长成青年的时期,一头短寸,小麦色肌肤,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属于那种非常具有男人味的帅气。
  程舟最羡慕的就是这种硬朗的帅气,他做梦都想让自己长成这个样子,可惜努力了十八年,还是长成了现在这副软唧唧的小模样。
  不由得更气,叉腰继续歪理:“就是你先不看路的,我的鼻子现在还疼呢。”
  盯着程舟唇红齿白的模样,几缕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应该是刚从附近的澡堂子里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瞪着他,霍越泽内心微微一动。
  “行行行,是我不对,我道歉,好吧?要不要带你去诊所看看?”
  霍越泽退让一步,声音很有磁性,语气耐心的像是在哄人。
  程舟顿时退缩:“那倒不用,你让开,我急着回去呢。”
  霍越泽哦了一声,侧身让开路,目光意味深长。
  心虚的程舟:“……”加快步伐,赶紧走就对了。
  走到前面岔路口急急左拐,直到感觉不到身后的眼神,程舟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还好这人没追上来找他算账。
  抛开这件事不去想,程舟走回招待所,用毛巾把头发擦干,然后把背篓里的衣服团吧团吧塞进空间纽扣里,留着晚上再洗。
  昨天拿出来的两只兔子,如今看起来有点不太新鲜,程舟把它压在背篓最底下,想着干脆把它便宜贱卖了,好歹也能换个钱。
  然后另外装了两只山鸡,准备今天先出去探探路,找找有没有黑市。
  出了门,程舟直接往旁边两层楼高的建筑物走,想先去看看那边是什么地方。
  楼房外面涂了一层绿色的油漆,颜色看起来怪怪的。
  走进去是一排低矮的办事窗口,每个窗口前面都排着挺多人。
  程舟走到一个人少的窗口旁边,正好有个老大爷在和里面的办事人员说话。
  “同志,我想发个电报,是给上海市荆州区吴江镇赵家庄生产大队的,收件人是齐安,安全的安。”老大爷说话语速很慢。
  窗口里面的办事人员问:“发什么内容?”
  老大爷伸出四根手指,“四个字,母病、速归。”
  办事人员在里面劈里啪啦的敲键盘,“普通电报还是加急?”
  “加急加急,要加急的。”老大爷强调道。
  “加急电报价格翻倍,算下来是2角4分钱。”
  ……
  程舟这才知道,这个地方应该就是邮局,原来通讯手段里除了寄信这种原始手段,还有发电报的选择!
  来都来了,不如给葛大姨那边发个电报,报一声平安,免得他们在村子里担心自己。
  普通电报一字3分钱,加急电报价格翻倍,程舟穷的只能选择发普通电报。
  想了想,仅仅发了七个字——到昌安市、勿念、舟。
  拍了份电报发给怀山县望江镇王家村生产大队,收报人是村长王丰收,花了2角1分钱,想来今天下午他们应该就能收到电报了。
  发完电报,数了数仅剩的几张毛票子,程舟呶呶嘴,钱真是不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