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
  那女人背对着柯琛没回头,话语里透露着不慌不忙的冷漠:“是。”
  “尘尘,别吓我,快点来我这儿。”柯琛提着心脏,挪着微小步子,试探着走向他。
  第二天,柯琛陪郭梓尘吃过早饭,留医生照例给他检查,自己起身去那司机的病房。病房外的走廊冷冷清清的,柯琛过去时正是保镖们早饭交班时间,只有两个保镖守在门口,一个护士从病房出来,手里端着个铁质托盘,有布盖着,迎面走过来,与柯琛撞了个正着。本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早晨,只是柯琛无意间瞥到那护士的脸,那冷漠淡然的神情和紧致护士服中透出的肌肉着实让柯琛心生怪异,与她擦肩而过时,一股与医院格格不入的杀气让柯琛停住脚步。
  那女人闭上眼睛,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全身血液倒流集中到头部,脸憋的通红却还放声大笑:“哈哈哈!谁派我来的?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
  “柯琛,”郭梓尘笑道:“你说的这句话,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
  500米外大楼楼顶,一个男人倚在天台薄薄的墙面上,嘴里叼着根烟,拿望远镜观察那边的动静。对另一个戴着墨镜架着狙击枪的男人说:“开枪。”
  “傻事?我怎么觉得我做的是再对不过的事?继续被你栓在身边,我还不如去死。”
  柯琛僵住身体动弹不得,大脑拒绝做出任何反应,麻木的身体直接瘫在地上,粗犷魅惑的男声颤抖着,变了调:“怎么会…你是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于是柯琛把郭梓尘当成人体模特,照着他的脸画素描。勾勒着他的轮廓,柯琛画的流畅,只是郭梓尘往垃圾桶看了一眼被柯琛撕碎的画,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又合上了眼睛。
  话音传过来,那女人扭过身,健硕有力的长腿踢上柯琛胳膊,柯琛吃痛放手,她乘胜追击,轻盈的身体隔空画了个半圈,右脚直踢上柯琛下巴。
  该说的都已说完,郭梓尘转过身,对着天空笑了笑,毫无留恋般闭上眼睛,张开手臂想象着鸟儿飞翔,他像与风共舞与大地亲吻,头往下扎。
  他现在一天一天的好转,前几个月不是躲在被子里发呆就是睡觉,最近已经能自己下床活动。赵婧给他买了简单的乐高积木,告诉他这个能锻炼动手能力和记忆力,后来又给他送了画板,柯琛猜那应该是张承文托赵婧送来的,也没拦。
  两人互相看了眼,沉默着往楼顶赶,推开天台的门,郭梓尘穿着病服站在楼顶边缘不足一米的墙体前。这段时间他头发长长也没打理,微长的头发随风飘动。柯琛看清了他此刻的表情,他在笑。
  郭梓尘没理他,收回视线继续手中的事情。“在干什么?”柯琛问,知道他不会同自己说话,低下头去寻找答案。
  柯琛赶到时,张承文也才下了车,柯琛听他打着电话,似乎是着急地安排消防员来医院楼底铺救生气垫。
  “柯琛不会扔的,开枪。”
  “不是…我,”柯琛话都说不完整:“尘尘,不是,我以前不知道…”
  柯琛松了口气,被吓得乱跳的心脏逐渐平复,缓缓走过去拥住他:“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一不小心动静弄大了,吓到你了吧?”
  这天之后柯琛在医院大楼增加了戒备,并且彻底不让张承文来看郭梓尘了。又过了一个多月,郭梓尘凌晨时已经能睡着,幻觉差不多消失了,只是依旧怕人,尤其怕陌生男人。
  郭梓尘手里攥着个小笔记本,抬手晃了晃:“早就知道。”随后仰天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水:“好玩吗?陪你演这么久戏,其实我只是想最后再看看你到底能虚伪到什么程度。”
  “就因为他,你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么?那你考虑过我么?我等你这么多年,都没等来一句喜欢,我们三个,最可怜的是我的吧。他爱你时你开心,他伤害你时你难过,你可以因为他不要命,可…可你从没想过我。”
  柯琛看清了那女人狰狞扭曲的表情。虽然是个女人,可毕竟是雇佣兵出身,身手十分了得,可在柯琛眼里就像在野草中扑腾的蚂蚱,一声嗤笑,用胳膊挡住她再次踢来的腿,抬起膝盖往她腹部一制,那女人咳嗽一声险些吐出血来。掐住她脖子把人举起,她胡乱踢着腿,像条濒死的鱼,柯琛可没怜香惜玉的意思,示意保镖打开窗户,提着她脖子把人头磕在窗户框上,将人扔出窗外,整个身子倒挂在十二楼窗下,只有一只脚被柯琛伸手拽着,柯琛笑:“谁派你来的?说出来,留你条命。”
  柯琛还同那女人僵持着,有个站在柯琛身后的保镖突然透过窗户看到外边楼顶上有瞄准镜的闪光一闪而过。“老板!有狙击手!”边嚷边冲柯琛扑过来,只是子弹速度太快,几秒之后一声枪响,那女人头顶被打出个血洞。
  这个称呼似乎暴露了什么,柯琛眯着眼睛攥住她胳膊,掀开白布,托盘上已经用过的注射器赫然暴露在空气中,里面还剩几滴没推干净的红色药水,还没来得及问那是什么,只听走廊那头的保镖大喊:“不好了!人死了!”
  柯琛一只手臂把她提上来,人已经当场死亡。“操!”抬眼往大楼外扫视,怒道:“派直升机,给我搜!”一拳砸上墙面:“妈的!”突然想到什么,柯琛被吓得六神无主,慌慌张张往郭梓尘病房跑,着急地踢开门,屋里的人闻声看过来,眼中带着疑惑。
  郭梓尘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打断他:“不知道?你是说你把我害成这样只是因为不知道?”刚才的笑泪还没干,这会又噗嗤笑出来:“所以无辜的人是你,我让你受委屈了是吗?”
  柯琛也拉个小板凳在他身旁坐下,盯着他纤瘦的手指在画板上移动。本该开心的,可柯琛脸越来越黑,等他画完,已经气到发抖。郭梓尘画的画,和之前张承文发到社交账号上的画一模一样,就是少了树上站着的人打过来的批注,柯琛站起身,把他刚画完的画撕了,自己拿过画板,跟他说:“我给你画一个。”
  张承文越过柯琛,同郭梓尘说话,试着挽回:“郭梓尘,不是说好的我带你走?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以前是我的错,求求你别伤害自己,该死的人是我,尘尘,别做傻事。”柯琛瘫在地上,绝望地哀求着。
  郭梓尘看着他的小动作,冷笑:“你每天给我讲那么多事,怎么不说说你是如何结婚生子的,如何把我当成林星沐的,如何夺了我的一切要逼死我的,如何砸了我爸墓碑的。”
  “好好好,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我放你走,你想和张承文在一起,我也不拦你,我远远地看着,只要你过得幸福,好吗尘尘,你来我这边。”
  “谁安排你来的?”
  “郭梓尘!”柯琛绝望地嘶吼,在他脚离地那一刻飞奔过去,与他一起跳下楼,在空中伸出双臂勾住他,紧紧相拥的二人一起从高空砸向地面。
  “不是…尘尘…”柯琛百口莫辩,最绝望不过如此,明明觉得能说一些什么挽回,却着急地说不出来,只能眼看什么重要的东西流失。
  “求你了,就算是为了我,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