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想住松涛堂
  接着皇帝道:“朕已派人去云雾山调查李衍。”
  郭东乘忙在心里快速地思索——他们是从哪些地方看出盗鼎者是一位练功者或修道者的?
  很快地他便想到了,那也正是他先前想到却又不太敢确定的地方。
  他做事求稳,喜欢做有把握之事,但是过于注重稳重又容易导致他在一些需要果断给出判断的时候犹豫不决,因而耽搁了时间或错过了良机。
  这是他的缺点,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但是人要克服自身的缺点似乎并不容易,因为关键时刻时,自己本质中的那些特点还是会不自觉地跑出来,左右甚至决定着自己最终的决断。
  他想,或许正因为这样,每个人才具有局限性吧,他因而看清楚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愉快地接受了自己的缺点,然后努力与那些在对事物的决断上有优势的人合作。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也是他之所以跟富诚能够合作数年的原因之一。
  尽管他跟富诚合作时颇为受气,两人也从来没法融洽地相处过,但毕竟富诚是个果敢之人,能够最大程度地弥补他性格上的优柔寡断,所以他才对他的脾气一忍再忍。
  想到这里,郭东乘忙收回思绪。
  最近也不知为什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跟富诚之间合作上的事,一旦想到这事,心里就会有一种想要向皇帝反应反应的冲动。
  但是还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皇帝说这些了吧,皇帝最近已经够烦心的了。
  于是郭东乘赶忙掐住了那些思绪,答道:“皇上说得有理,臣没有异议。”
  皇帝让郭东乘坐下,又看了平王一眼,道:“接下来你们有何计划?”
  平王看向郭东乘,郭东乘回赠以一脸谦卑的微笑,平王便知郭东乘是打算由他做主了,遂答道:“打算先调查李衍,若李衍这边情况确实有疑,就依着这条线索深查下去,若查出跟他无关,我们就立即全国范围地搜集所有练功者和修道之人的资料,再依照这些资料逐一细查。”
  皇帝又问郭东乘的意见。
  郭东乘忙说:“臣听平王的。”
  皇帝当即皱了皱眉,道:“嗯,你先退下了。”
  郭东乘赶忙看了皇帝和平王一眼,见他们似有要事商量,心里又不免忐忑,但既然皇帝下了逐客令,他也不便久留,遂起身道:“好,那微臣先告退。”
  郭东乘快步走了出去。
  已近夏天,气候已有些炎热,阳光也亮得晃眼。
  郭东乘在猛烈的太阳底下快步地往宫门口去,然而没走多远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于是他立即选了一条有林荫的路走。
  不远处有两名大臣边走边小声地交谈着什么。
  郭东乘无意于听他们的闲聊,也不想跟他们打招呼,便特意放慢了脚步。
  但由于隔得不远,加之此时四周没有其他人,他还是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大臣甲说:“先皇赐他‘平王’之称倒也合适,我看他一副心平气和、沉稳淡定的样子。”
  大臣乙摇摇头道:“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城府深着呢。”
  甲颇为吃惊地问:“此话怎讲?”
  乙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郭东乘赶忙隐身于树叶之中。
  乙见四周没人,才对着甲的耳朵说:“据说今上登基不久后的一天上午曾当着许多大臣的面以一段诗词来试探他,诗词的原句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大意是今上觉得他跟自己无论外形还是能力上都是非常之接近的,说他文武双全,又富于机变,日后定会大有所为。
  “当时所有大臣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因为谁都听出了今上那话中的意味,所以都暗暗为平王捏了一把汗。”
  说到这里是大臣乙又将声音降低几分道:“但平王只简单的一句话就将这危机给化解了,还哄得今上十分的高兴。”他问,“你猜平王是怎么答的?”
  甲忙问:“他怎么答?”
  乙:“他的原话我也不太记得了,大意是说今上对他夸赞过度了,并说他虽然外形跟今上有几分相似,但是能力和魄力都远远不及今上,所以甘拜下风,且愿意毕生视今上为师长和榜样。”
  甲感慨道:“果然是高!”
  乙:“可不是?当时他明明是今上最忌惮之人,却在那场‘清叛’运动中毫发无损,且得今上的特别照顾,足见他极不简单。”
  甲点头道:“嗯,在那个年纪就已经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确实是很了不得。”
  乙连连点头。
  郭东乘快步从一侧离开。
  关于当年今上“清叛”的事,郭东乘也印象深刻,不过他当时还太年轻,没有细想平王之所以能在那么残酷血腥的运动中还能全须全尾地存活下来的原因,如今细想起来,也不免钦佩当时才十来岁的平王的生存智慧。
  想到此案将有此人相助,郭东乘冷了多年的血也忽然再度沸腾了起来。
  回到大理寺,郭东乘立即命人将自己和富诚共用的办公间给腾出来,再将此间按照平王可能喜欢的样子重新摆设和装扮。
  然后,他将此间对面的那间设为他和富诚的办公间。
  这是一间比对面那间小了一半多的房间,原是作为下属们累了时的休息间用的,故里面的陈设十分之简单。
  富诚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看,冷笑道:“大人这是要将平王尊为大理寺的头儿么?”
  郭东乘听了便有些不悦,犹豫了片刻才说:“平王本就比我们任何一个的身份地位都高,总不能将他安置在这间吧?再者,说句大实话,我们大理寺这近四十号人的前途命脉如今可都算是栓在了他的身上,对他客气一点不是很应该的吗?”
  富诚扭开了脸。
  郭东乘不知他的表情,但也无意于知道,便继续忙开了。
  富诚忍了忍,终归没有再说什么,冷着脸走进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那边厢,待郭东乘走后,皇帝便对平王说:“六叔,你这次回来,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需要住在京城了,所以朕打算将雁鸣轩空出来给你住,你看如何?”
  雁鸣轩乃皇宫南边的一座庭院式的建筑,里面设置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一个湖和一个花园,风景十分之清幽雅静,是皇帝闲时与众妃对诗、饮酒或休憩的地方。
  这里距离皇帝的养心殿也很近。
  上官瑜听了后默了默,微笑道:“实不相瞒,我还是想在松涛堂那边住,望皇上恩准。”
  松涛堂乃先皇过世后上官瑜主动向皇上请求搬去住的地方,那地方与皇宫隔了一条护城河。
  上官瑜曾在那里住了两年零三个月。
  皇帝一听脸色便微微有变,道:“那里如今是用来堆放文房四宝和一些不太常用的杂物了,而且不常打扫,不太适合住人呢。”
  上官瑜道:“无妨,我只需要其中的一间房即可。”
  皇帝想了想才说:“你住那里的话每天还得进宫出宫的,多不方便。”
  上官瑜:“不碍事,我每日起早一点便是。”
  皇帝:“雁鸣轩比那里的环境好。”
  上官瑜:“查案期间,不会计较这个。”
  皇帝只得点点头,然后派人去收拾和打扫。
  上官瑜喝了一杯茶后道:“我回来之后尚未来得及去跟太后请安,现在应该去一下了。”
  皇帝点头,让范仲通陪着他去。
  于是上官瑜由范仲通带着出了宫,坐上皇帝专门给他准备的马车朝太后所住的山庄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