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公寓楼外面,三个人挤在草丛里,看着那毫无动静的窗户。尚清侧头看一眼,问他们:“想看吗?”
  孟怀和游子鸣对视一眼,点头。
  尚清拿出一面阴阳镜,用手一抹,镜子上就显示出了幻境里的景象。
  孙白翔心里恍惚片刻,十年后的记忆被遮蔽,他只记得自己还是个十八岁的学生。
  手里的盘子黏糊糊油腻腻的,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孙白翔心里陡升一股暴怒,为什么他要做这些端盘子递水的活计?
  为什么他偏偏被一对开早餐店的夫妻收养,而不是被大老板有钱人带回家?
  为什么他养父母连一百块钱的上网费都不愿意给他?果然不是亲生的……呵!
  养父搅着锅里的东西,同时大声呵斥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孙白翔怒火中烧,狠狠将一摞盘子摔到地上,“我不干了!爱谁干谁干!”
  养父吓了一大跳,锅铲在他背上抽了一下,留下一个油腻的印子,“你个臭小子还敢乱摔东西!盘子不用花钱买吗!”
  孙白翔侧身躲开,嘲讽道:“怎么,连盘子都比我贵了?”
  养父还要再说什么,养母满头大汗催促道:“先别管孩子了,你赶紧回来干活,还差两杯豆浆!”
  养父顾不得再说什么,立马回去煮豆浆。
  孙白翔冷哼一声,端了一份早餐自顾自吃起来。
  一直忙到上午十点多,早餐店人才少了。养父母累的浑身酸痛,互相按了几下,走到楼上住的地方,发现孙白翔正在看电视。
  养母顿了下,问道:“小翔,你吃早餐了吗?没吃我给你做。”
  孙白翔不冷不热道:“等你给我做早就饿死了。”
  养父瞪了他一眼,“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他转身进了卧室,拿出一沓钱,“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吧?这是学费,你数数看。”
  孙白翔面露喜色,数完却皱起眉,“怎么就这么点,生活费呢?”
  养父:“这些还不够?你还想要多少!”
  孙白翔:“我是在大城市上学,每个月至少五千的生活费,少了让人笑话!”
  养父激动站起来,“五千?我就是个开早餐铺子的,哪有那么多!就这些你爱要不要!”
  孙白翔冷冷看他,“就知道你没拿我当亲儿子,我就怪了,暑假这两个月我天天在铺子里帮忙,就算是雇个小工一个月也得三千块钱吧?不给我生活费也可以,工资拿来!”
  养母忍不住上前一步,“你说什么浑话!我们不拿你当亲儿子,能把你供到上大学?你十几岁的人了,放假在家不帮着干活,好吃懒做的不怕别人笑话,还好意思要工资?”
  孙白翔冷笑,“是我让你们养的吗?你们想养我,还不是指望我给你们养老?你们不是自己生不出来才收养我的吗?”
  养母一脸震惊看着他,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你……你……小翔,我们什么时候指望你养老?你从小好吃懒做,给我们做过一顿饭吗?给我们端过一碗水吗?我们……”
  孙白翔决计不信他们的话,不耐烦地把那沓钱揣进兜里,“生活费赶紧准备好!”
  然后回了卧室摔上门睡大觉。
  幻境外面,孟怀气得小胖脸通红,“这个家伙怎么那么坏啊!开早餐店多不容易啊,他张口就要五千,而且还是十年前的五千!”
  游子鸣啧啧两声,“这样的人没有良心的,别说给五千,就是给他十万百万都填不满他的胃口。这夫妻俩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尚清神色淡淡,“继续看吧,没良心的还在后面呢。”
  幻境继续。
  晚上,夫妻俩的卧室透出微光,养母抹着眼泪坐在床边,轻声道:“这个孩子不能要了,我们把他供到大学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路就靠他自己走吧!”
  养父抽着烟不说话,青色的烟雾中,他眉头紧锁,满是沧桑的面容是一片愁苦。“唉,小时候看着好好地,怎么越长大就变成这样了!”
  养母叹气,“是咱们没有那养孩子的命。这孩子心太大了,咱们养不起。”
  养父整整抽了一盒烟,才说道:“这次他开学走了,之后就别让他回来了。那五千块钱,给他!”
  养母也沉默,“我给他新做了身衣服,到时候带上……唉!本来想以后把这个店留给他,现在看来,他也看不上……”
  夫妻俩互相安慰几句,关灯睡下。却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全被出来上厕所的孙白翔听见了!
  孙白翔隐在暗处,冷笑:你们想不要我?我从小在你们面前撒娇卖乖逗你们笑,现在你们发现我和你们想象的儿子不一样,就想把我丢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想要摆脱我,门儿都没有!
