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持
  苏源邑踩着点到了刑侦队,他夹着翁达晞给他的资料,一路朝同事们打着招呼,进了法医鉴证科的大楼。
  未及办公室门口,他家徒弟就热泪盈眶的朝他奔了过来:“师——傅,你可终于回来了.....”
  苏源邑巧妙的避开了这孙猴子的熊抱,笑着说:“别瞎扑,去我车上把礼物拿过来,给大家分了。”说着,把车钥匙抛给了他。
  张晓山接过钥匙,一脸兴奋到,“哇塞,师傅我爱死你了,回来还给我们带礼物。”他没有急着去拿礼物,而是屁颠屁颠跟着他一起进了法医办公室。
  “嗯,看你加班怪可怜的,我总得表示表示。”苏源邑坐到自己位置上,打开了那个资料夹。
  张晓山差点要给他跪下了,哭诉着说:“师傅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一天就睡5、6个小时,还没算上通宵加班的。在这样下去,我这两根鸡毛头发快掉光了。”
  苏源邑一边听他抱怨,一边把资料抽了出来。
  “我给你推荐个神器,能解决你脱发的困扰。”
  “什么神器?”张晓山一脸天真。
  “霸王防脱发,用了都说好。”
  张晓山:“.......”
  苏源邑没等他开口,木着脸问:“江洵在不在?”
  张晓山还在西子捧心状,听到他师傅严肃的口气,立马正经起来,“在。”他指着外面道:“要我现在去叫江队吗?”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不用叫,我自己来了。”
  江队长估计昨晚又没回家,身上的外套都起了褶,他甫一靠近,身上的烟味熏的苏源邑眉头皱了皱。
  江洵二话没说,直奔他身边,手很欠的掀他衣服,半是挖苦半是担心道:“来来,让我看看,美国佬的子弹打哪了?”
  苏源邑:“........”
  张晓山闻言大惊:“师傅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怎么出了趟国还挨枪子了呢?
  “没事没事。”苏源邑被他俩这么一搞,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赶紧把张晓山支棱出去:“让你干活你在这干嘛?快去。”
  张晓山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走了,为了能让江洵闭嘴,苏源邑把那叠资料递了过去。
  “有人让我给你的。”
  江洵接过,快速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苏源邑:“闰华当天去西京很可能是为了去见她,而不是临时起意被程楠拉过去的。”在纸张的沙沙声中,他提出了疑问:“他们见面会是为了什么呢?”
  短短的时间内,江洵已经看完了,他冷笑一声,“我知道,为了交易。”
  “交易?”
  江洵眼底闪过兴奋之色,好像困扰了他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真相只差一步就能够到。
  “没错,我们从程楠的手中拿到了一份很关键的证物。”他摸了摸衣服口袋,想起来烟已经抽完了,还没来得及买。“你还记得闰华案发当天被人拿走的相机吗?”
  “当然记得。”
  “相机虽然被拿走,但证据却留下了。那里面拍的内容都被闰华存在了u盘里,藏在了送给程楠的生日礼物中。”这是他们在排查过程中无意发现的,如果不是刑北南细心,这么重要的线索很可能就被忽略了过去。
  苏源邑不解道:“那怎么能证明人是她杀的呢?”
  这也是江洵郁闷的地方,作案动机有了,但还差物证。他指着资料问:“这谁给你的?”
  “我老婆。”
  江洵:“.......”行啊,去了趟美国连婚都结了,这速度比发/射的导/弹还快。
  “不是,老苏,我没听错吧?”江洵用手掏了掏耳朵,锲而不舍的问:“你啥时候扯的证,我怎么不知道啊?你媳妇是谁,我认识吗?”
  苏源邑诡异的笑了笑,极其认真的回答:“认识,你都见过他好几次了。”
  江洵更纳闷了,想着总不会是他们支队的女同事吧?
  不太可能,最近他没接到婚假的审批,那又会是谁?
  他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到底是谁?”
  “翁达晞。”
  江洵:“................”
  这是他今年听过最灵异的事情,没有之一。那个高冷傲娇的冰块居然喜欢男人,他俩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苏源邑见他嘴巴都快能放下鸡蛋了,趁热打铁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让他来吗?他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估计下午就会来咱们局报道。”
  江洵总觉着哪里不对,他忽略了办公室恋情这一环节,想到了前几天李湛来找他拿物证提起的事,说上面要派个专家过来协助市局办案,文件已经下达了。
  那个人不会就是翁达晞吧?
  如果不是还好,是的话......
  他没敢看苏源邑的表情,拿出手机偷偷给李湛发了条消息。
  李湛正忙的鸡飞狗跳,哪有时间看手机。
  教学楼顶的风呼呼的吹着头皮,李湛手里捏着个步话机语速很快的朝频道里的人指挥着:“消防员到位了没有?尽快疏散楼底下的学生,让他们不要靠近这栋楼。”
  频道里发出“刺啦”的噪音,然后传来人声:“消防队的车已经到了校门口,马上安排布控。”
  “尽快。”李湛朝里面吼了声,然后神色肃然的盯着女儿墙边的嫌疑犯和人质,低声骂了句脏话。
  他缓缓朝两人靠近,两手平举在胸口位置,尽量语气温和:“兄弟,你不要激动,有什么话咱们下来好好说,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满足你。”
  倚在墙边的男人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他怀里的女生被吓的大哭起来,贴着脖子的皮肤很快被割伤,缓缓流出殷红色的液体。
  “你走开,不要过来。”男人的目光像个受伤的小鹿,很怕李湛接近他,不由自主的往露台边挪了挪。
  碎石被他蹭的滚向楼底,楼下围观的学生已经聚成了一片,有惊呼声混着风传来。
  “天啊,怎么是那个疯子?”
