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可理智上却很清楚,高桥凉介绝对不是会胡乱编造借口避战的懦夫,对方亲口说出来的话,九成九是实话。
  可赤城的白色彗星输给一辆老旧的AE86
  他怎么可能愿意相信!
  队员们面面相觑。
  京一先生,那清次先生就不管了吗?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着。
  不用管他。须藤京一强行按下心里的烦躁,沉声说:他是不可能追上的。
  尽管光是错身而过的那一瞬、和目睹对方在直路调头的利落弧度,看不出太多信息。
  但能让高桥凉介那样另眼看待,坐到连弟弟高桥启介都不能染指的FC3S的驾驶室上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是什么普通人!
  并且,这里还是在RedSuns的主场赤城山路。
  连完整的一趟来回都没有跑过的清次,在根本不熟悉地形的情况下鲁莽地发起追逐战,是注定要失败的。
  须藤京一到底是Emperor的领队,将结果准确无误地猜了出来。
  但连他都没有料到的是,岩城清次收获的,可不只是竞速时不敌的结果。
  而是一场从头到尾都没能看到前车尾灯,就算倾尽全力地奔驰着,也始终不见FC踪影的悲惨败局。
  这次很自然地跳过熟悉FC性能的过程,从第一个弯位起,就淋漓尽致地发挥着高超车技的藤原拓海,还有空分神询问身边的高桥凉介。
  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刚出发时,就跟来晚一步的启介先生擦身而过,藤原拓海偷偷地瞟了眼凉介先生,没有得到停车的指示,便继续朝前开了:京一先生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是吗?
  高桥凉介似乎对须藤京一的事情并不关心,闻言微微地笑了,接下来却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问询着:拓海是第一次见到京一吗?
  不算上十年前的经历的话,的确是第一次见。
  藤原拓海压下心虚的感觉,飞快地点了点头。
  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挑衅RedSuns队。高桥凉介淡淡地说:不用过多地关心和理会他。按照他的作风,一个月内就会正式发出挑战吧。
  原来如此。
  藤原拓海稍微从模糊的记忆里翻找了下,得到的结果,果然和凉介先生的推断差不多。
  不愧是凉介先生呢。
  高桥凉介沉默一阵,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今晚有他们的人在,赤城山上会变得比较嘈杂混乱吧。
  藤原拓海愣了愣,很快就领悟了凉介先生的意思,小声提议:那要先回去吗?改天再来?
  可以吗?
  高桥凉介顿了顿,口吻微讶。
  当然可以。藤原拓海见猜对了凉介先生的意思,不禁感到几分开心:如果能让凉介先生高兴的话,其实不仅限于今天,我都愿意照凉介先生的希望跑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高桥凉介舒展了微皱的眉头,温柔地笑了:十分感谢拓海你的体贴,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还是想问问你,愿意来一趟我家吗?
  好的。
  藤原拓海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
  要是平时的话,他或许考虑到马上快十二点了,要四点前起来送货,需要尽快回去。
  但今晚可是凉介先生的生日啊。
  他准备的礼物只送出去一半,就因为须藤京一带队突然赶到,而被中断了。
  既然是特殊情况的话,那就算熬夜不睡,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说话时,对赤城山路越发熟悉的藤原拓海,并没有让操控FC的动作有半分迟滞,而始终精确得无可挑剔。
  流线型的白色车体,就如一道耀眼夺目的闪电,以让外人头皮发麻的气势在赤城山间疾驰而过。
  沿途不知超越了多少车,FC很快飙至赤城山脚的终点。
  在调头返回时,藤原拓海还慷慨地做出了承诺:不论凉介先生什么时候想要继续,我都可以的。
  好。
  高桥凉介微笑应着。
  幽蓝色的眸底清晰地倒映着驾驶员的侧脸,像是夜幕下幽深莫测的海面。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藤原拓海,轻声说:至少,要换一个没有人打扰的时候。
  FC在回返山顶的途中,再次与那部黑色的EVO IV擦身而过时,并没有引起车内任何一人的注意。
  自然也不会有人清楚,这时的岩城清次,已经被无数惊涛骇浪给打击得体无完肤了。
  别开玩笑了。不可能的。
  他喃喃自语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虚汗。
  呆滞的目光定格在后视镜中,目送那道白色幽灵的身影无情地绝尘而去。
  只用了短短几秒,刚巧进入最后一个弯位的他,就亲眼目睹了那部赫然开始了返程的FC,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擦着护栏掠过。
  飞驰的四轮就如踏着排气管处喷出的张扬烈焰,像是拖拽着惊心动魄的长尾的白色彗星,转瞬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原来,最初打照面时,那股传递至全身的颤栗感,根本不是他的离奇错觉。
  是他在遇见根本无法匹敌、水准上不知高了几个级别的对手时,通过潜意识传递出的警告。
  双方在马力方面姑且能算势均力敌,他占据最新款4WD的性能优势,而对方车手不仅称不上主场优势,正驾驶着的,还不是属于自己的车子。
  最让人无法想象的是,那种自杀般的恐怖高速,精确到能以不足3cm的差距贴护栏掠过的四轮漂移,竟然是在副驾上载着人的情况下开出来的?