  凌晨四点,养母和往常一样出门去菜市场采购。孙白翔暗中尾随,将养母勒死,然后用采购的车把尸体运到江边,扔进了滚滚江水中。
  随后他悄悄回家,用榔头偷袭将养父敲死。然后在早餐店门口挂了个“老家有急事,归期不定”的牌子,直接在后厨将人分尸。
  接着他又去建材市场买了材料,将碎尸封进墙里,然后大摇大摆进了卧室,翻出家里的存款。
  竟然足足有八万块钱!
  孙白翔啐了一口,“还说拿我当亲儿子,只怕从一开始就防着我呢!两个老不死的!”
  他在店里等了两天,发现无事发生,就大着胆子将店铺转租出去,揣着钱去上学了。
  他靠这笔钱交了学费,毕业后又用剩下的钱当了启动资金创业,十年下来也混成了一个小公司负责人。
  事情本该是这样的发展方向。
  然而这次,却有了不同。
  孙白翔将养父分尸之后,开着店里采购的车去买建材,等再回来,却发现堆在后厨的尸块不见了!
  他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被发现了?!还是被偷走了?
  谁会偷一堆尸体……
  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他惊恐回头,发现竟然是那被他杀死的养父!
  不,是被他砍碎又拼起来的养父!
  养父浑身是血,身上满是拼接起来的裂痕,表情痛苦地走过来,“小翔,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啊?我们对你不好吗?”
  孙白翔一声惨叫,“啊——!鬼!有鬼啊!”
  养父拖着断掉的脚一步步靠近,血水在他脚下积起浅浅水洼,“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我们对得起你啊!”
  孙白翔被逼到角落,委顿在地,“不!别过来……别过来……我错了,我不该杀你……我错了……”
  养父弯腰,碎裂的颅骨凑到他面前,血水顺着脸蜿蜒而下,“小翔,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敢看?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孙白翔惊恐无比,喉间咯咯作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双手胡乱挥舞,猛然碰到了个什么东西——是那把他用来分尸的砍刀!
  极致的惊恐反而让他胸中满是暴虐,我杀你第一次了,还会怕杀你第二次吗!
  孙白翔举起砍刀,面目狰狞对着那张熟悉的脸砍下去——“去死吧!你都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去死啊!去死——!”
  如同砍西瓜一样的声音响起,孙白翔狠命砍着,直到将眼前的人剁成了碎肉!
  血污满地,他喘着粗气瞪大眼睛,死了吗?这次应该死绝了吧?
  溅了鲜血的脸上笑容出现,果然,这个窝囊的早餐店老板,他能杀他第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忽然,他笑容僵住——
  满是血污的地上,突然伸出一只血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血迹变成了一张痛苦的脸,“小翔啊,你砍得我好疼啊……”
  孙白翔大叫一声:“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血肉聚集成的身影站起来,养父身上血水不断的往下流,按住孙白翔的力道却大的惊人,“小翔,是我们没教好你,没教你怎么做一个好人,这次,就让我来教教你——”
  一只血手举起那把砍刀。
  孙白翔惊恐地睁大眼,“不!不要!爸爸我错了!爸爸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好儿子……我,我以后再也不做错事了!啊——!”
  砍刀稳稳挥下,一刀砍断了他的左脚。
  接着是右脚、小腿……
  孙白翔觉得自己在做梦,否则他怎么腰都被砍断了竟然还活着!他想逃,他拖着血肉模糊的断裂伤四处爬,却怎么也爬不出这个满是血腥的地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砍碎,就像他对养父做的那样……
  一道灰影从公寓楼的窗户飞出来,钻进尚清腰间的养魂符。
  尚清抬手摸了摸,感受到符上传来强烈的痛苦、悲伤还有悔意。
  幻境结束,阴阳镜恢复平静。
  身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尚清皱皱眉,“你们别害怕,我……”
  孟怀忽然抬头,“尚清,你每天见到的就是这些吗?”
  尚清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孟怀一下子皱起脸,“那得多难受啊!”
  游子鸣也环住尚清脖子,“我说哥们儿,以后有这种事就叫上我们,你一个人万一害怕怎么办!”
  尚清看看面前两张担忧的脸,挨个拍了下脑袋,“你们想什么呢,我胆子哪有那么小。”
  说着他挥挥手,“行了,走了。”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追上来,“没说你胆子小……”
  “是我们,我们胆子小行了吧?”
  “对了尚清,我们这就走了,万一那个坏家伙不去自首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不自首就再来吓唬他一次,把他吓破胆为止!”
  尚清淡淡笑着走在前面,两人跟在身后打打闹闹,孟怀忽然叹口气,“其实这俩夫妻是好人,说好的善恶有报呢,好人怎么不得好死呢!”
  说起这个,游子鸣也堵得慌,“就是,那小子那么坏,哪怕明天就判死刑,都还享了这十来年的福呢!”
  两人同时转头看尚清,那意思:求开导!
  尚清想了想,抬手指了指天,“你们要知道,善恶有报不是规律,而是道理。”
  说着一挥手,“我先回家了。”
  身后两人同时抬头看天空,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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