  “对啊对啊,好可怕,是谁放他进来的?那个女生是哪个班的?好倒霉哦....”
  “听说是大三2班的赵茜。”
  “哦,原来是她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有担心受怕的,也有看好戏的。很多学生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功能,国产no.1真不是盖的,最大像素可以看清楼顶的实况,连望远镜的钱都省了。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呼啸着停在了楼下。动作有素的消防员把充气垫拿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做好了救援准备。
  翁达晞原本是要跟着陈秘书去市局报道的,被一通电话喊到了理工大。他从车里跨了出来,抬头望向楼顶的方向,目光深沉。
  陈秘书跟着一起下来了,站在他身边道:“翁教授,您看?”人还没正式入职,就被招来走马上任了,他多少有点尴尬。
  “无事,这也是我的工作范畴之一。”说着,已经朝人群走了过去。
  他的穿着打扮往学生堆里一挤,毫无违和感,旁边的人都以为他是哪个班的学生,朝他递来打量的眼光。
  “哎,这位哥哥好帅,哪个班的?”
  “不知道,以前没见过,要不你上去搭讪一下?”
  “你去吧,我不敢。”旁边俩女生你推我搡,都不敢上前。
  翁达晞转头朝她们淡淡一笑,温润的嗓子开口问道:“楼上的是什么人?”
  那两女生羞涩的看着他,说话的声音放柔了八度:“挟持的那个人是我们学校以前的保安,自从他女儿死了之后就疯疯癫癫的,学校已经把他开除了,但他就是赖在这不肯走。被挟持的那个是我们学校大三的学生,叫赵茜。”
  “那赵茜跟他是什么关系?”
  说话的那个女生摇了摇头,说:“没有关系,可能是比较倒霉吧,正好碰到疯子发病。”
  “赵茜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要不疯子怎么就选中了她呢,八成是夜路走多了。”另一个女生撇着嘴说。
  翁达晞意外的看了眼那个女生,继续问:“疯子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死的?”
  这下,两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闭口不言。
  之前的那个女生悄悄的说了句:“不知道,但听说也是我们学校的,叫,叫夏宝拉。”
  翁达晞了然,朝她们两礼貌一笑,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出了人群。
  楼顶,李湛还在试图说服疯子,“大哥,你先把刀放下,这个学生她是无辜的,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聊,不一定非要动刀动枪。”
  疯子使劲的摇了摇头,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李湛站的远,根本一句都听不清。
  他再次拿起步话机:“一组注意,一组注意,嫌犯意识不太清醒,等会听我命令,你们在行动。”
  教学楼虽然不高,但人摔下去也能成坨酱肉。消防员身上捆着救援绳挂在露台下面,就等楼上一有动作,实行营救。
  “收到,收到。”
  疯子听懂了,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见几米处有警察挂在那等他,当即就发怒了。
  “死,死,去死。烧死他,杀了他.....”
  赵茜被他吐出的疯言疯语吓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一脸,她全身都在颤抖,就怕疯子一刀割断她的脉搏。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干嘛要找上她?
  她在心里祈求着上帝,希望有人能救救她。再睁眼时,就看到楼梯口走出个男人,不紧不慢的朝他们靠近。
  李湛背对着楼梯口,没感觉到有人走近。他身后几个警员倒率先反应过来,想上前查问来人的身份,被对方一只手制止了。
  男人黑衣黑发,身材欣长削瘦,难掩病容的脸庞让他不具备任何威胁性。警员们对视一眼,背后抻着的筋没有放松下来,想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能混进层层警卫上楼的,应该不是常人。
  疯子也看到了,条件反射的要往后退,可他身后已经没了退路,再走半步就是悬崖峭壁。
  “你要拉着她一起去死吗?”翁达晞脚步不停,说了很平常的一句问话。
  李湛立马回头,瞪着他道:“你谁?谁准你过来的?”他朝身后的警员看了看,众人都不做声,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翁达晞已经越过他身边,走向了疯子,压根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他再次开口:“她不是你的女儿夏宝拉,你杀了她也没用,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疯子看他步步逼近,大吼着:“别过来,别过来。我杀了她,杀了她。”
  “好啊,你杀了她。然后她的父亲就会像你一样,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自我折磨,直到被人当成疯子。”翁达晞轻淼的笑了笑,说道:“你的目的只达到了一半,就是让悲剧重复上演,埋在土里的人永远开不了口,真相会被你带进坟墓,慢慢消逝在岁月里,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疯子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常年不打理乱成了鸡窝,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很像个路边乞丐,可怜又让人敬而远之。
  面前的男人对他说了一大段话,字字诛心,但他的情绪却没有暴躁,反而安静了下来。
  “拿刀杀人只要一秒,你隐忍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杀个不相关的人泄恨?”
  “我不相信。”翁达晞摇了摇头,那双眼睛里带着蛊惑的味道,直视疯子。
  疯子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依然维持着胁迫的姿势。
  李湛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从刚开始的愤怒转变为讶异。他跟疯子周旋了半个小时,而这个男人只用了一分钟。他的视线黏在男人的背上,思绪翻飞。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没人能回答他。
  翁达晞蹲在了疯子面前,朝他莞尔一笑:“来吧,告诉我,是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