  那还是人类吗?
  岩城清次的心激动得砰砰狂跳。
  分就是没有恐惧心理,吹口气就能让四个轮胎飞起来的车鬼吧!
  难怪他这一路全速冲下来,拿出浑身解数地攻略赤城下坡路,也始终看不到前车的踪影。
  直路上二车势均力敌;弯位上,他却比对方要慢;而衔接弯道与弯道之间的短直道,他失速比对方赫然要多得多。
  出弯再加速时,就算4WD在这方面比FR更胜一筹,但双方的技术差距,也注定让他处于性能都无法弥补的落后位置。
  自然是不可能追上的。
  失魂落魄地停在一边的EVO IV,很快就被陆续出现的Emperor队员们发现了。
  须藤京一对他的狼狈情况,是早有预料了。
  由于这次的失败,是在岩城清次不听劝阻的情况下,白色的EVO III冷漠无情地加大了油门,径直扬长而去。
  而与岩城清次关系较好的几名队员,则犹豫着也停在了一边,下车关心他的情况:喂喂清次,你没事吧?
  我没事。
  岩城清次将车窗按下时,所有人都被他苍白脸色和满头冷汗给吓到了。
  他们原本还想问问,发起后追的清次是输是赢。
  在见到清次这时的样子后,谁还想得起来那些?
  你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啊?他们关切地追问:要送你去医院吗?刚才难道是出事故了吗?
  没有。
  岩城清次面色恍惚,缓了很久后,才心有余悸地感叹着:高桥凉介到底有多厉害,我不了解。但刚才驾驶着FC的那个家伙
  他僵硬地咽了口唾沫,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在亲身见证了对方实力后,他完全无法想象,拥有那样的神乎其技的藤原拓海,会在山路上输给任何人。
  即便是他一向最崇拜的领队京一,也不可能做得到吧。
  第86章
  和上次一样,喝茶可以吗?
  高桥凉介将藤原拓海安置到自己的书房后,温声询问。
  啊,不用特意麻烦的。藤原拓海明显不像第一次来时那样拘谨,乖乖地在沙发上坐下后,发现凉介先生微笑着看着自己,坚持得到答案的神情,便小声说:水就可以了。
  嗯,高桥凉介很自然地继续问着:要加冰吗?
  不用。藤原拓海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普通的水就好。
  他对咖啡或是可乐一类的饮料,确实也没有过特别的喜爱。
  只偶尔路过自动贩售机,天气炎热,想喝点冷饮时,才会顺手买一罐。
  目送着凉介先生关上书房门,听着那下楼的轻微脚步声,坐在沙发上的藤原拓海逐渐放松下来。
  挂式空调吹着凉沁沁的冷气,将初夏夜里燥热给尽数驱散了。
  不过,今天明明是凉介先生的生日,除了还在赤城山上练车的启介先生外,竟然没有其他人在家吗?
  意识到这点后,藤原拓海更加不后悔自己带着熬通宵的心理准备、也要来陪自己领航员的决定了。
  高桥凉介就很快带着水,回到了房间里。
  几乎是捕捉到门边传来动静的瞬间,藤原拓海就站了起来,小步跑过去,将门打开。
  高桥凉介目光含笑:谢谢。
  藤原拓海眨了眨眼,小声嘀咕:明明是凉介先生让我不要总跟搭档道谢的。
  你说得不错。让藤原拓海意外的是,凉介先生不仅听到了,还神色认真地说:以后我也会多加注意。
  唔,也不用啦。
  反而让藤原拓海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微赧地从凉介先生手里接过了水,坐回了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在身边下陷,是凉介先生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也坐了下来。
  其实我有几件事,想和凉介先生商量。
  高桥凉介稍变换了下坐姿,是更方便侧头看向拓海的姿势。
  他微垂着眼,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有些害羞的熊猫Trueno君,像在无声地鼓励。
  藤原拓海首先将富士迅速道队的电话内容,完完整整地跟凉介先生复述了一遍,最后有些迟疑地评价:真的很奇怪。他们给出的条件,未免也优厚过头了。如果不是核对过细节的话,我差点以为是诈骗电话。
  就算是对国内车队和赛事强度了解很少的他,也能一眼看出这其中的不正常。
  富士迅速道队虽然不是顶尖的老牌车队,但在每年不断冒出的新车队里,是能称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山路飙车界和职业赛车界间,是有着很深的隔阂的。即使挖掘新人,职业车队一般也只会从东堂塾一类的职业车手特训基地里进行招募,而不是去费时费力地筛选水平良莠不齐的山路车手。
  当然,被视为公路赛领袖的赤城白色彗星是不一样的,才会吸引了许多职业车队的目光。
  但他的名气,又怎么可能跟凉介先生比呢?
  在富士迅速道队里,做试车员也就算了。
  光靠那次称得上草率的试跑,就许诺A级合约,甚至还有一线队队长的位置
  怎么听都太可疑了吧。
  听出藤原拓海的顾虑,高桥凉介却忍不住笑了。
  虽然显得太急切了,但也足够证明他们的眼光,远比还在观望的其他车队要好。
  能敏锐地从一场试跑中,分析出拓海那深不见底的实力。
  为了急着留下对方,又魄力十足地开出了史无前例的优厚条件
  这样机敏的决断,也难怪富士迅速道队能在东京那么多职业车队里迅速崛起,将一些固步自封的老牌车队甩到后面了。
  愿意开出A级合约,甚至还欢迎你讨价还价,看来他们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你了。高桥凉介欣然评价着:这恐怕是他们建队以来的头一次吧。
  但我目前只想做试车员。
  藤原拓海有些苦恼地问:我在电话里拒绝了那份合约后,那边就没再说什么了。我这是不是算面试失败了?
  别担心,不会的。高桥凉介忍俊不禁:只不过,对于你提出的要求,那位经理恐怕不能自作主张,要先向总部汇报。
  之所以安静了那么久,大概是连总部都被藤原拓海不按理出牌的奇怪决定,惹得无比混乱吧。
  啊。藤原拓海呆呆地应了声,不好意思地摸着玻璃杯身:那我就再等等吧。
  高桥凉介忽然提议: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代你出面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诶?藤原拓海愣愣地看着他,赶紧摆手:不用的,这样太麻烦凉介先生了!
  我们可是搭档啊。高桥凉介莞尔:而且你大概忘了,在你入职之后,作为领航员的我是不可能不受到影响的吧?从这点看,你大概是不能将我排除在外了。
  每当凉介先生拿出搭档和领航员的理由,藤原拓海就只剩无法辩解的份了。
  仔细想想,也的确是凉介先生说的样子,是不可能绕开领航员的。
  他犹豫了许久,艰难地说:我没有将凉介先生排除在外的意思。只是,呃,那就真的麻烦凉介先生了。
  他自从迈入职业车手圈后,就很少需要直接跟车队打交道了。
  随着事业逐渐成熟,知道自己不擅长社交往来的他,就立马雇请了可靠的经纪人。
  对方会替他出面料理相关事务,能让他只需要专心应付赛场上的事。
  高桥凉介笑了笑,忽然问:虽然知道你家里还有一部交替送货用的Impreza,但那应该还是属于藤原伯父的车吧。关于你的86,想来你也清楚,战斗力已经到达上限了,有考虑更换引擎或者添加外部装置吗?
  啊,关于那个的话。藤原拓海坦然地说:我老爸通过认识的朋友,弄了一部以前A组房车赛用的NA引擎。改装需要的配件还差一些,单是已经下过了,据说还要再等一周才能动手。
  不论是山路飙车、还是职业赛车,目标都是追求极速。
  藤原拓海尽管对曾经一起跑了六年多的AE86,以及它车前盖下装着的、那个不管以谁的眼光来看都已经显得迟钝乏力的4AG引擎有着特殊的感情。
  但心境已经成熟的他,更能很平静地承认,它是不可能陪伴他走太远的。
  在竞速的残酷世界里,不管是车手还是车子,都有着自己能力的极限。他虽然能靠车技对车子的性能差距进行弥补,但还是很轻易就碰到天花板了。